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第五十热闹
夜越来越深,雨也越下越大,夜色下四周黑隆隆一片,跟天要塌下来似的。
程阮阮出了医院,跑去路边车。大雨天,一辆车也看不到。她身上已经完全湿掉,头发散落下来,一手可以抹下脸上的妆。
她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
或许她该哭,可是她哭不出来。此时此刻,她被一股深深的无力感环绕着。像是一头扎进深海,没有依托,只有任由自己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感挤压着,缓缓下坠。
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她告诉自己清醒一点,不要再矫情了。
她沿着路快步往前走,想着走到下个路口应该好车一点。走了没多远,她突然听到一阵汽车鸣笛声。
她循声看去,看到一辆黑色的轿车停在旁边,车窗摇下来,露出一张有些陌生的脸。
她想了半天,并未想到这人是谁,正要继续前行,那人叫她:“女王大人!”
她脚步一顿,一断记忆纷至沓来。
陈免的死党,费天。
之前在CC姐的酒吧,宁野让他叫她女王大人。
“上车!”费天冲她叫着。
天太冷了,她有种随时会失去知觉的感觉,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走过去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给你车弄脏了,你到时候洗车找我报销。”她开口话,发现自己的声音有些哑。
费天嘿的一笑:“不用不用。我这破车能够载您一程,那是我的荣幸!”
程阮阮不言。
费天启动汽车,一边:“这么大雨,女王大人您搁外面cos陆依萍呢?”
程阮阮横了他一眼,:“别叫我女王大人!”
费天没皮没脸嘿的一笑:“那不是您那保镖厉害,我虽然架输了,那话还是要算话的。诶,您那保镖呢,辞掉了?”
程阮阮:“专心开车,哪来那么多废话!”
费天:“得嘞,女王大人。”
程阮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没心情继续纠正他的称呼。
他倒是个停不下来的人,开了没几步远又:“不过女王大人您倒是运气好,我正好要去见我免哥。”
程阮阮:“我不去见他,你把我送到前面就行。”
费天咧着嘴巴一笑:“我载您一趟,您总得给我点好处吧。”
程阮阮感觉自己脑子被雨淋傻了,刚才都没想着费天是个什么样的人就上了车。
她警惕道:“你要什么?”
费天忙道:“诶诶诶,别误会啊。我们虽然是流氓,但是正经流氓。其实也没啥,就我把你带去见我免哥,我刚好最近有个事情求他,他见了你心情肯定好,不定就答应了。”
程阮阮:“你跟陈免不是好朋友,有必要这样?”
费天扯着嘴巴一笑:“女王大人,您比我想象的要天真啊。你们这种人跟我们这种人,那能真的做朋友的吗?”
程阮阮当即反驳:“凭什么不能?”
费天笑着摇了摇头,没回话。
程阮阮顺着他的话,又想起刚才在医院的那副场景,不甘心道:“我们又没区别。”
费天耸耸肩:“女王大人什么就是什么啰。”
程阮阮知道他什么意思,想要反驳,却又觉得没必要。
那股无力感又来到她身上,她往座椅上一趟,不再跟他争论。
她也不想回家,干脆就顺了费天的意思,去见陈免。
等到了地方,陈免看到她,明显惊了一下:“程阮阮,你怎么来了?”
程阮阮:“不欢迎我这就走。”
“别啊!”陈免似乎喝了不少的酒,醉醺醺的。他一手拉着她,“我的单身告别会,你是我最后追的女人,你来我可开心了。”
程阮阮诧异:“你谈恋爱了?”
陈免不回话,只:“你这身上怎么全是湿的,赶紧去换一下。”
他找来会所的负责人,程阮阮跟对方下去换了套干净的衣服。
简单得到体恤搭配牛仔裤,顺道卸了妆放下头发。等她再走进包间时,一群人盯着她看。陈免更是吹了声口哨:“阮阮,你这也太清纯了吧!”
程阮阮毫不客气冲他翻了个白眼,他哈哈一笑,其他人也是跟着一阵笑。
这里来的大部分都是富二代什么的,对于程阮阮也多少有些了解。
漂亮是漂亮,但强势也是真强势,加上家里有个护妹狂魔,大部分人都不太敢招惹她。
她走过去,隔了陈免一个人的空位坐下。原本围着陈免的几个人见状,立刻起身,走到一边话喝酒去了。
程阮阮对此倒是习以为常。她一脸平静问陈免:“你什么时候谈女朋友了?”
陈免:“怎么,伤心了,只要你现在一句话,我立刻回头。”
程阮阮瞪他一眼:“别跟我油腔滑调啊!”
