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难受 “恳请大人垂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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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夜, 褚洲的营帐难得热闹。

    汪公公挑开半帘,畏手畏脚地探入一个脑袋,“大人, 皇上托奴才过来问问, 褚婕妤的身子没事了罢?”

    就在前不久, 他们亲眼目睹了太尉在众人面前失了分寸,横抱起两靥生红的婕妤,一句话没就走了。

    褚洲坐在虎皮毡上, 左手支颐,“风邪所致,无甚大碍。”

    汪公公嘿嘿两声,“那默淖可汗的事……”

    “派一支禁卫守着他的营帐, 等明日本官过来处理他。”褚洲揉着鼻骨,不耐叱道,“你还有什么事?”

    “奴才既然来了, 要不顺带把婕妤带回?毕竟等会儿又要劳烦您将她送回,岂不是白讨辛苦?”

    褚婕妤虽然是太尉的亲生妹妹,可同样也是皇上的后妃,这样安栖在男人的行帐里总归不合适。

    “芙儿现在睡下了, 等醒了便着人送回。”

    汪公公捧着笑脸“哎”了一声, 心里却凉下一大截。帐内红烛摇曳,倒映出榻上颤动的身影,太尉怎么偏偏就婕妤睡下了?

    回想往日种种,褚太尉笑着与娘娘附耳低语,或者是旁若无人地与之亲昵,可见宫内谣言并非是捕风捉影。

    汪公公心事重重,一抬头就见苍扶好整以暇地抱臂看着自己, “公公在想什么事情呢,怎叫了好几遍都不理人?”

    “奴才实在是担心娘娘,一时间没注意到您呐。”汪公公点头哈腰,“那咱家就先回去和皇上复命了。”

    苍扶点点头,转头看了看营帐时,眼底划过一丝忧虑,“鞠蛟,你大人不会真的对婕妤动了心思罢?”

    鞠蛟面沉如水,眼里跌宕着杀意。

    此女惑主,需除之。

    ……

    帐内,环儿低着脑袋,“那迷香……”

    褚洲心里有了计较,“可有解药?”

    “回大人,此迷香被列为宫廷七大禁药的原因之一,便是它无药可解。”环儿颤声,“好在娘娘吸入不多,否则……”

    “她现在要如何?”

    “娘娘只能慢慢地熬着,等到血液里的药性缓和下来,自然就无碍了。”环儿的声音几不可闻,“若娘娘忍不住了,让她泡在冰桶里也使得……只怕您会舍不得……”

    褚洲摆了摆手,示意飞寒把她带下去。

    “那娘娘……”

    “她今夜宿在我这里。”褚洲略一思量,对着飞寒道,“你披了她的大氅回去,今夜睡在她的帐中。若有人来探视,就以身子不适的缘由回拒便是。”

    飞寒张了张嘴,想劝。

    然褚洲已经披了外襟,朝榻边走去。

    ……

    床闱里,冰轮里□□着阵阵冷气。

    以芙的脚踝和双手被长鞭交叠着绑在了床头和床尾,檀口里塞了一张粉红色的丝帕。即便是这么妍丽的颜色,哪能比得上她鲜润的粉面啊。

    就算被褚洲这么绑住了,还不安分地蹭着床榻,在褚洲的床榻上扭得像条毛毛虫。

    褚洲眼眸一暗,把以芙缩到腰际的里衣往下拽去,“还难受?”

    以芙不仅身子难受,心里面也委屈。她想不通自己的身子那么热,更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不明不白地被绑在床上。

    以芙觉得自己是窦娥,冰轮路嘶嘶抽动的冷风是六月的飞雪。以芙觉得冤屈、煎熬、狼狈,四肢愈发用力地挣扎着,留下了一圈圈的鞭痕。

    褚洲把她的反应看在眼里,“若你不难受了,本官给你松开。”

    顿时,以芙把脑袋甩得像只拨浪鼓。

    ——我不难受了。

    褚洲拨了拨指尖,将活结解开。

    以芙开始在他的榻上滚来滚去,“热。”

    “默淖往你帐内燃了西域的迷香,你又误食了一片鹿血膏,所以才不舒服,等忍过这阵子便好了。”褚洲擦拭着她汗津津的脸颊,难得耐心,“忍得住罢?”

    以芙抱住他的手,整个人都黏糊糊地贴上来,郑重其事道,“我忍得住的。”

    “那松手?”

    褚洲左手端着一本竹册,陈铺在他的膝盖上,右手被她死死地抱住,实在不好翻页。

    “嗯。”嘴上应得好好的,身子纹丝不动。

    褚洲面无表情地从以芙怀里抽出手,神情专注地落在卷册上。

    灯影幢幢,如流水般倾泻在二人之间。

    以芙凑在他的手边,长睫低垂。

    以芙眼馋地盯着他拇指上那枚玄黑骨戒,盯着骨戒下的骨结和微微泛红的指尖,试图吸引他的注意,“大人。”

    褚洲不搭理,那端也就没了声息。

    床榻里窸窸窣窣,间或夹杂着以芙的声声吟呓。如泣如诉的哭声编织了一个春天的梦,就在褚洲扭头的功夫里诱他入境。

    他僵在原地,头皮发麻地看着眼前情形。

    “以芙?”

