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和亲 “既然是和亲,拓跋王打算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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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侍风听见二人的对话, 神色黯然地悄悄下了城墙,手中的字条被用力捏碎成齑粉,没人能看得出那上面曾经写着的话——“就是今晚, 再拖下去,对你我都没什么好结果!”

    半炷香后,安乐城一处不起眼的屋大门被侍风一脚踹开, 屋内的人被他抓住衣领,侍风眼中的血丝清晰可见, 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出血来, 他低声嘶吼道:“你就非得逼她去死吗!”

    那人攥紧手中的东西, “我不逼, 她就不会死么?你我心中都清楚, 从她踏出长安那一刻起,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你既然已经听从太子的话跟着我们到了这边,如今还装什么要保护她的大尾巴狼?”

    侍风被戳到痛处, 自嘲的松开了手,是啊, 他如今又有什么资格保护她, 从一开始,就是自己的选择, 如今的犹豫,只不过让自己显得更加可笑罢了。他这一辈子, 背叛了想要衷心的人,如今又想护住保护不了的人,还真是……窝囊。

    他痛苦万分的蹲在地上,那人见了也叹息一声, 走过来敲敲他的背,把手摊开在他面前,里面静静躺着一枚银制的平安锁。

    “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会做这种害人性命遗臭万年的勾当。侍风,还记得咱俩是什么时候开始做兄弟的吗?已经整整三年了,我儿子已经一岁了,可我还没见过他的面,你不怕死,不怕你妹妹死,难道我就怕死么?怕死我会来做这一行吗?我只是想在死前能够回长安见我儿子一面,哪怕一眼,我也死而无憾了。就当作兄弟的求你了,行吗?”

    侍风盯着他手中的银锁许久,神色木讷,已经不知道在想什么。许久之后,他缓缓站起身子,脚步踉跄地出了门,像是个丢了魂的人。

    他失魂落魄的回到自己房间,从床底下取出一个包袱,又丢丢荡荡的朝谢昭玉的房间走去。

    “侍风?你怎么来了。哎,公主和城主在谈事情呢!”阿玉正要去照料伤员,就看见侍风与自己擦肩而过,话也像没听见似的。她口中嘟囔了一句奇怪,也没放在心上,便转身离开了。

    “公主,这是今早拓跋送来的信,信中是想要与我们和谈,若是和谈成功,他们即刻退兵。想来十公主昨日的计谋给了他们一点颜色,让他们不敢再瞧我们安乐了。”

    恍惚间,侍风抬头看了一眼已经大亮的天,原来已经天亮了……

    一阵纸张开的声音过后,只听谢昭玉道:“如今看来,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我们兵防不足,若是能通过和谈让他们退兵,是两全其美的方法。”

    “公主,臣只怕这里有诈。”城主声音中透露着些许的担忧。

    “无论他们是什么想法,总得先谈了才知道。”谢昭玉坚定道:“日子定了什么时候?”

    “明日一早。”

    “好,就明日一早,咱们上城楼。”

    城主躬身告退,转身开了门,却见到狼狈站在门口的侍风。“侍卫大人找公主有事?”

    侍风缓缓点了点头。

    谢昭玉看过来,轻声道:“进来吧。”

    城主侧身让他进屋,为二人关上了房门。

    屋内,谢昭玉瞧着侍风手中那个包袱,总觉得有些眼熟,这不是上次那个他不肯让别人碰的包袱么。“你找我,有什么事么?”

    侍风将手中的包袱开扔在地上,里面的大红色嫁衣漏了出来,上面还有一大团的刺绣,针脚很密,谢昭玉看得出,这是宫里的绣娘,才有的手艺。

    “这是?”她抬眼望着侍风,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侍风低着头,盯着地上那一团刺眼的红,喉中一阵哽咽,“太子殿下,这是给三公主准备的。另外,还有一封信要三公主成亲以后交给拓跋王室。”

    谢昭玉盯着侍风,安静的等他完,这才起身去找出包袱中的信,开一字一句地看完。整个屋子里只有两个人,这一番动作之后谁也没有出声,屋子里安静的连彼此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

    半晌,谢昭玉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看着侍风,轻声问道:“太子要我……和亲?”

