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原谅
书房起火,多是木头纸张,定然会烧起来,到时候府中守夜的人发现,便可以引来杜行和护卫。
雷雨天气,倒也不必太担心火太大把整个书房都烧透了。希望那些忽然出现的蒙面人可以被大火拦住一会儿。
密道曲折,没东西点灯,我拖着已经不能行走的月牙摸着墙壁向前走了许久,支撑不住坐在了地上。
周围漆黑一片,什么声音都没有。我的掌心一片粘腻,鼻尖充斥着鲜血的味道。
我低头喊了声月牙,月牙含糊着应了我一声。
“月牙,你再坚持一下。那帮人暂时应该追不到这里,你哪里受伤了?”
月牙不回答我,一点动静没有。我急忙站起来在密道墙壁寻了许久,找到了一盏烛台,点燃之后我差点尖叫出声。
月牙躺在我的脚边,身上全是伤口,鲜红的血液竟然衣服,到处是深色痕迹。
我撕碎了一些衣服给月牙包扎了一下,但是血没办法完全止住,若是不及时用药救治,月牙怕是会死在这里。
我估摸了一下时间,这会儿书房的火势应该已经大了,黑衣人走了也不定。
我低头贴着月牙的耳朵道:“月牙,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去喊人。你一定别睡着。”
我和月牙完,转身立刻往回跑,好在密道没有岔路口,我很快就跑到了出口处,然而才到出口处,一股热浪隔着门扑面而来,刺鼻的浓烟从门口跑了进来。
密道的门原本有两道,一道石门,一道是做掩护的木质书架门,看这样,那书架已经着火了,我用袖子包住耳朵,贴着石门听外面的动静,只能隐约听见屋中东西倒下的声音。
好像没人了,我立刻抬手去开机关,可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道凶狠的声音。
“大哥,那书架后面是不是有门?”
糟了!那些人还没有走。
“嘭”整个门被人从外面狠狠踹了一脚,大量的浓烟从缝隙里跑了进来,我只得转头跑回去。
这石门也不知道可以支撑多久,现在只能从密道出去了。
我跑回去时,月牙已经昏迷了。我咬牙将她背了起来,然后往密道外面走去,密道很长,还没等走到出口,我和月牙便摔倒在了地上。
我才爬起来,便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冲了过来,转身便看到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对着我挥了过来。
月牙忽然挣扎着醒来,替我挡了一刀,温热的血溅在我的脸上,这个场面我已经经历了太多次,每次都是痛苦的。
但这一次,我不想这么被动。
我立刻弯腰捡起了地上月牙掉落的剑,然后对着那挥刀的黑衣人砍了下去。
长剑贴着他的脖颈滑过,利刃刺破肌肤,结束了刺客的生命。
他大概怎么都没想到,会在起身的一瞬间,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杀了。
我看着他倒在地上,两眼圆睁死不瞑目的样子,双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
这是我杀的,第一个人。
活了两辈子,被人杀了无数回,第一次自己也做了个残忍的人。
我忍者胃部抽痛想吐的恶心感,用剑头挑开了那人脸上的黑布,发现是完全陌生的面孔。
脚步声再起,我急忙拖着月牙往密道后退,然后吹灭了烛台,周围陷入一片漆黑,我贴墙站着,手里举着剑,左脚便是死去的黑衣人,右脚便是奄奄一息的月牙。
然而黑暗对于这些杀手来,似乎没有起到有效的阻隔,第二个黑衣人的刀在黑暗中便向我砍了过来,幸好被我面前的长剑挡了一下,只在我的肩膀上划拉了一下。
我举着剑胡乱地向前砍去,可没两下手里的剑便掉在了地上,我愣了下,然后大声喊道:“我不知道你们是谁派来的,但你们杀了我,不要妄想可以活着走出丞相府,我刚才放火烧了书房,整个丞相府的人都会聚集在外面,你们是算留在这里给我陪葬吗?”
黑衣人不话,原本迟缓下来的长刀带着凌冽寒意再次袭来,我双腿一软蹲在地上躲了过去,然后立刻屏住呼吸贴在了墙角。
“你要快杀我也不是不可以,你知道让我做个明白鬼。到底是谁要杀我,你不告诉我,我死后做了厉鬼,便日夜只缠着你,找你报仇!”
话音刚落,长刀便再次砍了过来,刀入骨肉,温热但坚实地身体挡在我面前,再一次救下了我。
“月牙……”
我颤抖着出声喊她,回应我的却只有从我脸颊流淌下来的滚烫鲜血。
“姐姐,没事。杜夜阑很快就来救你了,你自己跑……能不能原谅月牙?”
一句话断断续续,气若游丝,这个讲话伶俐,字字有力的姑娘,这一刻抱着我,却连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黑衣人倒在了地上,我伸手反手抱住月牙,在她瘦弱单薄的脊背上摸到了嵌入肌肤的长刀。
“啊!”
