哥谭, 韦恩庄园。

    经久未动的灰尘在从门口扑进来的水气冲击下漫天飞舞, 让这栋宅子显得更加阴森。

    门口的丑走近了一步。

    丑的绿色头发跟德瑞镇的“它”的橘色头发一样蓬松地向脑袋两边伸展，逆光下不太明了的唇角的红色夸张地向两侧翘起, 那是颜料吗？不，那是血。

    霸刀知道这不会是“它”，“它”已经消失了、只是一个早就过去的梦, 但是他抑制不住地这么想。

    那是他第一次感受到恐惧。

    也许这个世界的德瑞镇也有这么一只以恐惧为食的魔法生物, “它”就正好看上了确实害怕它的霸刀呢？

    丑再次前进了一步。

    霸刀猛地后退数十步，直到他的后背重重撞上了墙。

    “砰——”

    撞击的力度非常大，霸刀感觉周围的灰尘都随他的动作狠狠一颤。他的背部有些吃痛, 要不是进入了建模状态, 他的后背此刻绝对已经青了一大片。

    ……原来自己的反应这么大的吗？

    哈！怕啥啊不就是个丑吗自己又不是没见过, 面前这个绝不可能是鬼哈哈哈哈……

    丑往他的方向走了第三步。

    “……你别过来啊啊啊啊啊——！”霸刀终于崩溃地边往墙角磨蹭边大叫出声。

    蓦雷从他的衣领中钻出来，毫不留恋地甩下吵得让貂睡不着觉的主人, 飞快蹿上了楼。

    尔康手的霸刀：“……”

    不, 好兄弟你回来，别扔下我啊！

    丑笑了起来, 声音阴柔癫狂、抑扬顿挫，绝对不是任何男性能够发出来的声音, 霸刀毫不怀疑，能发出超越生理极限的声音的他一定就是“它”。

    丑除了笑以外不发一言，只在缓缓地、持续一步一步地走向霸刀, 每一步都好像狠狠踏在他的心尖上。

    霸刀都要被吓死了。

    “别过来别过来别过来……”霸刀呆滞地缩在墙角碎碎念着, “别跳舞别跳舞别跳舞……”

    别过来、别冲我笑、别靠近我, 最重要的是不要跳舞啊啊啊！

    你千万不要是那个跳舞丑啊啊啊啊！

    他几乎放弃了挣扎，就差抱头痛哭了。

    丑还在缓步靠近。

    紧张到极限时，霸刀反而稍稍冷静了下来。

    ……等等。

    我不是有圈墙散流霞嘛，我怕啥？

    决定就是你了散流霞！

    霸刀突然感觉底气十足，要不酸了腿不疼了，一口气能飞出大气层。

    他抬头看向只有大红唇隐约可见的丑，然后立马怂巴巴再次低下了头。

    ……不行，还是好可怕！

    不不不，我没怂，我只是、只是在找机会用散流霞而已，出其不意出奇制胜运筹帷幄之中之地千里之外巴拉巴拉的……总之就那样嘛。

    嗯，没错，他只是在找机会！

    “我我我跟你，我超凶的，我能干翻蝙蝠侠！”霸刀不敢抬头去看丑，他炸毛地大叫，“我才不怕你，你再过来我就叫人、咳，我就你了！”

    丑的笑声止住了一瞬，然后变得更加愉悦而放肆，带上了那么点儿真心实意的开心。

    逆光的人影根本没有停下脚步，反而加快了速度。

    霸刀：“……”

    这人怎么肥四！难道他的威胁不可怕吗！

    他明明这么凶！

    “我真叫人了啊！”霸刀垂死挣扎地大声逼逼。

    丑依旧愉悦地笑着，走完了最后几步。他的笑声逐渐趋于本音，成了……一个不算年轻的女声？

    咦，这个世界的丑是女性吗，或者“它”选用了女性的形态？

    霸刀强忍住自己因为头顶传来的笑声而汗毛倒竖手脚僵硬的生理反应，出于人类共有的好奇心，悄咪咪向上瞟了一眼，算见识一下女版的丑到底长啥样。

    他手上做出装备新亭侯的预备动作，蓝色电流攀上他的手臂作为照明，让他能够看清来人的脸。

    有那么一瞬间，霸刀宁愿自己啥也没看见。

    然而他的确跟个好奇宝宝似的抬起头，瞅见了在电光照明下异常清晰的丑的脸。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他懵逼得连散流霞跑路都忘了。

    那是一张他同样只能在家里的照片中与各种公益事业的纪念像中看见的、既陌生又熟悉的脸。

    ……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霸刀在心里发出灵魂质问。

    面容苍白、头发鲜绿、嘴唇血红的女士饶有兴味地观察他的反应。

    霸刀出了一个在原世界出来被蝙蝠侠听到绝对要被捶，简称蝙见的名字。

    “……玛莎？”

    别墅下方，蝙蝠洞内。

    “……这就是黑暗骑士团，其中破晓诡灯与蹂-躏者都来到了我们的那个世界，然后再加上我们世界的蝙蝠侠，没有一个不是布鲁斯韦恩的，”夜魔侠着，熟门熟路地离开蝙蝠车，从旁边的楼梯走到蝙蝠电脑的控制台前，“所以我们错误判断了你的身份。”

    他在委婉地表达“不要怪霸刀”，他只是以为你是他爸才瞎逼的。

    然而蝙蝠侠才不需要他的委婉表达。

    “布鲁斯先不提，”他随意地扫视了一眼桌上多年前一家三口的照片，转而表达出了对霸刀的强烈兴趣，“你，利奥在有蝙蝠侠在的情况下差点被外星人杀死？”