    以芙的眼睛里氤氲着薄薄的水雾,在羞耻心的作祟下猛然落泪,“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为什么……”以芙只觉得浑身热得就要爆炸了,偏周围都是他身上特有雪松香。

    那一块整整齐齐叠好的被褥上气味更甚,以芙贪恋地凑过去轻嗅。嗅着嗅着,不知什么时候搭上了一条腿儿,夹着被子轻轻蹭动。

    以芙抽着鼻子哭,“大人别误会……”

    褚洲受不了她的视线,落下了束起的床幔,蓦然起身辞去,“你在这里歇着。”

    以芙嘴里还在咕咕哝哝,唤个不停。

    褚洲置若罔闻,坐在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他在这时候有些茫然。在过去的几年里,他日思夜想的事情只有杀人、复仇,从来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如今处理起来才万般棘手。

    他又很冷静。倘若自己再和她牵扯不休,恐怕今后会接连惹上一桩桩的麻烦,今夜再怎么煎熬,也要狠下心。

    片刻后,鼻息之间涌入腻香。

    褚洲撩起眼皮,见她步挪来,“大人。”

    他喉间滚动,气音短促,“嗯。”

    “我渴了。”

    褚洲原想指向茶壶,让以芙自己过去倒。思来想去,还是起身亲自为她斟茶,“身子好些了?”

    转过头,见她已经蜷到太师椅中,白细的指尖轻轻地抠弄着皮质的把手,睫羽不安地轻颤。

    褚洲没走过去,长臂一捞,将手中的器皿递到了以芙的手边。

    以芙接过茶杯,“谢谢。”

    褚洲不动声色地量着她,看着晶亮的水渍挂在她的唇边,顺着一汪酒窝慢慢滑下去,湿了她单薄的衣,“够了?”

    以芙握着茶杯走过去,“还要。”

    褚洲看了她一眼,倾身去桌上倒茶。

    这一次以芙没接过茶盏,极不安分的伸手环住了褚洲的腰身。

    褚洲顺势坐在凳子上,任由她手脚并用地攀了上来,黏黏糊糊地搂着脖颈,“大人,我不舒服……”

    他也不搭理,一个劲儿给以芙灌水,直到再也倒不出一滴水了,才缓声问道,“你不是,忍得住?”

    以芙舔舔嘴角,直勾勾的盯着他。这眼神,像极了那两只狼崽缠着褚洲讨肉吃的模样。

    褚洲别过头,去看营帐上婆娑摇曳的树影,偏偏不看她。

    以芙凑上脑袋去亲他的下巴,“我忍得住的……”

    她絮絮地问,“大人忍得住罢?”

    褚洲生平见过不少美人,家碧玉的也好倾国倾城的也好,就没见过以芙这一种,面上端的是清高孤傲,背地里这样爱哭闹撒娇。

    “忍住了。”

    以芙觉得挫败,又抖出几颗眼泪。

    褚洲低叹一声,轻抚她的肩背,“本官虽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也不会在这时候乘人之危。就算想做什么混账事,也只在你清醒的时候做,懂了没?”

    刚才褚洲阴着脸时,以芙心里面还有几分顾忌;如今好声好气地跟以芙话,她的气焰愈发得嚣张了。

    以芙伸出手去触摸他起伏滚动的喉结。衣襟半敞,露出美人骨下的一捧雪酥柔媚,诱得他挪不开眼。

    “我现在很清醒。”以芙的尾音带颤,“恳请大人垂怜。”

    ……

    褚洲的手沾过不少人的血,也触碰过世间许多美好的事物。纯净的铃兰花溶入了他白皙的肤色,也有丹桂的香气衔在指缝。

    今晚有沉沉的星月笼罩在头顶,褚洲亲眼目睹了蘼丽的蔷薇如何在手心里盛放,以及花露凝滞在指尖。

    水红色的裙尾拖曳,就在他的膝上绽开又合拢,循环往复。一抹莹软纤瘦,仿佛轻轻一拧,便能轻易折断。

    漏刻里的沙砾已经流失殆尽,意味着子时的到来。

    褚洲默然静坐,等寒气侵身,带走了身体里的最后一丝郁燥。他这才起身,走到洗盥边净手。

    帐内的浅浅呼吸声对褚洲来一个新奇的体验——那是他的床榻、他的被衾、他的地盘,竟然被这么一个柔怯的女人不出一兵一卒地占领了。

    褚洲却并不恼怒。

    他绕有兴致地搬来一张胡床,看着以芙一脸餍足的睡颜。

    帐内光影浮动,偶然被无边的暗色切割。

    困意汹涌袭来,褚洲趁着入睡之前,凑到以芙的耳边恳请她的应允,“等中秋过后,本官把你带出宫怎么样?”

    鼻息吐露,撩动以芙鬓边长发。她约莫是觉得痒,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褚洲一笑,亦倒头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