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他在外头 就是为了哄明鸢姑娘睡个觉?……
赵浔瞥了楚三一眼, 无声地表示了拒绝。
这猫叫声就够凄厉的了,这雷雨交加的夜晚,要是再来点不平淡的, 吓到阿鸢怎么办。
头顶的油纸伞的伞骨被疾风吹得弯折,片刻寂静后,一首歌谣在漆黑夜幕中响起。
风来了, 雨来了
和尚背了鼓来了
哪里藏?庙里藏
一藏藏了个儿郎。
时候,每逢雷雨夜,宜嫔都会唱着这首歌哄他入睡,轻柔的唱腔伴着宫中经年不散的白檀香, 那是他生命中最温暖的一段时光。
赵浔从未唱过歌谣,更没哄过人,这个风雨飘摇的夜晚,他认真而虔诚地做了第一次尝试。
骤雨在轩窗上, 屋中暖黄的光映在窗纸上, 赵浔垂眸去看, 眸中也映入点点烛光。
楚三声道:“殿下,您要是把明鸢姑娘哄睡了, 咱今晚不还是没地方落脚?”
难不成他们费劲心思地翻墙进来,就是为了哄明鸢姑娘睡个觉?
楚三叹了口气, 看自家殿下的形容,估摸着就是这个意思了。
谢府的墙还是挺难翻的, 楚三怅然想道。
他们这趟走得可真亏。
不过, 嗯,殿下欢喜就好,看殿下的样子,似乎还挺欢喜的。
楚三想了想, 斟酌着问:“殿下,咱们要待到什么时候?”
赵浔抿唇:“等屋中的烛火熄了我们就走。”
看来是要等明鸢姑娘睡下,楚三张大眼睛看着屋中,屋脊有点冷,此时夜色深了,他快要扛不住困意了。
只是半个时辰过去,屋中的烛火仍然亮着。
楚三忍不住道:“殿下,不准明鸢姑娘已经睡下了,只是忘了熄灯。这都快到子时了,要不咱下去帮个忙?”
他抬起头来,正对上赵浔不善的目光。
楚三挠了挠头:“那个...倒也不用进去,属下可以拿木片试试。”
赵浔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楚三此番料错了,明鸢其实还没有睡。先前的雷鸣电闪本就怪吓人的,之后又传来凄厉猫叫,而且细细听来,这声音十分古怪,只有七分像猫叫,听得人骨缝生寒。
等猫叫声好不容易停下了,没多久,外头又响起了首歌谣。
这歌谣声其实不吓人,里头还带着几分令人心安的意味,可在这样一个雨夜,这歌谣声又如此清晰,仿佛就在头顶似的,多多少少都有些渗人了。
在这短短的一个多时辰中,明鸢几乎把从到大看过的鬼故事都想起来了,她拿薄被捂着耳朵,只觉欲哭无泪。
今晚可真是太离谱了。
眼见子时将至,外头的雷雨没有半分停歇的意味,院中一片漆黑,画采大概已经睡下了。明鸢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去叨扰她了。
天边落下一道闪电,天地间被照得一片雪亮,明鸢抬起头,清清楚楚地瞧见又两道影子从屋脊跃下。
隆隆雷声中,她取了把水果的匕首,贴着墙沿走到门边。
如此深夜,行迹鬼祟,不是盗贼就是刺客。外头的守卫尚且没有察觉,若是这两人起了杀心,事情便难办了。
屋门忽地被推开一道极的缝隙,湿漉漉的风自外头吹进来,案上的烛台被吹得摇摇晃晃。
明鸢屏息挪了两步,烛火忽然灭了,整个屋室陡然陷入黑暗。
她趁此机会,推开后面的轩窗翻了出去。
然而,刚走几步,她陡然顿住脚步。后院的花丛中有个黑逡逡的影子,瞧上去鬼气森森的。
前有贼,后有鬼,难怪这一晚如此不安生。明鸢觉得能到这个地步,自己的气运也是够差的了。
外头的雨势还很大,她站了片刻,外头的衣衫已被淋得透湿,瞧上去颇有几分狼狈。
花间的鬼显然夜瞧见了她,似乎怔了一怔,而后大步走了过来。
极端恐惧之下,明鸢的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这鬼还挺讲究的,瞧着雨大,出门时竟还撑了把伞。
此时此刻,她反而冷静下来,甚至活动了下手腕,很好,管他是人是鬼,既然撞上了,就看看谁的拳头比较硬一点。
她使了一记刀侧击,直取那鬼的颈侧,那鬼往旁侧一避,而后...抱住了她。
明鸢:“??!!”
其实也算不得是抱,那鬼只是扔了伞,握住她的手臂,止住了她的动作。
怎么呢,这鬼看起来还挺友善的。
不过他制不住她,明鸢愣了一瞬,立时反应过来,抬膝猛地朝上一击。
赵浔:“...”
太虎了,幸亏他预先料到,避得比较及时。
正当此时,楚三终于来了:“殿下,灯烛都熄了。”
瞧见面前的场景,他张了张口:“明鸢姑娘?”
楚三彻底懵了,所以这是发生了什么,他前脚熄了灯烛,后脚就瞧见明鸢姑娘和他家殿下在一处淋雨,殿下还握着人家姑娘的手腕?
