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你是不是吃醋了?
云簇咬了咬唇, 明显还在记仇,所以不太想让他进来。
沈慕其实也不过是而已,看着云簇的不情愿的样子, 有些无奈地笑了一下。
他想行礼告辞,却没想到忽地有一阵风从门缝处溜过去,云簇被冻得脸色缩了缩脖子, 脸色被兔毛领子衬得更加苍白。
“怎么了这是?”沈慕皱了皱眉,抬手想去摸她的额头。
却被云簇避开, 她偏过头, 乌鸦鸦地眼睫颤了颤, “我没事。”
着, 她想转身离开。
沈慕却一把拉住她的手腕, 细瘦的腕子本就白皙,触手更是雪似的凉。
红唇也惨白, 沈慕严肃道:“到底怎么了?”
云簇不满他这生硬的态度,斜睨他一眼瞪他, 刚要开口,腹部便是一阵绞痛, 想骂人都没有力气。
太疼了。
她咬紧牙关, 再撑不出没事人的样子,腰背紧绷着的力道松了松, 整个人都是软下去。
她想唤轻蝶来扶她,还没开口就被一道强劲可靠的力道捞起来。
沈慕扶着她的手臂, 眉眼中的关切丝毫没有遮掩,“我扶你回房?”
云簇迟疑了一下,“轻蝶……”
沈慕立刻道:“还不快去请府医!”
好吧,她现在没有力气, 轻蝶可能也扶不住她。
这样想着,她对轻蝶点了点头,然后任由沈慕将她扶回了寝殿。
但是,到门口的时候,她便怎么也不让沈慕进去了。
沈慕怕她没力气,摔倒,想将她直接抱到床榻上。
云簇使劲瞪着他,“你若是敢抱我,我就再也不许你进我的公主府!”
但是因为没什么力气,声音也软软的,以至于没什么威慑力,反而有些像撒娇。
沈慕无奈答应,却不愿离开,就在院子里寻了个石凳坐着等。
府医很快就来了,跟着轻蝶进了寝殿侧室,然后毫不犹豫地关上了殿门。
此时云簇已经裹着被子在床上躺下,脸色苍白,府医垫了丝帕给她把脉,然后问:“殿下,您这几日是不是又受凉了?”
云簇点了点头。
府医收起帕子,提笔写下方子,然后道:“殿下您体内寒气过重,才会催发疼痛,我给您开的四季汤记得可以稍稍缓解,但一定记得要保暖,这几日尽量不要出门了。”
“还有,一会儿让轻蝶姑娘给您热敷一会儿,也会好一些。”
轻蝶一一记下,送走府医之后,便命人烧了热水来,湿帕子给云簇热敷。
约摸一刻钟之后,腹部终于暖了起来,手脚也有了温度,云簇缩在被窝里,很快便萌生了睡意。
轻蝶给她盖好被子,将帘子拉好,轻悄悄地走了出去。
却没想到一出屋子,沈慕还坐在那里等,轻蝶一愣,忙迎上去。
还不等她开口,沈慕便急切地问:“如何?公主到底怎么样?”
若不是轻蝶对云簇的身体状况心知肚明,光看他这焦急的样子,还得以为公主到底怎么样了呢。
不过这话轻蝶自然是不敢的,她只是恭谨地福了福身,有些为难道:“二公子,公主殿下并无大碍,且已经睡下了。”
“睡了?”沈慕一愣。
轻蝶点了点头,“公主这几日着了凉,一直没有睡好……”
但她没有完,就被沈慕断了,“公主无事便好。”
轻蝶不知道什么,只好又点了点头,她想委婉地问一句您什么时候离开,又怕失了分寸会惹恼了沈慕。
算了,这天这么冷,就算现在不走,一会儿也要走的。
轻蝶这样想着,便没再什么,朝他行了个礼就退下去厨房煎药了。
等离开沈慕视线之后,还不忘交代下面的人看好公主,别让人扰到她。
寒风寂寂,外面刺骨地冷,屋内却早已烧上了银丝碳,温暖如春。
云簇这一觉睡得香甜,等醒来时,都已是快用晚膳的时候了。
外间的天色早就沉下来了,廊下的灯笼都亮了,云簇裹着厚实地披风推开门,想叫轻蝶,却一眼看到僵立在院中的沈慕。
她反应迟钝地眨了眨眼,下意识回头去看房间里的沙漏,距她睡下已经过去两个多时辰了,他便一直等在这儿么?