他哈哈一笑,接着拿起面前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喝完,他仰面往椅子上一趟:“阮啊,实话,我真羡慕你啊。”
程阮阮看出他情绪不对劲,顺口问了句:“羡慕我什么?”
他在沙发上偏过头来看着她,不知是喝多了还是什么,眼睛看起来红红的:“羡慕你想喜欢谁就喜欢谁,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啊。”
程阮阮一愣。
恰好有个哥们过来取酒,听了这话,了句:“老陈,你少得了便宜还卖乖啊!人家曲家房地产做的那么大,曲柔精神又不好。你以后娶了她,那不得是拿了钱还没人管,爽翻天了啊。”
程阮阮这才终于得知真相。
陈家跟曲家联姻了?
她一脸不敢置信看着陈免。
陈免举起酒杯,哈哈一笑:“老子这命是老天爷特别眷顾,你就羡慕去吧。”
完,他又是一杯酒下肚。
喝完,他冲着程阮阮举杯:“阮阮,你这还是第一次跟我喝酒呢,我这马上就要告别单身人群了,你不该跟我喝一杯?”
程阮阮接过酒杯,还是有些不太相信:“你们家?”
陈免:“喝酒,别那些有的没有的。”
完,他一仰头又将杯里的酒喝干净。
程阮阮见状,不好再推脱,只好也喝了一杯。
喝完酒,陈免又:“人家都南城有三大家,程陈江!程阮阮,很的时候,我就一直听我爷爷,我长大了是要娶你过门的。虽然吧,你就不喜欢我。哈哈哈。以后没人烦你了,你就偷着乐吧。来,再喝。”
完,他又咕噜咕噜喝了一杯酒。
程阮阮看他满脸通红,眼睛都飘忽了,不禁道:“别喝了。”
“喝,怎么能不喝。今朝有酒今朝醉。改明儿哥有家室了,你再找我喝都喝不了了。你不跟我喝,我和其他人喝去。”着,他歪歪撇撇起身,往人群中走去。
程阮阮看他跟其他人喝到一起,坐在那里不知该不该去管他。
虽两家是世交,但程阮阮跟这些男孩就玩不到一起去,所以跟他也算不上特别熟。
她看他忘我的喝酒跳舞,不知为何,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
一眨眼就是三天后。
大概是那天淋了雨,这几天程阮阮一直有些不舒服。
怕麻烦人,她每天给自己喂一颗感冒药,病情算是没有加重。
三天内,除了收到宁野一条他最近会有点忙的短信,再也没有接到其他问候。
程阮阮虽然知道王午家事情的重要性,但还是有些失落。
这两天,江枫还是不厌其烦给她发着短信。
她昨天晚上烦了,回了句:江先生,你该知道我跟宁野的关系,你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谁想到这江枫看起来一副软弱的样子,实则还是块狗皮膏药:我虽然是他舅舅,但我比他大不了几岁,再了,男女之间的事情,喜欢就行,不能讲究这些。
程阮阮大无语。
今天一大早,江枫又来问她有没有时间再一起吃个饭,她干脆没回。
又过了两天,程阮阮的感冒算是好了,宁野那边却依旧是没有消息。
还有两天就是她生日了,这两天,赵静柔跟王莎今天问一下她party想要穿的礼服,隔天问一下她蛋糕的品种,简直比她本人还要兴奋。
她不想扫了她们的兴,也就强颜欢笑。
两位姐妹哪能看不出她的情绪,这天两个人把她拦在办公室。
赵静柔将她按在沙发上坐着,王莎站在一边双手叉腰,一派威武道:“吧,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程阮阮脸色一僵,嘴上道:“什么?”
王莎立刻看着赵静柔:“赵妈,你看我怎么的,她嘴巴比谁都硬。”
赵静柔让她坐下,一边叫了程阮阮一声。
过于温柔的一声叫唤,给程阮阮的鼻子叫的一酸。
她喉咙哽咽,艰难嗯了一声,问:“怎么了?”
