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商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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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钟姚一下来了精神, 起身顺着他手指点的地方埋头去看,看了之后抚着下巴思索了片刻然后开口:“看不懂,这写的啥?”

    闫清:“……”

    钟姚理直气壮的眨眨眼, 她凭着原身的记忆能将大雍这些字儿给认全已经不容易了, 更何况写成文言文密密麻麻挤在一起, 那对她而言无疑是天书。

    闫清无声的叹口气,解释道:“你的那个什么注册, 大雍也有相似的方法。”

    在钟姚充满希望的眼神中,他继续:“加入商会,入了商会便能登记商号,而商号名字便是受商会和律法保护的, 他人未经允许不能冒用。”

    钟姚有点激动的揪着他的袖子:“那怎么还能入商会?有什么条件?”

    闫清看了眼袖子, 带着她的手又在书上刚才的位置点了点:“这里面有‘有定铺, 秘技,利越米卅八石者, 可录号, 入商会, 每月以米三石为费。”

    他抬头看了眼钟姚迷茫的表情,又低头:“意思是有固定位置的铺子, 有独特手艺和技法的商家,若每月赚的钱超过了当地三十八石米价的钱便可申请入商会,入商会后每月需交给商会三石米价作为会银。”

    “固定铺面, 我们有,独特手艺……包浆豆腐算吗?”钟姚撑着头思索, 见闫清点头, 又问:“三十八石米是多少钱?我们够吗?”

    “今天我问了袁嫂子, 嫂子如今一斗米是一百六文左右, ”他着在旁边的一堆书里翻了下,从下面将账本翻出来放在腿上摊开,想了想,又直接跳着翻了几页,指着这几页最后面的数字给钟姚:“我算了下,三十八石米差不多是六十两银子左右,我们基本都能达到。”

    “一斗米一百六……一石十斗……”钟姚掰着手指算了下,“那每个月就要交差不多五两银子,啧,这可不是数目,稍微拮据点的人家一个月都用不了这么多,难怪一般的铺子都不愿意入商会。”

    “但是我们不同,我们如果能入商会,反而会省点钱。”

    钟姚更加茫然看过去。

    “你忘了,我们每月要给月虹布庄分利两成,”闫清在账本的支出下面点了点,“这是作为当初用他们的商号为我们租下摊位做担保的钱,但是如果我们自己有了商号便不需要再用他们的了,这笔钱自然就可以省了,这可不止五两呢。”

    “对哦!”钟姚豁然开朗,“那还犹豫什么,我们入商会!明天就去。”

    “不过有个问题,”闫清断她的兴奋,等她看过来,继续平静地,“各地商会的成立虽是为了协助官府管理商号,但实际除了呈报和征赋之外,商会内部的事宜官府并不会插手,也就是,允许哪些商家入会并不是由官府了算,而是由商会里面的那些大商号了算的。”

    “这就有点不地道了,都是交的五两会银,凭什么就大商号了算?”钟姚道。

    闫清:“因为拥有决策权的商号除了每月的会银,每年还会给商会捐一大笔钱。”

    钟姚:“……”

    好,有钱任性,她认输。

    “那大商号一般也应该不会为难咱们这些商家吧……无冤无仇的。”钟姚不确定的。

    “照理来不会。”闫清又从那一堆书里翻了一本出来,钟姚撇了眼,封面写着《禁律疏议》。闫清翻开折角的一页。

    “这上面只‘行淫者,屠牲者,违律者,不可入商会。’意思是开风月楼的、屠夫卖肉的铺子和违背过律法的铺子是不允许加入商会的,其他的,我翻了所有的律典也没见还有什么了,所以我们应该是符合加入商会的条件的。”

    “那我明天便去商会那边问问,我们和那些大商号也没什么利益冲突,他们也应该不会为难我们才是。”

    钟姚看着闫清腿上的书,话风一转:“所以你今天回来就一直看书就是在帮我查这些?”

    闫清注意力还在书上,想翻翻看还有没有别的有用信息,闻言不甚在意的点点头。

    钟姚兀自感动了一番,然后在书堆里拿起一本翻了下:“这些都是些什么书啊?靠谱吗?”