云簇难得有些心软,她咬了咬唇,轻声叫他的名字,“沈慕。”
这还是她第一次叫他的真实名姓。
原本听惯了的两个字从她的嘴巴里吐出,竟莫名叫人听出几分温柔缱绻。
沈慕回头看她立在门口,第一反应却是皱眉,“站在这不冷吗?”
云簇缩了缩脖子,没答,只道:“你干嘛一直等在这?”她完低下头,去看自己的脚尖。
沈慕见她不看自己,还以为他生气了,走过去,带着几分讨好地:“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样,没别的意思,你别生气。”
哪有那么容易生气啊。
云簇听着他的语气,心里很不满,她难道脾气很不好嘛。
沈慕自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是见她一直不话,还以为她不想理他。
纵使心里再不甘心,也只得告辞了,“看到公主无碍我就放心了,天气转凉,公主还是要照顾好自己。我……臣,臣便先告退了。”
他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云簇看着他被月光半拢着的背影,忽然开口,“沈慕!”
沈慕脚步一顿。
云簇抿了抿唇,“天这么冷,本公主就赏你喝杯热茶吧。”
一炷香后,云簇和沈慕并肩出现在用晚膳的花厅里,下人们各自埋下头,不敢随便乱看。
云簇坐到主位上,然后指着离自己最远的位置,命令道:“你坐那里!”
沈慕轻笑,应下。
跟着有婢女上前为两人布菜,云簇不再话,就当他不存在一般。
她不开口,沈慕也没有主动破沉默,他安静地吃着自己的饭,只是心里默默地记下了云簇沾了筷子的所有菜式。
要对她好,对她体贴。
一顿晚膳就这样吃完了,轻蝶最后给云簇盛了一碗四季汤递过去。
正在这时,守门的护卫忽然急匆匆地走进来,隔着房门请安道:“公主殿下。”
云簇捏着汤匙顺着碗边轻轻吹了吹,没抬眼,“什么事?”
护卫道:“回殿下,岳王府的徐公子来了。”
徐公子?
沈慕正夹菜的手指微微一顿,跟着不动声色地转了个方向,放到了云簇的碟子里。
云簇瞧着他夹过来的那片冬笋,唇边掀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像是捉到了玩具的猫,透着几分得意。
她故意重复了一遍,“岳王府的徐公子——”
边着边去看沈慕的脸色,果然黑了脸。
云簇终于满意了,但又作出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有外人在,不方便,请善延哥哥先回去吧。”
“外人”沈慕眼皮跳了跳,没话。
-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
眼看着太子妃生辰就在三日后,章宁书终于有空了,云簇本来想去章府看她,章宁书却要约在外面。
于是,两个人就去了她们之前最常去的那家客官,并提前订了二楼的房间。
云簇知道,章宁书这应该是有话要和她的意思,因此便提前一会儿到了酒楼,却没想到一楼大厅竟已经坐了不少人。
二来迎她,“客官您里面请!”
云簇朝他指了指楼上,但还没来口,就忽然听到坐在门边的几个男人忽然齐齐爆发出一阵笑声。
云簇奇怪地看过去,正好听到其中一个男人使劲拍了拍桌子,也不知道是生气还是兴奋,“原来天家的大姐也要上赶着倒贴男人!”
天家?
大姐?
倒贴男人?
云簇听着这几个词,不由自主地就皱了皱眉,店二见她杵在门口不话,也有点奇怪,“客官,您是来吃饭的吗?”
云簇看一眼那几个男人旁边的桌子,“我坐那。”
二应一声,带她和轻蝶过去,“您吃点什么?”
云簇随口了一串菜名,然后给他扔了个银锭子赏,“慢些上菜,我要等人。”
二喜笑颜开地应了,不敢再扰。
隔壁桌的几个人也没有注意到他,依旧在没遮没拦地谈天论地。
“你得有没有准啊,那公主是什么人啊,能为了一个男人要死要活的吗?”