    夜魔侠隐隐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对。

    “是……但是普通人甚至大多数超能力者都没法在氪星人不留手的攻击下存活，更不用坚持多久，氪星人实在太过强大了，”夜魔侠听信自己直觉，为原世界的蝙蝠侠辩解，“而且蝙蝠侠当时正忙于处理杀手鳄等哥谭反派，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尽快拯救哥谭并去大都会找利奥了。”

    霸刀被氪星人捶又跟蝙蝠侠有什么关系呢？

    他只是一只无辜的蝙蝠而已。

    竟然不把那些恶棍直接杀掉反而留着过年？蝙蝠侠恨铁不成钢地想。

    “嗯哼，”蝙蝠侠表示自己听见了夜魔侠的辩解，然而这跟接不接受是两，“然后黑暗多元宇宙的‘狂笑之蝠’算把利奥逼疯，连那个‘溺亡怨魂’和‘破晓诡灯’都没能阻止，最后还要靠利奥自己赶走敌人？”

    夜魔侠总觉得蝙蝠侠的表述有点儿问题，明明霸刀必须在两位蝙蝠侠的帮助下才有可能推翻狂笑之蝠，但是托马斯韦恩得好像也没错？

    “呃……大致差不多，”夜魔侠再次听信自己直觉，没有纠正蝙蝠侠话语中的错误，“好歹他活着并且正常地回来了。”

    从心跳的变化来听，蝙蝠侠似乎因为夜魔侠的识时务而对他稍微满意了那么一丁点儿。

    夜魔侠觉得，“让蝙蝠侠放下戒心”的任务好像有了一丢丢成功的希望。

    “然后你呢？”蝙蝠侠没有让夜魔侠轻松下去，他转而把枪口对准了这个绝对是霸刀男友的家伙，“利奥你是盲人？”

    一个盲人怎么能对蝙蝠洞的布局如此熟悉、动作甚至比视力正常的人还要连贯流畅呢？就算他有蝙蝠般的听力，这也不太科学。

    最合理的解释是……

    操。

    倾听着蝙蝠侠骤然增大的血压的夜魔侠觉得怎样回答都是个送命题。

    如果他敢“利奥经常带我进来”这种答案的话，他毫不怀疑，蝙蝠侠会反手跟他开战。

    真是的，好的你谁也不信呢？你谁也不信还这么袒护刚见面几时的霸刀！

    哎，也许这就是老人盼孙子的心理吧。

    他又能怎样呢？他只是一个可爱孙子身边附带的、可有可无的男友而已。

    话利奥怎么还不下来？是因为在上边遇到了布鲁斯或者其他鸟们，结果起来了吗？

    夜魔侠仔细倾听了一会儿，现在地面上的雨水声太大，他听不出其中是否掩盖了什么斗声。

    ……当务之急是削减蝙蝠侠的敌意，经历了霸刀、破晓诡灯和哥谭整个蝙蝠家的考验，他对这种事无比熟练。

    “……利奥救了我，那次我真的以为自己会死，”其实他以为自己会死的次数多了去了，但是此刻一定要着重强调那一次，总之夸就对了，“他让我看见了更多光明的东西，也给了我新的、更远大的目标。”

    蝙蝠侠的敌意肉耳可听地降低了不少。

    夜魔侠为自己发来贺电。

    崽儿就应该这么出色。蝙蝠侠想。

    “我认为利奥的飞行速度不算慢？”他放弃了这个话题，开始盼孩子。

    刚才没有仔细看，现在他一定要好好看看这个来自平行世界的、自己的孙子。

    ……他那么可爱、那么活泼。

    蝙蝠侠已经为自己来自平行世界的孙子装上了百米厚的滤镜。

    “按理，利奥到得只会比我们早。”夜魔侠。

    他有些不确定，从蝙蝠侠的反应来看，楼上似乎不会有什么拖延霸刀下来的时间的人？

    布鲁斯和鸟们没有住在韦恩庄园？

    没等他推测出更多，蝙蝠侠已经绕过他直直向楼上冲去，徒留因他的动作而掀起的一阵带有湿气的风。

    夜魔侠终于察觉不对劲。

    也许上边根本没人住。

    也许……这个世界根本就没有布鲁斯和鸟。

    他立马翻越上蝙蝠洞通往上方别墅的楼梯，循着蝙蝠侠的脚步向上冲去。

    离开书房、穿过走廊，夜魔侠根据自己听到的声音远远跟随着蝙蝠侠，直到他的感知中蝙蝠侠停留在了积满灰尘的别墅中某个地方。

    是大门口。

    ……

    蝙蝠侠停在未关门的屋内，看看外界的大雨倾盆，又扫视一眼空无一人的房间，沉默着弯腰捡起了地面上还带有水渍的披风。

    “……蝙蝠侠？”跟过来的夜魔侠问。

    他能确定，蝙蝠侠知道些什么。

    没等蝙蝠侠开口解释，屋外就传来某人淋着雨踩着水走过来的声音。从脚步的重量来听，那是一名男性，再仔细判断来人仿佛着急地跑了一段路的喘息中带着的些微声线，夜魔侠听出了，这人是闪电侠，巴里艾伦。

    这个世界的巴里。

    巴里跑到门口，似乎对缺乏理的韦恩庄园有些惊讶，他一眼就看见了屋内的蝙蝠侠，于是跑了进来。

    “布鲁斯！”他，语气熟稔得就像在呼唤自己的老战友。

    ……事情变得复杂了。夜魔侠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