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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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我们青鱼真的很勇敢。 魏主场要来了!

    这次流民半路劫给他们造成了不的损失,马车全被破坏,粮食尽数被抢走,好在他们钱财是随身携带着的,并没有一同被劫,只是贺棠和几个护卫皆受了不的伤,需尽快找地方医治。

    有两匹马儿趁乱跑进树林了,也是他们唯一能最快离开此地的方法。

    大夫为伤势严重的贺棠止了血,告知必须找歇脚点,才能进一步展开治疗。

    只有两匹马,护卫是绝无法再跟从了,贺棠忍着剧痛当机立断,将护卫原地遣散,苍白着脸道,“我与大夫一匹马,我们快马加鞭,尽快到附近的镇去。”

    林青玉看着他被血浸透的锦衣,那红浓稠得仿佛下一刻就会滴落,神情为难。

    林景云眼神从贺棠身上掠过,强撑着虚弱的身体上马,看着林青玉,“你与贺棠一匹马。”

    他怎会不懂林青玉此时对贺棠的感激与愧疚,纵然心有不甘,可他亦不是忘恩负义之人,如若没有贺棠舍命挡那一刀,现在鲜血淋淋躺着的只会是林青玉。

    林青玉仰头看向兄长,眼里有水光闪动,他用力点点头,扶住贺棠,“还能动吗?”

    贺棠勉力一笑,“死不了。”

    在林青玉的借力下,贺棠艰难地上了马,趴在林青玉的肩头上,双手紧紧环住了林青玉的腰,他分明已经意识混沌,语气却仍笑,“青玉策马技艺如何,可莫要把我颠坏了呀。”

    林青玉听见他气若游丝,咬了咬牙,“闭嘴。”

    贺棠轻笑一声,脑袋枕在林青玉的肩头,含含糊糊,“青玉好生威武......”

    林青玉还想呵斥他留些力气,却再听不见贺棠的声音,他用余光一瞥,贺棠已合起了双眼,大抵是昏迷过去了,林青玉内心慌乱不已,拿紧马鞭,夹紧马腹,与兄长对视一眼,挥鞭前行。

    四人没日没夜地赶路,即使是在半道停下来,也只是给贺棠伤口换药,他肩头的伤最甚,镰刀直接穿了他的肩胛骨,如若再进一分,恐有骨碎的危险,而背后也夹杂了不少刀伤,流了许多血,失血过多让贺棠大部分时候是无意识的,唯有林青玉在他耳边呢喃,他才会给出些许反应。

    为了赶路,林景云每日的汤药也不得不停了,他外表瞧起来与前几日没多大区别,但其实内里早就损耗了,大夫给他把过脉欲言又止,他摇摇头,用极低的声音道,“情势危急,什么都不必。”

    大夫忍不住长长叹气。

    林景云的目光落在一侧正在给贺棠梳理乱发的林青玉,眼神微微黯淡下来,他心中比谁都清楚,林青玉是最心软多情的人,经此一遭,林青玉与贺棠就更是剪不断理还乱,林青玉当真能与他找一处山清水秀之地安度余生吗?

    到了如今,林景云已找不到确切的答案。

    活了二十载见惯大风大浪,生过亦死过的林景云,顿觉茫茫。

    四人日夜兼程走了两日,靠银钱换取糟糠饱腹,皆蓬头垢面疲惫不堪,终是抵达还算繁华的一座镇。

    这里已过旱情最严重之地,水源虽仍匮乏,但已有好转。

    他们找了间客栈入住,大夫连忙到附近的药馆去采购所需伤药,而到了强弩之末的林景云也如同崩塌的黄河,方踏入厢房,就一病不起。

    林青玉被迫成为主心骨,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奔前奔后的在两个厢房之中来回穿梭照顾兄长与贺棠,他忙得脚不沾地,仿佛不知疲倦一般,等喂了兄长喝下时隔两日后的第一剂汤药,又替贺棠换了止血草药,才颤颤巍巍地走出厢房,脚一软,跌坐在了长长的走廊上。

    他不敢让兄长和贺棠知道他亦是到了极限,呆滞地靠在墙壁看顶头摇曳的烛光,眼里尽是红血丝,他应该哭的,从前他遇到一点儿事就会觉得天崩地裂,定要哭得人尽皆知,好宣泄自己的委屈。

    可到了此时,他一摸脸颊,竟还是干燥的,眼底亦涩得没有一丝水分,他眨眨眼,想让泪流下来,但也许是太累了,连哭都觉得辛苦,索性只是揉了揉眼睛,又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身。

    林青玉找来大夫询问兄长与贺棠的情形,虽心里已有准备,但听见时还是不免悲切。

    林景云与贺棠这样的情况,绝不适合再舟车劳顿,可要等他们能启程,起码也得是半月之后了。

    他们已启程十日,若再等半月,何时才能到京都?

    圣医来无影去无踪,好不容易得知他所在之地,再这样耽搁下去,他们到了京都,真的能见到圣医吗?