“怎么不准!我二表叔在江北府尹家做工,我的都是他亲眼所见。要不然公主殿下怎么一连几个月没消息呢,其实就是跑到江北去了!”
“就为了一个男人……最后还不是退了婚。”
“是啊是啊,跟皇家定下的婚事都敢退,看来这沈家二少是真心厌恶公主了……”
“就这还在死缠烂哪!我和你……”
这边得欢实,全然不知道他们造谣的当事人就在身边坐着。
章宁书没一会儿也来了,见到云簇坐在楼下原本还觉得奇怪,云簇却招手示意她过来,并无声地嘘了一声。
章宁书脾气最是急躁,听到了没几句也反应过来了,脸色涨得通红,她一撑桌子就要去找他们算账,却被云簇拦下。
章宁书看她淡然的样子,有些急,“簇簇!你就不生气?!”
云簇摇了摇头,示意她冷静。
章宁书不明白,这脏水都泼到头上来了还怎么冷静,但毕竟这不是她的事,她也只能干着急,“至少,派人查一查是谁干的吧!”
云簇淡淡一笑,很是自信:“放心,自然有别人去管。”
“静等着就行了。”
这回章宁书也不好什么了,两人没再听下去,预备上楼去她们原本订好的位置。
却没想到还没来得及吩咐二把饭菜送到楼上去,徐善延竟然来了。
他看上去是特意来找云簇的,但是云簇见到他却有些奇怪:“善延哥哥,你刚进京没有公事吗?”
徐善延笑着摇摇头:“太子正忙着照顾太子妃,没空理我。”
云簇怀疑地点了点头,既然来都来了,没办法只能叫着他一起。
但其实云簇今天找章宁书是想章家二房的事,徐善延在这,她们就没办法了,于是只能趁着饭菜还没上来,她和章宁书使了个眼色。
章宁书收到暗示,咳了一声,:“簇簇,你不是还有东西落在方才的铺子里了吗,我陪你去找找吧。”
这么拙劣的借口,谁看不出来。
云簇有些心虚地去看徐善延的脸色,徐善延仍旧温和。
云簇硬着头皮附和章宁书的话。
徐善延却忽然笑了一下,然后冷不丁问了一句:“簇簇,听……你和那沈家二公子退婚了?”
这实在不像是徐善延会问出的话,更何况,这婚事都退了半个多月了,整个京城都已经传遍,为何还要在此时提起?
云簇心里觉得有些奇怪,面上却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问:“的确退婚了,善延哥哥,你是有什么话要吗?”
徐善延却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问问而已,是我唐突了。你快去玩吧。”
云簇只好点了点头,然后和章宁书一道告辞了。
两人携手离开酒楼,却根本不知道去哪,最后还是章宁书:“另寻一处地方吧。”
也只能如此了,云簇点了点头,吩咐轻蝶去找马车。
章宁书陪她站在路边等轻蝶回来,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章宁书忽然也提起退婚的事来,“算起来你和沈慕退婚也有一阵了,之后算如何?”
之后?
