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斩魔之子》在哪？

    在浈阳某处秘密牢房中， 在一个年轻男人脑海，同样出现了这个名词。

    这名年轻的男人衣着普通，长相普通， 便连眼睛中带着的神色， 也稀疏平常，只不过正木然站立着的他， 手中拿着的一把黑色，上面凹刻着许多咒文的细长尖锥， 尖端不断有粘稠的鲜血往下滴落， 显然他并不如外表显示得那么普通。

    这个年轻男人，正是厉君的心腹手下，魏宁， 而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是殷雅与殷离的师兄，切腹魔江诸。

    后者如同一个被钻出了几个破洞的瓷罐， 鲜血从中汩汩涌出， 将他那身白色书生长袍染成了红色，他面白如纸，充满浓厚书生气的斯文脸孔， 青一块紫一块的，显然被抓的时候， 受了不少苦。

    此时， 他眼睛紧闭，身上的血洞开始涌现灵气。

    这是魏宁用的拷问法器开始出现效果。

    “你是几岁的时候认识殷离跟殷雅的？”魏宁先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

    他知道，要对面闭着眼睛书生乖乖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他需要循序渐进地先回答一些对方不太抗拒的问题。

    这样才能开他的心扉， 让他回答那些真正藏在心底的秘密。

    “12岁， 我比他们大5岁。”江诸对这个问题果然没有抗拒，很快就做出了回答。

    “在哪认识的？”

    “国子监，师尊领着他们两个人，还有睦，以后他们三个是我的师弟妹，要我照看他们。”

    “你觉得他们好相处吗？”

    江诸虽然眼睛紧闭，嘴角却微微翘起，点了点头。

    “阿离很聪明也开朗，经常动手做各种有趣的游戏，刚认识的时候，雅特别喜欢哭，我们一直在哄着她，不过她也知道我们担心她，后来想哭的时候，就强忍着，不在我们面前哭，而是去找师尊，雅最粘师尊。”

    “你知道她那时为什么喜欢哭吗？”

    “......我当时不知道。”江诸身上的气息稍显不稳，却没有惊醒，这让魏宁没有再次把手中的细长尖锥刺进江诸的身体。

    “可是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江诸犹豫了一下，还是了出来，“她来国子监的几个月前，兄妹两人被带去了卢至族的村落，亲眼目睹了卢至族族人被屠，血脉与整族的灵气被铸成善剑，放进他们的内相中，那时他们日夜感受体内卢至族的怨恨与诅咒，雅没有修炼灵气，只凭一口神脉之气撑着，经常被吓哭。”

    “你是怎么知道的？”魏宁顿了一下，接着问道。

    “阿离告诉我的，一直以来，他总是想尽办法想分散雅的注意，让她能开朗一些，当时他在绘制一本给雅的书时，他要送给雅很多礼物，想逗她开心，还把得到的善剑剑鞘藏在了延庆宫，那里只有雅能拿到。”

    “殷雅拿到剑鞘之后会怎么样？”

    “可以使用那把自就藏于内相的狻猊善剑。”

    “写给殷雅的《与茂渊书》，现在殷雅拿到了吗？”魏宁问了一个他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自然已经拿到。”

    “你怎么知道，是你交给她的？”

    “不是，阿离能预知一些事情，而且他偶尔能感应到雅的精神状态，他跟我雅已经去过渡厄之府，道性已经萌生，虽然不能主动去寻找雅，但冥冥之中，许多事情已经注定了。”

    “你是主动效忠亚当·坎贝尔的？”

    “我从他那里交换信息。”

    “什么信息？”

    听到这个问题，江诸浑身痉挛了起来，好像立刻就要惊醒，魏宁眉头紧皱，抬手讲手中拷问的细长尖锥刺进江诸的侧腹，这让后者又慢慢“冷静”了下来。

    “你跟殷离殷雅兄妹是什么时候分开的？”魏宁换了个问题。

    “阿离12岁的时候被带回皇宫，雅断断续续有来国子监，直到15岁那年，就再也没来了。”

    “你当时不知道原因，可你现在已经知道原因了吗？”

    “......知道。”江诸迟疑了一下，忍不住张口回答，“他们是天齐君的神脉双生，阿离他自襁褓中，就有意识，能与雅交流，他知道他们兄妹的未来，必然会神脉合一，有一个人会死，他让雅无论如何都不要修炼灵气，由他来想办法。”

    这是一个哥哥在那个时候，唯一能做出的反抗，虽然幼稚，却很赤城。

    “他怎么会知道？”

    “阿离继承了长柳一脉的预知能力，甚至跟长柳逐风不相上下。”

    “哦，所以现在这个结局，他那时就已经预感到，而他做出的反抗就是让妹妹不要修炼灵气。”

    “是，阿离很努力地修炼灵气，而雅在哥哥的吩咐下，不管父母如何施压，都坚决不修炼灵气，不想让体内的道性发芽。”

    “他们兄妹都太为对方着想了......”