巨大的悲痛和愤怒从心里涌出,却只能化成一声不成词的呜咽嚎叫,我死死抱着月牙,嚎啕大哭。
“月牙,我原谅你了,你永远是姐姐的好妹妹。我相信你,你从来不想伤害我的,你坚持住,姐姐带去去找大夫,我们好不容易才活着的……”
“月牙,你应我一声?”
“月牙……”
……
漫长的黑暗里,我浑浑噩噩地走在潮冷阴湿的河边,河上面,河岸边摩肩接踵都是人影,这是哪里?
我低头,看到了长在脚边的曼陀罗花,幽蓝色的像是一簇簇鬼火,我狠狠吸了一口冷气,猛地抬头看去,绵延千里的曼陀罗花,每一个走过的鬼魂碰到后,那幽蓝色的花瞬间变成火红的血色,妖冶美丽。
我回到地府了?
还是这人间两月,不过是我的又一场梦?
我被人推挤着往前走,这一次衣着却不在是北周皇后的玄色风袍,而是我家常穿着的红裙,有炽热的风迎面吹来,竟然一路吹风了我面前的无数魂魄,我看到遥远的岸边,那块巨大的三生石畔,矗立着一个白衣人。
那是……先前用风把我吹走的人?
我立刻向他跑了过去,我想问问他究竟是怎么回事,是他做的吗?让我死了也不得安生,还要想人间的事情,还要在经历一遍分离的苦楚?
近了,近了,我抓到他的衣角了。
我激动地抬起头,撞到他一双漆黑的怜悯的犹如夜空般深沉的双眼,那样熟悉,那样让人心痛。
“回去吧,好好。”
“我不回去了,我不回去……”
“回去吧,他们都在等你,好好。”
狂风从白衣人的袖口飞出,再次将我卷了起来,脚下千里地曼陀罗花,争相燃烧起来,如同千里火海。
……
浑身都冲着被灼烧的剧痛,那痛苦密密麻麻,仿佛从四肢百骸里流窜出来。我在痛苦中睁开眼,却没有在看到幽暗的地府和燃烧起来的曼陀罗花。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冷香,四肢百骸的痛楚渐渐被这股冷香给抚平了,周围安静极了,我听到自己急促又恐惧的呼吸声。
许久,我动了动发僵的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这地方……是密道外的屋。
我记得,我最后失去意识,还在密道里。
这是得救了?
我从床上起来,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肩头的伤口也已经被细心地包扎了起来。
这地方应该只有我和杜夜阑知道,他回来了?如果他救到了我,那……月牙!
我跑出屋外,找了一圈,喊着杜夜阑和月牙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我,正在我疑惑之际,雅言却突然从林中走了出来,她看到我之后立刻向我跑了过来。
“雅言,是你救了我吗?”
雅言点点头,然后指了指林中,片刻之后杜行便从林中走了出来,怀里抱着一堆东西。
“杜行,月牙呢?”
杜行不话,我的心一沉,难道月牙死在了密道里?
雅言一把拉住我,然后对我指了指密道出口的方向,杜行这才道:“月牙没死,但是受伤太重了。我和雅言赶到的时候,你们都昏迷了,为了保护夫人你的安全,所以我们暂时将您安置在这里,至于月牙,还在府中,我让管家去请了李太医给月牙诊治,命救回来了。”
知道月牙没事,我便松了一口气。可是我看杜行和雅言的脸色却都很凝重,不由问道:“是丞相告诉了你们这条密道的吗?他人呢?”
杜行和雅言对望了一眼,犹豫着道:“丞相早上才回府,是坐着珍荣公主府的马车回来的。那时候书房大火刚刚扑灭,可书房只有被我拦住了一个黑衣人的尸体,丞相便带着我们进密道找到了夫人和月牙。”
“那丞相现在在哪里?”
杜行不话,我皱了皱眉,问道:“你们丞相是又被珍荣公主接走了吗?回答我,他现在在哪里?”
雅言挣扎了一下,给我指了指屋后的方向,屋后是一片迷雾地,先前来的时候我也未曾注意过此地,杜夜阑也在这里?
可杜夜阑既然在这里,为何这两人不愿意。
我正欲转身去寻杜夜阑,却听见身后杜行,“夫人,你还是不要现在去扰丞相的好。丞相不想让你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我顿了顿,回头道:“他既然不想让我知道他在何处,你们又怎么敢违背他的命令告诉我?”
杜行抬头,眼神有点凶地瞪着我,道:“因为我觉得如果丞相现在见到夫人,应该会好受一些。而且夫人也应该知道,丞相为夫人付出过什么,杜行请夫人,不要再让丞相伤心了。”
我嗤笑一声,“我何时能让丞相伤心,你未免太高看我。”
杜行:“夫人,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丞相一直守着你,一口水都没喝过——”
雅言拦住了杜行,我看了他一眼,不解走向了那片迷雾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