若非这两日都同赵浔在一处,楚三都要觉得这是殿下使的一出计谋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明鸢抬头看去,天边正巧落下一道闪电,清清楚楚映出赵浔的面容。
赵浔松开她的手腕,以手抵唇,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别怕,是我们。”
明鸢从震惊中略缓过来些,下意识往下瞟了一眼:“那个,你刚才...没事吧?”
这话时,她的颊边有些发烫,想了想,又声补了一句:“方才情势紧急,我还以为...”
“无碍。”赵浔拾起地上的伞给明鸢撑着,拉着她走到屋檐下。
淋了许久的雨,她的手一片冰凉,赵浔下意识想要脱下外袍给她,却发现自己的外袍也被雨水湿。
楚三忙道:“要不用我的?”
赵浔凉凉瞥了他一眼,无声地表示了拒绝。
楚三摸了摸鼻子。
赵浔指了指轩窗,同明鸢道:“外头冷,先进去换身干衣服吧,余下的我等会儿给你解释。”
明鸢点了点头,瞧着他有些狼狈的模样,不由失笑,将窗子拉大了些:“一起进来吧。”
赵浔的眼底浮出笑意,从善如流地应了,随着她一同翻了进去。
楚三正在收伞,瞧着两人翻窗子的模样,讷讷地想,不是有门来着,怎么非得翻窗户,莫非是种独特的情趣?
他有些不理解。
不过自家殿下都翻了,楚三也只好跟着翻,翻到一半,外头忽然被松把照亮,方才的动静终究还是把别院的侍卫给引来了。
楚三僵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不该反抗,于是,纠结的楚侍卫很快被别院的侍卫拿下。
明鸢听着外头的动静,犹豫片刻,拉开衣柜的门,同赵浔道:“殿下且进去避一避。”
赵浔:“...”
不过情势紧急,若是叫侍卫瞧见,确实有几分不清,他顿了顿,俯身躲了进去。
侍卫们押着楚三,瞧见屋中亮着的灯光,犹豫片刻,头之人去敲屋门:“姑娘,我们抓到一个贼人,昭王府的,您看如何处置?”
画采也被惊动了,匆忙赶了过来,衣带系得都有几分歪斜。
明鸢叹了口气,替她整了整衣带:“我没什么大碍,外头那人是楚侍卫,你等会儿领他下去换身衣服,好生送出去。”
想了想,又道:“对了,等会儿再送身男子的衣服过来。”
画采的面上一红,倒是大大方方应了,也没问明鸢要衣服做什么。确认明鸢没什么大碍,她转身退了下去,自领着楚三更衣去了。
待到外面安静下来,赵浔开柜门走了出来。明鸢已经换好了衣服,正坐在桌边拿布帛绞头发。
她的半边脸笼在烛火下,杏眸微垂,很是认真的模样。
听到脚步声,她示意赵浔先坐,推了杯热茶过去,想了想,又自柜中取了条薄被:“我让画采去取干衣服了,你且等一会儿。”
她的眉眼间没有一贯的笑意,嗓音也淡淡的,赵浔叹口气,接过锦被,从善如流地披在身上。
锦被软而暖,上头带着股栀子花的香气,披在身上很快便叫人暖和起来,连心头都是一片融融暖意。
赵浔清了清嗓子:“今晚是我们冒昧了,家中没了烛火,想找姑娘借上一些。”
明鸢绞好了头发,“嗯”了一声,抬手去取银梳。
那银梳放得有些远,她刚要站起来些,赵浔已经替她去了过来。
明鸢道了声谢,两人似是心照不宣,谁也没提借烛火怎的借到了她的屋顶,那哄人入睡的歌谣又是怎么回事。
屋中的氛围一时有些尴尬,赵浔端起那杯热茶,想了想,问:“一直亮着烛火,是因为怕雷声吗?”
明鸢点了点头。
赵浔自袖中摸出一只玉坠,上头雕着个栩栩如生的老虎。这玉坠上头扎着截彩色的络子,上头还坠了两枚东珠,看起来应该是给孩子玩的。
明鸢不解地瞧了赵浔一眼。
赵浔将玉坠放在桌上:“这是儿时母妃亲手雕的,每逢雷,她便把这玉坠放在我的枕边。”
原来是他母妃留下的东西,难怪留了这许多年。
明鸢刚要推拒,赵浔已先开了口:“这么多年来,本王早已不怕雷,也用不着这坠子了。不是多贵重的物什,权当向姑娘赔罪了。”
正当此时,画采送了干衣裳来,赵浔换了衣,起身告辞。
行至门边时,明鸢叫住他:“不是来借灯烛的吗?”
赵浔这才想起此行的目的。明鸢去柜中翻找出火折子,却只找到两盏灯。虽然赵浔此行没带什么人,但两盏灯恐怕也不够用,眼下又不好再大张旗鼓地找,明鸢想了想,又翻出两盏兔子灯,一并给了赵浔。
赵浔离开后,明鸢瞧着桌上的玉坠,半晌,任它静静躺在原地,起身吹熄了烛火。
后半夜的雷声依旧不,她倒是睡了个难得的安稳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