赵静柔握着她的手,:“你不就不了。但是我还是要句话,阮宝,你这人啊,有时候自己都没发现,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但就是因为怕被人伤害,所以处处爱给自己设限。”
王莎气哼哼地:“你怕什么啊,冲就行了,了不起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再了,后面还有我跟赵妈给你撑着呢。”
其实不过简单的两句话,可程阮阮听着还是鼻子酸的不行。
赵静柔又:“阮宝,凡是不能想太多。谈恋爱结婚都一样,不要总想着未来的结果,要想着过程。是不是每一步,自己都做到了问心无愧,不留遗憾。”
这话要是别人了,程阮阮会觉得假大空,可赵静柔的真实经历让这话充满了信服力。
程阮阮看着她,半晌,用力抽了抽鼻子,扯开一个笑容,:“知道了啦。”
王莎掐了她一下:“你知道啥哦你就知道了。”
她被掐到痒痒穴,往赵静柔身边一躲,岔着气道:“反正就是知道了。”
“知道啥,知道啥?”王莎拼命挠她痒。她最怕痒了,瞬间瘫软在赵静柔怀里,也终于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虽然是生理上带来的笑容,却也似乎让几天绷着的神经缓和了许多。
赵静柔见状,轻轻一笑,对王莎道:“莎莎,你别逗她了。”
王莎却不停手:“我得让她知道整天哭丧着一张脸的代价!”
着,她便压在程阮阮身上,又是一阵挠,直挠的程阮阮告饶还没停下来。
……
程阮阮她知道了。她知道自己不是个躲在后面胡思乱想的人。
她决定去找宁野。她要把一切跟他摊开了。
她至少要看看他的真实态度再做决定。
……
当日下午,公司正好没什么事情,程阮阮开车去了棚户区。
连日的雨水,今天虽然天晴了,但天空依旧是阴沉沉的。
本来就凹凸不平的路,此时满是泥泞,她下车走了没几步鞋子就脏了。她无暇顾及这些。一想到要跟宁野彻底摊开了,她还有些激动。
她疾步走进巷子,很快就看到了宁野家那个砖瓦房。
门开着,里面有人在走动。
她站在巷子口盯着那屋口看了一阵,忽地想,她来这里两次,还从来没有从大门进去后。
深吸了一口气,她走过去,第一次从大门踏进了宁野家。
刚走进去,她就顿在原地。
苏嘉文在里面用一个餐盒包着东西,一副贤妻良母的样子。
程阮阮下意识想退出去,苏嘉文却已经闻声回过头来。
看到她,苏嘉文显然也有些意外,不过这到底是人家熟悉的地盘,也就比她快冷静下来。
苏嘉文甚至向她绽放出一个浅浅的笑:“程姐有事?”
她这样子就好像她不计前嫌,又好像她赢了,拿胜利者的姿态来看程阮阮。
程阮阮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想的。至少,她觉得自己不是个会去争风吃醋,家子气的人。可她毕竟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就好像那些不好好学习,自己长大了绝不后悔的人,等真的经历了,才知道自己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坚强,
她皱了皱眉,缩回踏进屋子的脚,嘴上问:“宁野呢?”
苏嘉文又是一笑:“阿野啊,他有事不在家,你有什么事情直接跟我,我给他就行。”
俨然一副女主人的模样。
程阮阮摇摇头,想没事,声音却卡在喉咙口。
她的眼睛定在苏嘉文拿餐盒的手上。苏嘉文的手指上,戴着一枚戒指。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沈飞的杰作。
所以……她瞬间想起那天自己看到宁野微信上的聊天记录时的洋洋窃喜,她还以为这份惊喜是给她的,原来一切只是她自作多情。
她觉得羞愧,羞愧的眼睛都酸了起来。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宁野家,总之,样子肯定算不上好看。
走出巷子,她拉开车门坐进去。
不准哭,不准哭!她深吸了好几口气,眼睛还是不自觉模糊起来。
她哆嗦着手去启动汽车,好几下都没成功。
她气得骂了一句,汽车终于启动,却一下冲了出去,她快速着方向盘,车底在一边的水泥台阶上磨了好长一段距离,这才带着难堪离开了棚户区。
苏嘉文看着程阮阮离开,顿在那里好久,这才重新低头整理手里的餐盒。
这时候一直在厨房忙活的王叔推着轮椅出来。
他张着耳朵,问:“嘉文,是有人来了吗?”
苏嘉文随口了句:“没有。一条狗,赶走了。”
王叔哦了一声。
苏嘉文又:“叔,阿野最近有带人回来过吗?”
