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大婚
封承瑾几乎没有犹豫便冲向那团火光,双手更是毫无知觉一般不停去拍那已经燃烧起来的信纸。
阮瑶被他这一连串的举动吓到,惊愣着往后一退,不可思议道:“你是疯了吗?”
封承瑾无法回答她,他怔怔地看着已经熄灭但也烧得仅剩下碎屑的纸张,心口的疼痛逐渐放大,犹如洪水倾泻般席卷至全身。
阮瑶抿着唇,她不得不承认这一幕让她震惊且意外,但她心里没有半分后悔。
那匣子里的东西曾经给过她万般的爱意,她在这些信纸上知道了封承瑾对自己的认真与在意,感受到他对自己的喜欢与偏爱。这是属于她和那个失忆的封承瑾的回忆,而今那个人已经从世间消失,那么这份回忆也合该就此埋藏。
阮瑶的目光逐渐恢复平静,她垂眸望着地上的人,视线刻意略过他受伤的手,面无表情道:“送我回去。”
这四个字没有任何起伏波动,就像是她的心一样,坚固得动摇不得。
封承瑾感觉到头疼欲裂,仿佛有千百枚银针同时刺入他的头顶,让他一下支撑不住,脊背渐渐弓起。
阮瑶蹙起眉,余光下意识朝门口一瞥,罢了,不如自己离开。
她不再犹豫,快步朝着门口走去,刚一开门,就见向辛一脸惊讶地看向她,“王……”
话未完,他的视线已经越过她朝着屋内看去,只一眼,他便吓得立刻冲了进去。
“王爷,您怎么了?!”
向辛的喊叫声一下惊动了更外围的詹越,他匆匆赶到门口,长剑一横便将准备离开的阮瑶给挡在了门内。
“让开。”阮瑶面色一沉。
“王妃,恕属下难以从命。”詹越语气恭敬,可手下的剑却没有挪动半分。
阮瑶耐心逐渐告罄,她冷着眼道:“抱歉,你们找错了人,这里没有你们的王妃。”
詹越一时语滞,目光变得愈发为难,“王……不,阮姑娘,您今晚还是暂且留下吧,只要过了明天就行。”
阮瑶眼眸微眯,:“过了明天?我记得詹护卫一向理智,怎么在这种事上陪着自己的主子犯浑呢。”
“阮姑娘不必多言,属下也只是奉命行事。”詹越垂下眼睛,显然他对封承瑾的计划也并非完全赞同。
“詹护卫,你以为凭着这把未出鞘的剑就能拦住我吗?”阮瑶着,右脚立刻朝前迈出一步,跨到了门外。
詹越一惊,持剑的手一抖,赶忙往后退了半步。
这剑虽然未出鞘,可一旦碰上阮瑶的身体,那也是一种不敬。
阮瑶见他如此,瞬间明白他确实有所忌惮,于是她眉头一挑,直接继续往前走去。
“阮姑娘!”
“不许走!”
一道更为响亮的声音盖过了詹越的惊呼,阮瑶还没反应过来,胳膊便突然被人抓住而后整个人被带着往后倒去。
她压根来不及反应,脸色一白,本能地先护住了腹,但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摔倒时,后背却先重重地撞在了一个坚硬而宽大的胸膛上。
阮瑶不自觉地松了口气,但很快她又意识到不对。
“不许走,我不许你走。”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阮瑶的耳边,她整个人已然被禁锢在封承瑾的怀里。
“放开我!”她用力开始挣扎,双手不停地捶圈住自己腰部的手。
“呃……”
一声闷哼在身后响起,与此同时,困住她的力道也一下松懈,来不及细思,她赶忙回身将封承瑾一把推开。
“王爷!”
向辛和詹越齐齐上前将人扶住,阮瑶定眼一看,这才发现封承瑾的脸色过分苍白。
“瑶瑶,不,不要走。”
封承瑾似乎很是勉强地站立,语气也变得极为虚弱,甚至在完这句话后便直接晕了过去。
大抵是看出了阮瑶的意外与疑惑,向辛匆匆解释道:“王爷自恢复记忆后就一直有头疼的隐疾,阮姑娘,求求你就先留下来吧,王爷需要你的照顾。”
阮瑶眉心拧着,当初在肃王府的一些记忆也随之回涌,没错,在她离开前,封承瑾就时不时地头疼,只不过她以为这毛病应当已经好了。
她的沉默让向辛看到了希望,他面色一喜,就想再多些什么,可话还未出口,门外却突然响起一道突兀的女声。
“承瑾,发生什么事了?”