    “只不过阿离本是神匣，修炼太速，他自幼聪明，也看透许多人情世故，导致长柳逐风用庄周梦蝶也无法培养出他更浓烈的人性，压制他体内蓬勃而起的道性对他的侵蚀，所以他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然后呢？”

    “阿离即使是使用庄周梦蝶的时候，他依旧知道自己只是在做梦，他跟我，道性正在吞没他，他对世间任何事物都失去了感觉，只有妹妹雅在维系他体内那丝可怜的人性，而他也开始越来越害怕。”

    “害怕什么？”

    “害怕伤害雅，他开始认为雅应该把体内的神脉还给他，开始认为自己就是天齐君。”

    “所以他逃出的王宫，逃离殷雅，可他如何能逃过陛下的眼线？”

    “浈阳的守护灵在帮助他。”

    这就得通了。

    魏宁沉思了起来，这才能解释，明明殷离就在浈阳中，他们也布下天罗地网，可找了这么多年，却还是一直没找到他。

    那是因为有浈阳的守护灵在帮他，而做为浈阳的灵，要在自己的城中藏一个人，真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

    “这应该是殷离15岁时候的事，自那之后，殷雅也不再来国子监了，你又了解了多少？”

    “长柳逐风骗雅，她还能救她的哥哥。”江诸到这句，紧闭着的眼睛不断有泪水往下流。

    “殷雅不可能会相信长柳逐风的话，那时她们母女早就闹翻，你在谎。”魏宁摇头，只不过这依旧是试探。

    “她不得不信，因为除了相信长柳逐风，她没有任何办法能救阿离，长柳逐风应该是了有办法将阿离体内的道性剥离到雅身上，让阿离继续活着，但现在我们都知道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所以殷雅使用了庄周梦蝶，并在使用前，自己选择的谢莹舟这个名字。”

    “这是长柳逐风唯一能她自己做主的东西......不过，长柳逐风不止一次让她使用庄周梦蝶。”

    江诸继续着，似乎这些话已经憋在他心中很久。

    “……第一次使用庄周梦蝶醒来的时候，雅无法接受眼前的一切，在逃出恨川的行宫时，掉落悬崖，失去记忆，于是才被叶无渐碰到。”

    魏宁“嗯”了一声，等到江诸继续下去，而他得越多，也越意味着他接下来的下场有多么悲惨。

    知道这么多秘密的江诸，决计不可能再让他活着出去。

    “长柳逐风决定观察一阵子，可半年之后，她觉得被叶无渐取名叫叶泮的这个雅性格懦弱，依旧不足以成事，开始慢慢着手让雅再一次使用庄周梦蝶，因为阿离已经无法变神，她只剩下雅，所以这一次，她做了更多的干扰。”

    “什么干扰？”

    “她自己不断地使用庄周梦蝶’补万物‘，终于被她找到能够同时进入同一个梦境的规则，在阿离身上已经使用过的’白驹过隙‘，也被她再次使用，这是长柳一族能窥探过去的一种法术，她跟雅一起做了一个有关几千年前的世界的梦，那时，昆仑还没有倾顶，群魔也没有复苏。”

    “这也是殷离告诉你的。”

    “是，他长柳逐风一定会这样做，她会一次又一次地尝试，直到雅的性格完美符合她的期盼，而且她还设计了一个局，不过这是我们一年前才发现的。”

    一年前，也就是谢莹舟差不多“穿越”来的时间。

    “什么局？”

    “她根据几千年前那个世界流传的一种故事题材，委托计青岚写了一本书，也就是《斩魔之子》，让它成为雅使用的庄周梦蝶的附着物，她不想让雅立刻拿回原本的记忆，但又想要雅了解醒来世界的一些事情，看看她对这些被她扭曲的信息的反应，检验她应对危险时，她的行动是否符合她的期盼......”