    全是密密麻麻的字,看不懂,又放下。

    “没问题的。”闫清将那本《禁律疏议》和账本拿开,将最下面那本最厚的书翻过来,封面写着《大雍律统》,“都是些律典书籍,这里面的都是大雍的各行律法。”

    钟姚指着那一堆书惊愕道:“这些都是律法书籍?你都看过了?这些书都哪儿来的?”

    “书架上拿的,书都是平日回家路过四宝肆集时买的。”

    闫清喜欢逛书肆,常常收工回家时路过便会拉着钟姚进去溜达一圈,然后买两三本书回去。钟姚没怎么关注过她都买了写什么书,反正都是密密麻麻的字不是她喜欢看的。

    “你平时窝这儿都看这些书啊?”

    钟姚起身绕过屏风,走到靠里面墙的位置。这里只靠墙放了一个书架,她很少看书所以很少往这边来,竟然都没注意,原本那个空空落落的书架不知什么时候都已经塞满书了。

    她倾身靠近去仔细看那些书的书名,发现那满架子的书除了各种刑律书,还有就是各种策论古籍、六艺概论甚至还有科举书籍以及半架子的兵书。

    “你,你都看的是这些书?”钟姚认知震荡,不可思议的又重复了一遍。

    “怎么了?这些书不能看吗?”闫清声音坦荡,倒显得钟姚大惊怪。

    “……倒不是不能看,”钟姚转头透过半透的屏风看了眼里面模糊纤瘦的身影,讷讷道:“我以为像你这样的文艺女青年,看的书都是些诗词歌赋或者话本什么的……”

    “画本?”闫清抬头想了想,“就是你枕头下面压着的那两本《风流王爷俏厨娘》和《三世情缘之人鬼孽缘》那种吗?故事编的那么荒唐,有什么好看的?”

    钟姚:!?

    她捂着心脏颤抖着手指控:“你,你竟然偷看我的画本!?”

    闫清翻了页书,头都没抬,淡定笑道:“你那些书还需要偷看吗?每页那么大的图,没几个字,你每日坐床头看,我过去过来洗漱时扫两眼都能看明白了。”

    停了下又补充了一句:“我七岁之后便不曾再看过这种图画本子了。”

    钟姚:“……”

    好心酸,一个学渣即便死了,跨越千年的时空也逃不开来自学霸的嘲讽。

    -

    第二日一早,钟姚将闫清送到铺子里,又给袁嫂子了商会的事,然后便提着食盒往内城宣武大街去了。

    今天商会比较清闲没什么人,一群上了年纪的账房和录事坐着有一搭没一搭的喝茶聊天,俨然一副老年活动中心的氛围。

    钟姚站门口,照例中气十足的吼一声:“叔!好久不见!吃了没?”

    山羊胡子的主簿正埋头校对册子,一手端着茶杯要喝,被钟姚这么一吼差点一口喷了出去。

    他黑着脸看过去,想要训斥,目光往下看到钟姚手中的食盒,脸色又缓了两分。

    “臭丫头没规矩,干嘛每次来都大呼叫的?”

    钟姚在他对面坐下,笑嘻嘻的:“我这不是怕你年纪大了听不见吗?”

    “……”主簿将茶杯“铛”一声放桌子上,慈爱的,“咱们这儿上个月有人闹事,所以雇了两个手,再给你一次机会想想怎么。”

    钟姚静了两秒,转头去看了一圈,果不其然在里间的凳子上坐着两个大汉,她回头笑的更加情真意切:“我这不是因为太久没见叔了,思念如江海奔腾,才走到门口便按捺不住喜悦之情,一时不察声音就大了点嘛。”

    主簿瞄了她一眼,懒得理她,只默默搓了下手臂上的鸡皮疙瘩。

    钟姚自顾将食盒里的东西拿出来放在桌上:“叔,你日理万机还没吃朝食吧?”

    “吃过了。”

    “哦,那就再吃点。”

    主簿:“……”

    那你何必问?