阮瑶一怔,回过头看去,就见许久未见的冉清漪罩着雪白的斗篷,一脸担忧地往这边走来,直到她看见自己的身影,震惊地停在门外。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阮瑶没有回答,她静静地站在那儿,脑海里忽然浮现封承瑾不久前对自己的,他这个地方没人知道,却原来又是骗她的。
这种欺骗已然不会让她有太多的心绪起伏,可放在眼下——某人才对自己表明了心意,便多少显得有些可笑。
“阮瑶,你啊,你怎么会在这里?!”冉清漪见她不语,顿时有些急切。
阮瑶仍旧没有答她,反而回头看向向辛,语气冰冷道:“看来能照顾你家王爷的人已经出现,所以现在可以麻烦你们将我送回镇北侯府了吗?”
向辛和詹越压根答不上话,此刻封承瑾已经晕厥,若是放了人,等他醒来发现岂不又是一场灾难,可若是不放人……没了封承瑾,他们又真的敢将人留到几时?
“现在应该已经过了子时,再过两个时辰,宫里的人就会发现我不在侯府,你们是想让整个侯府都因你们而掉脑袋吗?”
一句重话出口,向辛和詹越再无法坚持。
“阮姑娘,请。”
詹越没有办法,今晚的事本就是封承瑾冲动而为,如果阮瑶自愿留下倒也罢了,他们愿意为此冒险,但阮瑶不愿,那么再怎么强留都不过是徒劳。
阮瑶踏着夜色而出,她没有去看门边的冉清漪是何神情,更没有再回头去看封承瑾的情况如何,她希望这次是真正的最后一面。
悄无声息地回到碧园,阮瑶整个人变得异常疲累,她走到床边想要躺下歇息,可刚一闭眼,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萦绕在鼻间。
她一惊,下意识以为是孩子出了意外,来不及多想,她便起身匆匆将床边的灯点上。等到视线清晰一低头,她却看见了自己腰上一大片的暗迹。
“!”
她的腰不痛不痒,暗迹仅仅是在衣裳表面,很显然这是之前封承瑾抱住自己时留下的,这血迹应当是他灭火时受伤得来的。
阮瑶不由闭眼,可封承瑾狼狈地扑灭火焰的模样却还是重现在脑海里,一时挥之不去。
恢复记忆的封承瑾应当是理智且喜怒皆不形于色的,就像她最初对他的印象,那是一个没有任何弱点,强大到即使没有身处在最高位也能够令群臣敬畏胆寒,让太后时时忌惮的人。
但方才在那陌生宅子里的他却全然没有了这种应当,他……就像是一个疯子。
阮瑶仓促地睁开眼,她不能再想下去,那个人早已经不值得自己信任,他能够在自己面前伪装那么久,甚至连生辰那夜两人欢.爱时也……
她只要想到那晚的封承瑾已经恢复记忆,她便止不住地犯恶心。
男女欢.爱从来不是肉.体的欢.愉,她曾在新婚之夜将他推下床,也正是因为她接受不了两个人的同床异梦。
可显然,封承瑾并不是这样的人,他可以在新婚之夜面对陌生的她,也可以在恢复记忆后伪装着与她相爱。
这样深沉的心思,她实在受不起,所以不管现在的他到底存着什么样的心,她都不会再被引.诱,不会再同当初他失忆时那般轻易地心动。
阮瑶重新换上了干净的衣裳,离册封大典开始已经没有太多时间,她必须要尽可能地休息。
*
再次醒来,阮瑶是被芙蕖叫醒的。
“姑娘睡得好沉,我都快喊了一刻钟了。”
芙蕖和玉兰同时给阮瑶梳妆扮,连同宫里派来的嬷嬷一起将那一身华丽的青罗翟衣穿在身上。
“这九龙四凤冠好漂亮。”芙蕖是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凤冠,趁着女官不在,忍不住声轻叹。
阮瑶从始至终都没有太大神情变动,一来这婚事本就是个过场,二来昨晚的闹剧让她委实没能养够好体力,若不是面上敷粉,她那略带苍白的脸色定会显得格外明显。
天还未亮,前院的人便过来通禀,正副使臣已经带着册文册宝抵达侯府。
阮瑶着翟衣而往,一步一步按着之前女官教导踏上了进宫的轿辇。
辰时三刻,天光透亮时,轿辇也恰好走过午门,一路朝着泰和殿而去。
阮瑶其实记不得自己一路到底做了什么,在见到封承珏前,她听着女官行事,在见到封承珏后,她便跟着他一同动作。
他拜,她也拜,他起,她也跟着起。
当“礼毕”二字从女官口中喊出时,阮瑶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
乾清宫。
“林玉,让厨房熬一些蜜枣羹来。”封承珏屏退众人,只召唤了林玉做事。
阮瑶没甚气力地靠在暖榻上,听到这话也只能朝他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不是让你这几日好好歇息吗,怎么还这般疲累?”封承珏话里担忧,手上捧了一杯热茶走来,“是不是身子有哪里不适,让傅太医过来瞧瞧?”