    即使隐隐知道这些事情，但被人亲口如此清晰地出来，魏宁还是忍不住根根寒毛竖立。

    长柳逐风，是个多么冷酷又深谋远虑的人，他再一次有了新的了解。

    而他想要知道的问题，在问了无数事情之后，终于在江诸口中听到《斩魔之子》这个名词，这让魏宁在对长柳逐风恐惧的同时，精神也是为之一振。

    “只不过，《斩魔之子》这个书，原本是长柳逐风控制殷雅的一个重要筹码，但你们在狄凤城，先我们一步，盗走了《斩魔之子》。”魏宁图穷匕见，开始进一步引导江诸。

    “是的，我们不希望能让雅恢复记忆的附着物让长柳逐风拿到，我们都很讨厌她。”

    “但是守护灵并不能离开浈阳，你们又是怎么在叶无渐那个魔眼皮底下使用庄周梦蝶，之后从殷雅身边拿走《斩魔之子》的？”

    如果不是段位高出太多的人，根本不可能从叶无渐眼皮底下神不知鬼不觉地做出这种事情。

    “计青岚前辈帮忙。”

    “为什么？”

    “他也不希望书被长柳逐风拿走，他本人希望雅能有个更好的人生，只要她不接触《斩魔之子》，她属于殷雅的记忆就不会恢复，只是谢莹舟的记忆，她可能会更加幸福一些。”

    “命运无法推脱。”

    “计前辈希望雅能有属于她自己的人生。”

    “幼稚。”

    “一个人要不要承担自己的命运，不是由其他人了算，一个人要不要杀死她的兄长，也不是由他人了算。”

    “可如今这局面呢？你知道现在的殷雅已经隐隐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了吗？现在的她，根本不是以前那个殷雅了，而她跟殷离，早晚都必须见面，这件事谁也阻止不了，神脉之间的牵引，谁来都阻止不了。”

    “阿离早就知道了会是这样的结局，他，如果自己非死不可，希望是死在谢莹舟这个人的手中，而不是他妹妹殷雅的手里，那样她才不至于那么难过，我们都不想再看到雅伤心了。”

    “其实殷离早就知道命运无法反抗，而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陛下也不愿意让殷雅接触到《斩魔之子》，让她拥有以前的记忆之后再去见殷离。”

    “所以《斩魔之子》已经被我们妥善地藏起来的。”

    “只不过接下来是我个人的提问。”魏宁丢下手中的拷问法器，起身看着不知道是真的昏睡过去还是只是因为疼痛而选择屈服话的江诸。

    “......”

    “你知道你们为什么撞了个头破血流依然无法左右半分命运的洪流么，你知道王后殿下为什么要做尽这些恶事？而陛下又为什么要征战那么多国家，背负那永远也洗脱不了的好战骂名？”

    “难道天下人，只有你们有骨气？只有你们敢去反抗？”魏宁的声音陡然攀升。

    “为什么？做了这么多努力，依旧无法撼动这一切？”江诸睁开眼睛，那双眼睛中满是血丝。

    “因为殷离殷雅的命运，我们的命运，全天下人的命运，不是长柳能安排的，也不是殷氏能安排的，是天齐君自己安排的！是那几个古神在陨落前就已经都安排好了的！凡人，拿什么来撼动天意？”

    神与魔之间，凡人的意志，不过是蝼蚁的意志。

    “而话又回来，你们怎么能判断，雅殿下不想以妹妹的身份，跟自幼敬爱有加的哥哥，亲口道一句别呢？”魏宁轻蔑地看着江诸，此时此刻，他已经有些厌倦了这些要什么抗争的人，他们根本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你一个人要不要承担自己的命运，不是由其他人了算，一个人要不要杀死她的兄长，也不是由他人了算，那一个人，要不要亲眼去看哥哥最后一眼，要不要亲口跟哥哥告别，就由你们了算吗？！”

    作者有话：

    【计青岚是那种“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的人，他对谢莹舟是没有恶意的，只能，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想法与立场。】

    剧场：【混账甲方】

    长柳逐风：这里这样写，把叶泮写得无关紧要一点，把叶无渐写得卑劣一点，把叶安安跟白无衣的感情写得好一点。

    计青岚：我觉得你这样写不合逻辑，而且......

    长柳逐风：我不要你觉得，你按我的要求写。

    计青岚：......

    长柳逐风：书名就叫《斩魔之子》吧。

    计青岚：你的品味真的不怎么样，你知道吗？

    长柳逐风：你是不是不想要《百妖异闻录》（长柳宿护著）了？

    计青岚：行！我写！希望以后你家闺女知道真相不要冲我撒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