云簇一怔,跟着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勾了一下唇。
然而不等别人捕捉到,笑容就已经放下了,她摇了摇头,:“最近父皇忙于朝政,没空理我,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
章宁书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笑着:“三日后是大姐姐的生辰宴,太子表哥一定会宴请朝中各大臣和勋贵,你到时候挑一挑不就行了。”
但事实上,三日后的太子妃生辰宴男女分席,女眷在后殿,男子则在前院。
当日,章宁书被章家大太太,也就是云簇的大舅母带着去和各家夫人姐应酬,云簇这边便连个话的人都没有了。
云簇看着底下扮的花花绿绿的各家姐,有些无趣地了个呵欠,她撑着下巴,看着那边章宁杉也在和几位夫人寒暄话。
她却半眯着眼睛,看上去像是要睡了。
好在坐在高位上无人扰,直到章宁杉过来,摸摸她的头,:“是不是无聊了?要不先回宫去吧。”
云簇点点头,又贴过去:“嫂嫂,我还给你买了别的礼物,你到时候要来琼华宫拿。”
章宁书曲起食指刮了刮她的鼻子,“知道你惦着我,会的。”
云簇嘻嘻一笑,在这宴上也实在是待不下去了,便带着轻蝶先行退席。
但她并没有回琼华宫,方才喝了点酒,她想先到御花园里散散酒气。
眼下已经算是入了冬,但御花园的景致不变,最惹人注目的是那一片娇艳欲滴的桃雪。
云簇被吸引过去,正想伸手攀折一枝,却仿佛听到有话声。
且应当是有男有女。
云簇皱皱眉,今日东宫设宴,除了皇上和后宫的几位嫔妃,都去东宫给章宁杉庆贺生辰了,怎么会有人在这偏僻地方。
云簇觉得蹊跷,食指比在唇间,朝身后的轻蝶无声地嘘了一下,轻蝶会意,放轻了声音退远了一些,而云簇则是悄悄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挪近了。
云簇的身子正好被大朵的桃雪杜鹃遮挡住,透过花瓣间的缝隙,隐约能看到那边是一对年轻的男女。
男人披着墨色的披风,站在一片花红柳绿之间,挺拔又显眼。
云簇虽然只能看到他一个背影,却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沈慕。
那他身边的女子是谁呢?
云簇的视线不自觉地挪到他身边的女子身上,竟发现那身形十分眼熟。
正在这时,她忽然听得沈慕开口道:“郡主,您若是没有别的事的话,臣先告退了。”
郡主?
听到这两个字,云簇忽然想起在曲阳遇上的那位郡主来。
果然,那女子一开口也是熟悉的声音,正是云荣秀。
云荣秀很不满沈慕对自己的冷淡,她拧起眉,找借口道:“御花园太大了,我没来过,麻烦沈公子将我送回去吧。”
沈慕却毫不领情,躬了躬身,道:“恕难从命,告辞。”
完,他转身便走。云簇看他转过身来,下意识便往后躲了躲。
花枝微微晃动,但并不明显。那两人应当也没发现,因为云荣秀直接抬手拦到了沈慕面前。
沈慕皱眉,垂眸去看她。
云荣秀却没有任何要让开的意思,她哼一声,“我是郡主,你要听我的。”
毕竟是在宫里,她又年纪,还是个傻子。
沈慕无语片刻,才道:“恐怕郡主想差了,沈家和贵府同为郡王品衔,并无上下之分。因此,就算您是郡主,也并不能指使我。”
完,他再没有给她半分话的机会,直接将她绕过去。
只剩被气得满脸通红的云荣秀在原地使劲跺了跺脚,最后也走了。
云簇瞧着分道扬镳的两人,没忍住笑了一下,但为了以防万一她还捂住了嘴巴,没让自己笑出声。
躲在花丛后面偷听的事,她可不想让人知道。
因此,她特地等沈慕和云荣秀的背影都远得看不见之后,才走出那片花丛,预备离开。
但因为方才站的太久,双腿有些酸麻,她微微弯下腰,给自己锤了锤腿,等恢复知觉之后才重新站起身,预备离开。
却不想就在那转身的一瞬间,她忽然撞上一片宽阔的胸膛。
身后是瑟瑟冷风,身前却被温暖包裹。
只一瞬间她便猜到了眼前的人是谁,想后撤一步退开,却一只强有力的手臂握住了腰。
跟着,一张厚实的披风沉甸甸落在肩头,她被人对待易碎的青瓷一般裹住,就连领口都严严实实地收紧。
云簇半垂着眸子,视线正好落在沈慕给她系带子的手指上,瓷白瘦长,骨节分明,衬得翡翠扳指都仿佛更浓翠了几分。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你是拿刀的武将,为何手上没有茧子。”
当时,她就是因为这个细节,才没有怀疑沈慕的身份。
沈慕却没有答,他系完披风带子便收回了双手,对上云簇认真疑惑的眸子,轻轻笑了一下。
“为什么偷听?”
他的声音实在温柔,如一道不合时宜的春风闯进初冬。
云簇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是被他抱在怀里,连挣扎都没有挣扎一下。
沈慕看她这么乖,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
他微微低下头,嘴唇离着云簇的耳朵很近,他问:
“殿下,你是不是吃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