    若不得圣医相助,兄长这辈子就毁了。

    林青玉心口骤痛,咽下苦楚,“大夫,有劳你尽力医治他们。”

    大夫跟随他们奔波,苍老的脸皱纹都深了许多,无奈道,“可怜老夫医术不高明,否则不必千里迢迢上京。”

    林青玉宽慰了他几句,进屋去瞧兄长。

    已是夜里,兄长睡得不安稳,面色惨白如霜,一摸,浑身冰凉,林青玉惊慌不已,给他裹了两层被褥,林景云就悠悠醒来了。

    “哥哥,” 林青玉挤出个笑容,没有提起兄长的病情,只道,“我让二熬了些粥,你吃一些吧。”

    林景云动了动眼皮,“你呢,可曾用过膳?”

    他故作高兴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语气染上一点娇气,“吃了,肚子都鼓起来了。”

    林景云见他有几分俏皮,亦牵动唇笑着。

    他喂兄长喝了半碗粥,兄长就自己吃不下了,林青玉知道,是这两日的赶路把兄长最后一丝生气都夺走了,可若他们留在那旱区,亦是死路一条,如今还能躺在这里,已是万幸,只是他看着兄长清瘦的身躯,喉头仍忍不住苦涩。

    他光风霁月的兄长,不该是这模样。

    林青玉竭力压下鼻头酸涩,道,“哥哥好生睡一觉。”

    他欲起身,林景云却忽而攥住他的手,握得很紧,半晌在林青玉疑惑的目光中,询问,“贺棠如何?”

    林青玉落寞道,“不大好。”

    “我的性命,亦算是他所救,代我向他声谢。”

    林青玉缓缓点头,兄长深深地看了他许久,终是放手。

    他心力交瘁,脑子里乱糟糟的,告别兄长,又去了贺棠的厢房。

    贺棠被伤口疼得睡不着,又实在疲倦,拧着眉表情痛苦地闭着眼,听见声音,才循着去瞧来到他床前的林青玉。

    林青玉坐下来,“哪儿疼?”

    病中的贺棠卸下所有的刺,语气也柔软许多,听起来像是在撒娇,“哪儿都疼,你要给我吹吹吗?”

    林青玉哑然笑道,“孩子才要吹吹呢。”

    “大人呢,大人要点什么好?” 贺棠作势仿佛真是冥思苦想起来。

    林青玉瞧着他额头的冷汗,看他失去光彩的桃花眼,心神牵动,俯身,在贺棠微张的、干涩的、苍白的唇上啄了一下,再起身笑,“这样疼吗?”

    贺棠眼里闪过些许波动,又很快趋于平静,他抿了抿唇,别扭道,“如果你是因为我救了你才如此,倒也不必。”

    他明明很高兴林青玉主动接近,却仍不肯舍弃那点傲气。

    林青玉看他竟染上些绯色的面颊,心里不清的滋味,最终,他在层层迷雾里看清自己的心,于是缓缓摇头,“不是。”

    贺棠猛地看向他。

    林青玉什么都没,又俯身轻吻贺棠的唇,一下一下啄着,亲了好一会儿,才拉开些许距离,望进贺棠的桃花眼里,音色清脆,“还疼吗?”

    贺棠眼里有细细碎碎的光晕,他哼了声,含糊道,“疼死了,再亲。”

    林青玉干脆捧着他的脸,两人粘腻地亲吻着,直到气喘吁吁才依依不舍地分开。

    贺棠掩饰不住的愉悦,在睡前握了握林青玉的手,低声,“我会求景云应允我们的。”

    林青玉注视着他睡去,看了很久很久,才把手慢慢抽出来。

    他起身出门去,找二要了笔墨,在客栈老旧的木桌上铺开宣纸,迎着葳蕤的烛火,忍着悲痛提笔写下——

    我定求得圣医相助,勿念,保重。

    简单的一句,他难过得湿了眼眶,在听闻大夫兄长与贺棠无法舟车劳顿的那一瞬间,他就做了决定,与其在此耽搁,不如他豁出去一把,孤身前往京都求圣医相助,只要他日夜兼程,不出七日定能抵达京都。

    他不敢将真实想法告知,方才便是道别。

    此去前路凶险,他也许再也见不到兄长与贺棠,但只要有一线希望,他绝不会放弃。

    林青玉把信纸留给大夫,再三请求大夫定要照料好他二人,大夫亦是知轻重,知晓人命关天,拦不得林青玉,重重应了。

    夜色如墨,林青玉翻身上马,他看着漆黑的前方,内心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可只要一想到兄长的病情,再多的惧怕,也无法阻挡他前行。

    林青玉借着火折子,挥鞭跑出半条街,又回头看向被笼罩在月色里的客栈,到底忍不住无声痛哭起来。

    他咽下咸涩的眼泪,一咬牙,快马加鞭,孤身去面对未知前路。

    哥哥,贺棠,我们定会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