王叔闻言,脸上绽放出一丝难以抑制的喜悦:“你阿野这孩子终于开窍了,这么多年了,竟然知道带人回来了!不过还瞒着我哩,要不是我自己猜到,他都不肯承认。”
苏嘉文的脸色明显僵住。
“是吗!”她不甚用心地回,又,“叔,我先把东西带医院去了,阿野中饭还没吃呢。”
王叔忙点点头:“好好好,你,王午那孩子一直在外面忙,他妹妹这样,妈妈这几天也病倒了,哎。”
苏嘉文:“对啊,光知道麻烦阿野了。”
王叔立刻道:“我不是这个意思。阿野跟他比亲兄弟还亲,这时候帮忙是应该的。我就想着这孩子这时候一天到晚不见人影,怕他想不开,做啥傻事。”
苏嘉文一怔,:“他能做什么傻事。叔,我不跟你,我先过去了。”
王叔:“你路上注意安全,对了,那个沈飞先生交给我的东西,你一定要给阿野啊。是很重要的东西。”
苏嘉文闻言,摸了摸手指上的戒指,:“知道了。”
苏嘉文开车去了医院。
宁野刚从病房出来。
“怎么样了?”她问。
宁野:“阿姨醒了,有点神志不清,王美那边估计待会还要再去一趟手术室。”
苏嘉文看他胡子拉碴的样子,一阵心疼:“你光顾着照顾人,也不管管自己,你没照镜子看看,你这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深沟出来的野人呢!”
宁野显然没心情跟她开玩笑,神色冷漠地嗯了一声,问:“王午又去哪了?”
苏嘉文:“我又没跟着他,哪里知道啊。他这个没良心的,到了这时候人影子都不见了。”
宁野摇头,神色有些凝重:“他不是那种人。”
苏嘉文:“行了,知道你们哥两好。赶紧来吃点东西,吃完了我去给你把他找回来。”
将餐盒放在一边的椅子上,苏嘉文开始往外面拿吃的。
宁野本来想自己没胃口,眼睛看过去的一瞬间,直接冷下去。
苏嘉文还在拿东西,手被一把抓住。
她吓了一跳,抬头看着宁野:“怎么了?”
宁野不话,只盯着她的手,力气大到她发疼。
她:“阿野,你抓疼我了。”
宁野瞪着她,语气是她从未见过的冰冷,甚至,有点儿杀意。她被吓到了。她听到宁野压着声问她:“戒指怎么在你这里?”
苏嘉文反应过来。
这是刚才她回去包东西时,王叔正好把一个盒子给她,是有人给宁野的。她顺便开看了眼,发现是枚戒指。款式新颖,特别好看,她便忍不住戴上了。
戴上后就没想着取下来。她觉得宁野对她那么好,她要是开口找他要,他肯定不会拒绝的。
她想着解释,却感觉手指一痛,宁野竟然不顾她疼痛,直接用力将戒指从她手上拽了下来。
这戒指她戴着本来就有点,他这一下,仿佛给她手指刮掉了一层皮。
她瞬间也来了火,吼道:“你干什么!”
宁野瞪着她,重新发问:“戒指怎么在你这?”
苏嘉文只一次看过他这种表情,那是他妈妈去世时,他要去找人报仇。可她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仇人?一股火气直窜头顶,她吼道:“不就是一枚戒指吗,你至于吗,我就是看着好看,戴一戴,还能给你弄脏了不成!”
谁想他竟然:“脏!”
似乎是为了印证这个法,他一伸手,竟然将戒指扔进了一边的垃圾桶。
这个动作对于苏嘉文太具有侮辱性。苏嘉文眼睛一下就红了:“你什么意思?”
他冷着声,一步步逼近她,:“我的东西,你凭什么碰?”
苏嘉文感受到他身上迸发出来的怒气,不觉往后退了一步。
走廊本来就窄,她一下撞到墙。这一撞给她撞出气焰。她昂着头一脸讽笑看着宁野,:“怎么,碰了你要送给程姐的东西,你就生气了。这戒指不便宜吧,你为了讨那个程姐欢心,你所谓的好哥们家缺钱治病,你还能买这个?我以为你多讲义气呢,原来到了程大姐面前,我们这些人就屁都不是啦。”
“宁野,你真他妈的是适合当有钱人的狗!”
话音未落,耳边一股劲风,她以为宁野要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接着就听到耳边传来一声闷响。
宁野一拳用力砸在她旁边的墙上。
她惊恐未定地睁开眼睛,面对的是宁野逐渐发红的眼睛。
她吓得脸都白了,但也清醒过来,意识到刚才自己的那些话偏激了。
她想要道歉,却听他哑着声道:“以后,离我远点。”
完,他转身离开。
苏嘉文站在那里,看着他,又看看自己旁边的墙,上面的石灰面上有斑驳血迹,可想而知宁野刚才那一拳有多重。
走廊里一下汇集了好多看热闹的。
她眼睛一热,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也顾不上面子了,哭着冲他吼道:“宁野,你死了这条心吧,你跟人家,你们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男人完全没有理她,直接消失在走廊拐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