    脖子像是被人捏住一般,侍风觉得自己无法点头,更无法吐出一个音节。把她骗来,如今又要把她送去和亲,侍风想象不到她此刻心中会是怎样的想法,只觉得自己膝盖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曾经以为与自己再无关系的眼泪霎时间奔涌出来,他用粗粝的嗓音低低道:“对不起……”

    他活到现在,杀过很多人,却没有一次有如此负罪的感觉。

    “呵……”谢昭玉却突然笑了,“我以为他只是想要我死,却没想到他是想凌辱我。”她轻轻捡起地上的嫁衣往自己身上比量一下,腰围大了一圈,不知道太子是从何处临时寻来一件嫁衣,绣着几年前的老样子,因为保存不当,袖口边缘都已经抽了丝线。

    不知怎么,谢昭玉突然生出一种茫然感。恍惚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梦境,这件嫁衣似乎在提醒她,别白费力气了,无论你怎么挣扎,你也还是宫里那个不受人宠爱的三公主,就算和亲,也就只配得上这一件陈旧的嫁衣。

    被藏在时光深处的伤口一下子被血淋淋的挖出来,放在她面前,让她退无可退。

    她不清楚自己现在的心情,应该是悲愤交加么?可又觉得如此的平静,像是早就已经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却又不甘心坦然接受。她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一个词能表达自己的情绪——心如死灰。

    像是失语过后终于找回声音一样,谢昭玉张开口动了两下才发出声音。“我知道了,谢谢你侍风。”

    谢谢两个字像是两只箭一样,射进侍风的心里,箭的尾巴带着一张网,把心脏包裹的密不透风,窒息的感觉很快填满胸腔。他伸手揪扯着心窝处的衣裳,可这样做并没有让他感到轻松,反而觉得那网包裹的越来越紧。眼泪像崩断的弦一样不受控制的落下来,此前的记忆之中,侍风从没哭的这样惨。

    “对不……对不起,公主……我……”

    谢昭玉唇角含笑,慢慢走到他身前,轻轻抬起他的脸庞,看着这个一向冷漠的男子在自己面前哭的像个孩子,眼睛弯弯地轻声哄着:“我不怪你,我知道,你也是身不由己。走到今日,也不是你一个人的错,我们都有错,所以都要承担这样的结果。”

    “公主,属下一定会赎罪的……”

    谢昭玉觉得自己从没这么温柔过,似乎身边的一切都可以原谅。

    “不必太自责,既然已经放手了就别后悔,好好守护住你想要保护的人吧。要是明天过后,你还有机会回长安去的话,就远离这些争斗吧,好好照顾你妹妹,记得替我告诉她,三公主曾经很惦记她。”

    她替他拂开额前的碎发,擦去脸上的赃污,轻声道:“去吧,以后,好好过。”

    侍风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房间的,等她回过神来时,房间的大门已经关闭。那两扇厚重的木门,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力气去推开了。

    这一晚,整个安乐城都很平静,像是黎明前的黑暗;这一晚,侍风在谢昭玉的门前跪了一整晚;这一晚,谢昭玉房间的烛火彻夜不灭……

    第二日,城主一大早便集结了众人在院中等待着,不多时,谢昭玉房间的大门被从内开。只见谢昭玉一袭红衣,未梳发髻,长长的头发垂在脑后,只用一根红色的发带束起,脸上未施粉黛,却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她肤色白皙,只是这样简单的扮却不失风华,叫人眼前一亮。

    众人见到她,先是一愣。城主看出不对上前低声道:“公主若是没有带来正式的衣裙,臣这就叫人……”

    “不必了。”谢昭玉断他的话,“我就穿着一身。”

    着,她侧脸看像依旧跪在一旁的侍风,从腰间解下一块玉佩,递到他面前,“我哥哥,以后就交给你了。”

    心中无数次想过,若这是一柄刀子该多好,那样也许自己就不必这样难受。侍风紧紧盯着这块玉佩,久久未动。

    院子里的人都看得出,二人之间的关系似乎不太一样了。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出声。过了许久,侍风才木讷地抬起头,接过玉佩。跪了一天一夜,他的嗓音变得异常喑哑。

    “臣,万死不辞。”

    谢昭玉笑着看他,“我相信你。”

    随后,她头也不回的带着众人出了门,这天风很大,一袭红衣在身后不断飘着,像是扬起漫天的血色。

    城楼上的一点红格外醒目。谢昭玉望着城墙下列队整齐的兵马,和那随风飘扬的旌旗,深呼吸一口气。

    拓跋王骑着马站在队伍的最前端,看着城墙上的人,猖狂的大笑,“哈哈哈哈,大安公主,看来你的哥哥已经告诉你了,今日你穿着你们大安成亲的衣裳来和谈,摆明了是已经要嫁给我拓跋,这样看来,今日的和谈我还是很期待的!”

    此言一出,安乐城众人俱是一惊。

    “公主,这……”

    谢昭玉只是笑,并不作答。

    城墙上却已经有按捺不住的兵卫怒吼道:“少他娘的放屁了!我们公主岂是你这种猪狗不如的人配的上的!”这话的,正是那晚火烧敌方军帐的士兵。

    谢昭玉抬手示意众人不要慌乱,微笑着对上拓跋王的话,“既然是和亲,拓跋王算拿什么来作聘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