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阮阮最终还是没能听宁野讲他的身世。

    车才往前开了没多久,宁野接到王午的电话。

    他似乎真做好对程阮阮无所隐瞒，直接接通车内蓝牙，王午带着哭腔的声音立即从音响里传来：“哥,你能来一趟医院吗？”

    宁野眉头一皱：“怎么了？”

    “我妹她……”王午的声音哽咽住。

    宁野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等着。”

    挂断电话，他对程阮阮道：“我送你回家。”

    程阮阮一脸奇怪看着他。她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王午都这样了，他竟然还想着先把她送回去。

    她：“听不出人家很急吗,赶紧过去吧,我跟你一起！”

    他闻言也不再多言,将车拐了个弯,直奔医院而去。

    医院地下车库没有车位,他们饶了一圈才在外面找到个停车位。

    外面下着雨，程阮阮穿着一身长裙,不方便行动。

    宁野开门下车，注意到情况,：“在车里等我？”

    程阮阮觉得这种情况，自己下去也可能只是给他添麻烦。

    她点点头,：“你去吧。”

    宁野伸手在她头上摸了摸,这才转身走了。

    外面的雨噼里啪啦下没完，车里没伞,他淋着雨快步往医院跑去。

    程阮阮感受着脑袋上的温度，心里莫名一暖。

    她盯着他的背影。

    他肩宽腿长,即使身上湿漉漉的，也看不出狼狈，反而像在拍什么电视。

    她就这样一直到他消失在雨幕中，好久没能收回目光。

    也许真像程妈的,她鬼迷心窍。

    等了一会，她才将车门关上。

    刚才的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她这会儿还有点儿云里雾里。

    昨天发脾气的那些话，她本来以为都要成为自己的一厢情愿了，没想到宁野竟然来了。

    她觉得自己应该高兴的，可不知道怎么，除却一阵酒精带来的眩晕，她此时此刻，最多的竟然是迷茫。

    程妈的那些话还是影响了她，她可以不在乎很多东西，但不能不在乎程妈。

    手机振动了一下，她拿出来，是江枫发来的信息：程姐，你没事吧，有安全到家吗？

    她不算回消息，直接关掉屏幕。

    很快，程妈的电话来。

    犹豫一下，她接起来。

    程妈劈头盖脸就是对她一阵训：“我刚听我一个姐妹，她在餐厅看到宁野了人家江公子？程阮阮，他混账，你也跟着混账吗？你这样，让我，让你爷爷怎么在人家面前做人？”

    程阮阮一时语塞。

    以前的她虽然任性，但也是事业为主，从不会让感情影响自己的判断。可宁野时常会让她不顾及那些。

    亏得她那天还嘲笑人家苏嘉文，自己也不过半斤八两。

    “妈！”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程妈估计是被她声音吓到，过了半天才问：“怎么了，他欺负你了？”

    程阮阮摇摇头，想着程妈看不到，又：“他没有。”

    “那你是怎么了？”

    程阮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宁野都来找她了，她为什么还不满意呢？

    她看着车玻璃。

    雨水汇集在玻璃上，凝结成细的川流滑落，滑到一半，突然分叉成两股，接着消失不见。

    她吸了吸鼻子，问：“江家是不是为难你们了？”

    程妈一顿，：“瞎什么，江老爷子跟你爷爷是战友，哪能为难咱们家。”

    程阮阮：“妈，我不傻。以前你让我跟陈免相亲，我不答应你也只是嘴上，没有像现在这样，还特意找人来给我弄造型，时时刻刻关注进展！再江爷爷都去世好多年了，江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江家。你告诉我，我哥的生意是不是出问题了？”

    程妈那边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家里的事情你别管。你只要记住，妈不会害你。”

    程阮阮：“妈，要是，我是要是我真的跟宁野在一起，你会不认我这个女儿吗？”

    程妈叹了口气，语气从未有过的温柔，出来的话却是：“妈知道你不会的。阮阮，妈了解你，你比谁都聪明。”

    分明是夸奖的话，却像一把刀刺进程阮阮的心脏。

    她憋得慌，将车窗按下。带着水汽的冷风瞬间填满车子狭的空间，她了个哆嗦，却觉得更晕了。

    一连深吸几口气，她：“妈，你还记得我时候，你跟我爸带着我学游泳的事情吗？”

    程妈满是疑惑地问：“怎么突然起这个？”

    程阮阮吸了吸鼻子，强颜欢笑：“这不是下周要过生日了，就想我爸了。”

    程妈呼出一口气：“时间过的真快，你爸都走二十年了。”

    程阮阮望着窗外嗯了一声。

    程妈语气带上笑意：“记得那时候你哥刚好学暑假，你爸要带你跟你哥去学游泳，你兴冲冲跑过去，结果刚下水就喝了口水，这之后，一整个暑假，不管怎么哄，你就是不肯下水，每次只要谁让你下水，你哭的哟……”

    程阮阮轻轻一笑，：“我后来还是学会了呀。”