阮瑶接过茶轻抿了口,摇摇头道:“不用,只是昨晚没歇好。”
若是寻常日子没休息好,封承珏或许还会细细盘问一番,但昨天夜里,不阮瑶,其实连他自己也没能好好歇息。
这场婚事对旁人而言,或是不满,亦或是无所谓,唯有他,哪怕知道这是虚假的,心里却仍旧忐忑。
他需得承认,即便是阮瑶再三明等阮柔的事查清就会离去,他也还是忍不住抱着她或许会留下的期待。
“明日一早我们本该去母后那儿请安,但她已经提前与我不必过去,因此今晚你能好好休息一下。”
一整日都没能露出太多笑颜的阮瑶总算勾了勾唇:“那真是太好了。”
牧明珠对自己的不喜可真算是好事。
封承珏点点头,又道:“待会儿喝点蜜枣羹暖暖身子,桌上也有糕点,你想吃就吃一些,不过你有身孕,夜里吃得多了怕也是不好。”
“没事,适才换衣裳时芙蕖已经给我拿过一点吃的应付,现下也不饿。”阮瑶着,手下摸了摸暖榻,“对了,麻烦你再找一床被褥吧,我今晚就在这里歇息。”
封承珏见她指着身下的暖榻,眉头不由蹙起:“不可,你去睡床,我歇这里就好。”
又像是怕被拒绝,他立刻补充道:“在这里睡,你就不怕突然翻身滚下吗?为了孩子,去睡床上。”
阮瑶闻言,到底是没再推拒,“那……谢谢。”
*
大婚之夜过去,阮瑶便正式搬进了坤宁宫,因为之前有过吩咐,所以寝殿之中所有摆设仍旧如阮柔在时一般。
“芙蕖,我们自己的东西都集中放在一处,莫要将姐姐这儿弄乱。”
芙蕖点点头,她知道阮瑶这话背后的意思。
一来,她们并不会在这里久留,二来,她们还需要从这寝殿中找出当初阮柔出事的“秘密”。
因为册封大典第二日阮瑶和封承珏都没去给牧明珠请安,她便索性将同一天后妃向她请安的事也给免了,因此直到她在坤宁宫第三天,淑妃等人才再次与她见面。
第一次请安,贤妃并没有来,阮瑶对此倒是不甚在意,按照规矩赏了一些礼给淑妃等人,又很是客套地聊上几句,没有太多话她便佯装疲乏让她们自行离去。
在这几个人中,淑妃算是与她来往最多,但这一次她倒也没有留下来多什么,谢了赏赐后便同昭仪她们一并离去。
阮瑶这边是装着倦怠将人“逼”走,另一边封承珏却是真真切切地绷着脸,不停地按着眉心。
一旁林玉想要些什么,可看着他的脸色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
就这么一连数日,阮瑶终于看出了不对。
“这几□□中事情很多?”
大婚之后连着几日,封承珏都会过来坤宁宫,此刻他正如前几次一般喝着芙蕖沏的茶,听到问话手下才堪堪一顿。
“……嗯。”
阮瑶对他也算熟悉,看着这反应就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便问:“遇上什么难事了?”
封承珏听见这话,心里不由一动,不管如今二人关系如何,她对自己的关心也还是存在。或许正是这关心的一问,他欲要隐瞒的念头渐渐压了回去,他看向她的眼眸,道:“有人在朝上……给我使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