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情窦初开(五) 光服侍躺下不够,这么晚了,再来点别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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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烽火同俦诸派主人中,折梅柳掌门的脾气是出了名的好,谈吐风趣,温文儒雅,与万锋云衍真人、天疏凌宗主相比,面相也格外的年轻,看上去几乎不像个长辈。

    但也仅限于看上去。

    相处这么多年,叶长青非常明白,师兄再和蔼,也是有脾气的,尤其是当底线被触及的时候。

    看着面前漠无表情,冷淡得像变了个人似的青衣男子,他苛责的话,突然就不出来了。

    时间散作旋风,将他席卷回多年前的那个雪夜,伐天殿孤绝阴冷,漫漫长阶怎么也数不到头,他看着这个人一步一步地跪上来,膝下蜿蜒着的血迹流成河,又冻成冰,终于捱到他身前,了一句——

    “长青,跟我回去吧。”

    当时,师兄已经重疾缠身,双颊满是沉疴难愈的病气,一件薄薄的青衫披在肩上,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他腰都直不起来。

    叶长青本能地要去扶,可身子甫一倾下,耳畔就响起一个声音:“回去?呵呵,告诉他,做梦。”

    他僵住,手指冰冷,堪堪停在其肩头三寸之上,那咫尺之遥,瞬间被拉得很长很长,雪花呼呼地穿过去,像是穿过了万里迢迢。

    “回去?”长风中,他听见自己话的声音,像一把因饮了太多血而生锈的刀,每一个字,都带着亡命天涯的决绝,“做梦。”

    短短四个字,耗尽了他一辈子的勇气。

    太疼了。

    一眼都不敢多看,他逃也似的转身离去,拉开魔宫厚重的大门,“轰”一声,隔开了两世迥然不同的时光。

    一面鲜血淋漓,一面景色正好。

    叶长青咽喉艰难地动了动,哑声道:“师兄,对不起,我刚才太冲动了,不该对你动手,也不该那样与你话,你千万别生气,我……”

    “我生什么气?”柳明岸蹙了蹙眉,语气中有些奇怪,“我只不过就事论事,觉得你对温辰的教法不太恰当,哪有那么心眼,碰一下就生气的?”

    叶长青抬起眼来,巴巴地看着他。

    “好了,我知道你着急,一时没控制住,事情,不用管它。”柳明岸神色缓和下来,目色冰消雪融,柔声道,“这事也是我不好,没提前知会你一声,擅自做了主张,呐,事情已经这样了,与其你我在这里相互埋怨,不如想想接下来怎么办吧。”

    这个怎么办,自然是指怎么安抚温辰。

    一波方平,一波又起,赝灵根这事,就是颗掩埋已久的雷火弹,此刻突然炸开,炸得叶长青脑袋里乱哄哄的,没个思路。

    他抿唇思考了半天,才犹犹豫豫地,低声道:“师兄,辰一定又不开心了,你就行行好,把哈巴狗借我救个急吧。”

    “不借。”

    “为什么!”

    “因为哈巴狗它不借。”

    “???”

    “前年尾巴上扯秃了的毛,到现在还没长全呢,它听着你的名字就要绕道跑,麻烦还是另请高明吧。”

    “!!!”

    “长青,不是我你,哄孩不要只用这一招好吗?你喜欢跟哈巴狗玩,不代表所有孩子都喜欢,依我看,温辰性格安静,较同龄人稳重,应该就不那么适合。”

    柳明岸拍拍他肩膀,语重心长:“既然不想让他难过,就拿出点诚意来,不就是哄个孩吗?你这么一个大好青年,难道连条狗都不如?”完,广袖一挥,飘飘然进了传送法阵。

    独留下一连串的灵魂拷问——

    连狗都不如?

    连狗都不如??

    连狗都不如???

    叶长青看着空荡荡的前方,内心一片荒芜……

    曾经的手足情深,长兄如父呢?重生一次,怎么就全都没了?