    钟姚将竹筒的油纸揭开,里面还热着的包浆豆腐裹着竹子的清香便扑了出来。

    主簿闻着味儿,喉咙里“咕叽”一声,不过只有他自己听到,努力在面上维持着毫不在意的样子。

    钟姚这次还是带着三个竹筒过来,先开了一个,本来包浆豆腐包都用的竹签来戳着吃,但是考虑到这商会的主簿比较矜贵,所以带了筷子来。

    钟姚一手竹筒一手筷子恭恭敬敬的递给主簿,:“叔,吃点?咱们家的招牌。”

    主簿没伸手接,吊垂着眼斜斜瞥她一眼:“无事献殷勤,吃人嘴软,你先你又有什么事儿?”

    “嗐,瞧您的,哪儿有什么事儿,我就单纯来看看叔你的,”钟姚一幅黄鼠狼给鸡拜年的笑容,“你先吃,先吃点儿再。”

    主簿才不相信她的鬼话,不过看着她一直举着的手,到底还是伸手接了。

    他用筷子夹出一块包浆豆腐看了看:“豆腐?”

    你们的招牌就只是豆腐?这句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没当面给人难堪,脸上却多少有点不屑。

    然而当他把豆腐放进嘴里咬开,嫩滑的豆浆液在唇齿间爆开后,这种神奇的口感顿时让他脸上出现明显的变化,他不自觉的挑着眉,眼睛都睁大了一些,将口中的豆腐咽下后又迫不及待的夹一块放进嘴里,越吃表情越惊喜。

    “神奇,怎么做出来的,这可真神奇。”

    钟姚观察他的神情,仿佛什么地方不对,很是纳闷:“叔,你怎么跟没吃过似的,我上次来不也是给你带的这个吗?”

    “什么?你上次也是给我送的这个?”主簿顿住,似回想了下,瞬间表情有点咬牙切齿:“曲松这个狗……”

    他没完,又干咳一声收住了。

    但钟姚觉得他的未尽之言应该不是一句好话。

    “曲松?是泰临酒楼的曲掌柜吗?他怎么了?”

    主簿愤然的哼了一声,恨恨的又夹一块包浆豆腐进嘴里,边吃边十万分怨念的控诉:

    ”上次你送的我东西我放在内堂没来得及吃,有人来办事我便出去招呼了,那老子正好来找我便在内堂等,等我忙完进去一看,那厮已经把你送我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了!我也不知道你送我的是什么,问他便只是普通的豆花和豆腐,味道一般,我也就没和他计较!”

    钟姚将目光转到门外熙攘的大街上,努力压住嘴角。

    不能笑!毕竟一会儿还有求于人。

    憋了半天终于吐出一句:“这太过分了……”

    “可不是!”主簿痛心疾首,“这老子从吃的玩的坑了我太多东西,要不是不过他我……”

    突然反应过来不得在晚辈面前忘形,又立马敛了神色挺背坐直,恢复那副儒雅进食的姿态。

    钟姚继续看着门外装作自己什么也没看到没听到。

    不过这倒是想明白了为什么堂堂泰临酒楼的曲掌柜会吃到她们家的包浆豆腐,原来当初不是去她们铺子上吃的,而是在这里偷吃了老朋友的。

    钟姚见他手上的竹筒差不多空了,立马堆上谄媚的笑容:“叔……”

    “等等——”主簿推手制止她,“我一看你这表情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儿,你先别,等我把最后两块儿吃完,给我点时间做个心里准备。”

    钟姚:“……”

    “不至于的,”钟姚一脸推心置腹,“我肯定不会让叔你为难的,就是一点事,真的是事。”

    主簿冷笑一声:“那也等等。”

    他迅速将最后两块包浆豆腐吃完,将竹筒和筷子放下,又从袖袋中摸出帕子擦了擦嘴,舒了口气,又整理了一下衣边袖口。

    待整个人又恢复到那副清贵温雅的姿态后,才端起一杯清茶,闭着眼睛闻了闻,品着茶香道:“吧,有什么事?”

    “哦,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我想加入商会。”

    “噗——”

    作者有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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