    “来也是奇怪，等暑假结束了，你突然又要学。我跟你爸本来以为你大姐脾气，没想到还真学会了。那时候可把你爸嘚瑟了一番。逢人就讲这事，他程申的女儿，那就是巾帼不让须眉！”

    程阮阮又是一笑。

    程妈接着：“起这个，前几天我还在跟你哥你这性格，也不知道随了谁，每次一件事受了挫，躲的哟。还是你爸给你宠的，大姐性格，受不了风吹雨。”

    程阮阮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没回话。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样一句话简直完美概括她的某一方面性格。

    时候游泳这样，面对宁野也是这样。

    现在，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再来一次的准备。可是面前的情况，似乎比她想象的要复杂的多。

    程妈在电话那边：“阮阮，你下周生日怎么过？要不要回来妈妈给你做好吃的。”

    程阮阮：“静柔姐她们要给我办个party。”

    程妈：“行行行，你们年轻人玩，到时候我还是给你准备礼物。对了，你今天回来吗？”

    程阮阮看着外面的雨，回：“不回了吧。”

    程妈嗯了一声：“注意安全。记住我的话。年轻人，玩玩可以，但是有些事情，自己把握好度。”

    程阮阮顿了顿，回：“好。”

    顿了顿，又喊了一声：“妈，要是江家真的为难你们，你别瞒着我。”

    “瞎操什么心！”程妈挂了电话。

    程阮阮拿着手机，在车里坐着陷入沉思。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总之一个时过去，宁野依旧没有出来。

    雨也一直下着没有要停的感觉，车外花坛里的树随着风雨摇曳，鬼影似的。

    她盯着树丛看了一阵，最终开车门走了出去。

    她身上本来就有些湿，在车里稍微干了一点，这会儿突然又被雨一淋，有种比之前更冷的感觉。

    裙子比较塑身，她又走不快，等她走进医院大厅时，身上几乎已经完全湿了，盘好的头发也被雨水散落下来，冻得整个人在细微颤抖着。

    她想自己的样子一定很狼狈，加上这身扮实在不适合医院，一路上接受好多量。

    习惯了光鲜亮丽，现在这样子被人量让她多少有些不适。

    她提着裙子站在医院大厅，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宁野。

    她只能拿出手机电话给宁野，结果提示手机已关机。

    她拿着手机，突然发现，她跟宁野身边的其他人都不熟悉。

    她只得去服务台询问，可是报了王午的名字，并没有相关登记。

    最后，她只能用最笨的办法，在医院找。

    医院很大，她又穿着一双高跟鞋，走了没一会脚就开始发酸。但她必须要找到宁野。一是他有话要跟她，她得弄清楚；二是宁野走的时候抽走了车钥匙，她现在回车里也不现实。

    她绕着医院走廊走了一层又一层，在她脚疼的不行时，终于看到了宁野。

    或许，看到了宁野，王午，以及苏嘉文，还有王叔，还有一个她从未见过的妇女以及一名医师。

    他们一行人在医生的办公室内，正在商量着什么。

    程阮阮站在窗前，能够看清他们每个人的表情。

    每个人脸上都写着相似的愁容。

    他们聊了一会，苏嘉文突然起身去倒了杯水给王叔，又给了杯宁野。

    宁野接水时，很自然抬头看她一眼。

    程阮阮看到他薄唇开合，不知道了句什么。

    苏嘉文笑着回了句话，然后很自然挨着他坐了下来。

    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有着相同的气息。程阮阮想着，宁野从未正面向这些人介绍过她。

    她低头看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长裙，突然觉得，自己融不进那个世界，虽然那个世界隔她只有一面玻璃那么薄，她就是觉得自己融不进去。

    她往后退了一步，转身要走，不心撞到一名护士。

    护士惊呼一声，手上抱着的东西落在地上。

    她连忙道歉，一边弯身给对方捡起来。

    房间里，听到声音的宁野很自然往窗户看来，什么也没看到。

    他想要起身出来看看，被苏嘉文拦住：“阿野，医生保守治疗已经是最好的办法。”

    王午也看着他，眼底是抓不住方向的无措：“野哥，我不知道怎么办了！我以为，只要我努力，王美她总有一天会像其他孩子那样，高高兴兴去上学，去谈恋爱……”

    着，他捂着头蹲下身去，一边的那个妇人擦起眼泪来。

    宁野收回目光，伸手捏着他的肩膀：“起来，你再这样软蛋我揍你了。”

    窗外，程阮阮帮那护士捡完东西，站起身来。

    护士红着脸跟她着感谢，一边问她：“姐姐你是找人吗？”

    程阮阮回头再看了眼窗内的那群人，然后摇着头笑了笑：“下雨，跑进来躲雨的。”

    护士一脸奇怪啊了一声：“跑医院来躲雨？”

    她：“额，喝多了，没注意。”

    护士抽了抽鼻子，确实闻到一股淡淡的酒味，忙道：“你等我一下，我去给你拿瓶葡萄糖。”

    程阮阮忙摇头：“不用了，有人来接我，我准备出去了。”

    “你这不解酒明天会难受的。很快的，前面就是配药间。”护士着跑了过去。

    程阮阮看着她消失在一个房间里，没有逗留，转身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