    ·

    九黄饼的事,还要从六天前起。

    那夜,折雪殿卧室中,青衣人卷着少年的一缕头发,开心逗弄:“欸,你猜,我在外面流浪的时候,最想你什么?”

    一听这个,少年蓦然抬起头来,清澄如水的眸子里隐隐荡着些不可思议:“师尊,你……也会想我吗?”

    “傻话,我的宝贝徒弟,我能不想吗?”叶长青笑着答,心道瞧瞧这话问的,我这些日子不都是为了你在忙碌吗,不想你想谁?

    “谢谢师尊。”温辰腼腆一笑,单梨涡软融融的,陷进人心坎里,他顺着之前的话,低声道,“你就告诉我吧,别让我猜了,我一下子,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好让人挂念的。”

    叶长青听着,不知怎么,心里就有点酸。

    别的男孩子在这个年纪,大都叛逆得很,急着要脱离父母长辈的管束,独自跑到外面去闯出一番天地,比如他自己,当年十五六岁的时候,最是盲目自信,活力十足,以为一人一剑就能将整个世界搅翻天,眼里只有两种人——现在不如我的,和以后不如我的。

    可温辰不一样。

    这孩子,就是个惹人爱而不自知的典型,明明身上有那么多美好的东西,却一点都不当回事,每每被人善待,总是受宠若惊。

    像个流浪久了的野猫,怀念从前在家时的温暖,只要有人给口食,摸摸头,就依偎着舍不得走。

    漆黑的发梢在莹白的指尖缠绕,忽然,了个旋,轻轻落在肩头,叶长青半开玩笑地了句:“山下米太硬,硌牙。”

    温辰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山下米太硬,硌牙,不如你做的阳春面顺滑。”叶长青重复一遍,趣道,“每次吃糠咽菜的时候,我都在怀念家里三儿的手艺呀~”

    他这样人,在外头过得再惨,能沦落到吃糠咽菜?

    知道是故意夸张,温辰也没挑刺,笑着道:“师尊你早啊,这个最简单了,一刻钟都用不到就出锅了,这么久不回家,要不你点个复杂点的?”

    “不要,我就要这个。”叶长青剑眉一挑,认真道,“越是简单的菜品,才越能凸显厨师的水平,就和剑法走势一样,用越基础的剑招败对手,明这人境界越高,懂不懂?”

    “嗯。”温辰点头,规矩地接道,“大道从简,无招胜有招,应该就是这个道理吧。”

    “哎不错不错,还学会举一反三了!”叶长青高兴极了,醉眼迷眸在徒儿身上上下逡巡,只觉怎么看怎么好,怎么赏怎么妙。

    温辰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目光不自主地乱瞟,忽地看着床头挂的淬灵沙漏,猛然醒悟:“师尊,都快到丑时了,太晚了,你抓紧休息吧!我就不扰你了。”

    许是酒劲才上来,叶长青身子有点软,扶着窗棂,挥挥手:“行,去吧,你也早点。”

    温辰却不太放心:“师尊,要不要我服侍你躺下,你再是海量,喝那么多酒也还是不太舒服吧。”

    “服侍我躺下?”叶长青眼尾一勾,有点轻薄的意味,思维在酒意的支配下,可恶地短路了那么一瞬,“呵呵,辰,你是真想当师娘吗?这么晚了,要不……再来点别的?”

    烛火成妆,照见人如画。

    三尺外,少年白衣翩然,干净纯粹,容色清秀,像山水之间洒下的第一场春雪,风吹过,寒梅点点飘落,染红了一片沉静的雪白。

    叶长青定睛看了片刻,忽然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了什么后,尴尬地别开脸去,干笑两声:“行了,别在这杵着,赶紧走吧。”

    “……是,那你照顾好自己,我走了。”

    “诶,等等!”

    “……还有什么吩咐?”

    “也没什么,过几天记得去江城南市的徐林记,给我带包九黄饼回来——对,就是城南市场那家徐林记,其他家的不正宗,千万别弄错了。”

    *

    作者有话要:

    酒是个好东西,多喝点,这文节奏能拉快一半,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