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霸道(大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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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关在牢里的和被禁在府里的人焦急, 但食坊铺子这边倒是一派悠然。

    桑弥花的案子涉及到钟姚,这几日李府尹已经看出来了,这钟姑娘和宁王关系不一般。

    那么这个案子, 他便不敢自己做决定, 肯定是绕不开王爷这边的。

    前面几日时, 王爷身体不好,他也就不便拿这些事去惊扰, 只得将案子压着。

    可十多天之后,他瞧着王爷明明气色已经好了很多了,身体也恢复了许多,不用再躺床上, 甚至偶尔还可以到处走走了, 但他却仍是悠悠闲闲, 决口不提案子的事,李府尹怀疑, 他是不是让钟姑娘照顾的太舒服, 压根就忘了还有个大案子了。

    直到快一个月时, 案子终于渐渐压不住了。

    毕竟还一百多人被关在朔方营的大牢里,军营的大牢可不像衙门的给钱就可以探视, 这些人的家眷一个月见不到人,天天来府衙门口请愿。

    案子快一个月都没动静,渐渐的便流言四起, 什么的都有。

    李府尹实在没办法了,哭丧着脸去铺子里找了王爷。

    彼时, 慕修宸正一脸威严的坐在一楼临时置办的桌子旁, 一边听李府尹禀报, 一边……被钟姚盯着加餐。

    慕修宸经过这一个月钟姚喂猪式的照料, 人眼见着圆润了一圈。

    但还是瘦。

    之前身体亏损的太厉害,虽然终于补回来一点,却还远远没达到钟姚觉得健康的程度。

    李府尹微躬着身,禀报到一半儿,眼睁睁的看着王爷趁钟姑娘没注意,迅速将碗里的鸡肉扔进汤盅里,结果钟姑娘回头看到盅里的鸡肉顿了下,又看了看王爷的碗,拿起筷子将鸡肉又扔回王爷碗中,王爷想什么,钟姑娘就皱了眉,王爷瘪了下嘴,心不甘情不愿的把肉夹进嘴里。

    李府尹:“……”

    他垂下眼,决定眼不见为净,继续禀报:“……甚至现在还有流言那一百多人可能已经在大牢中被虐待死了,王爷,这案子不能再拖下去了。”

    慕修宸将嘴里的鸡肉咽下,很是不爽的样子:“这些人暴.乱闹事,关下他们长点教训怎么了?再我朔方军大牢有墙有顶,吹不着冻不坏他们,他们吃着我朔方军的粮,我都没计较什么,他们急什么?”

    李府尹觉得他这逻辑听起来似乎好有道理,但又总觉哪里不对,勉强道:“虽然……呃……但是吧,王爷,关了一个月了,也,也应该够了吧……还有案子也……”

    慕修宸冷嗤一声,生气的将筷子上的鱼肉重重的扔进盘中。

    李府尹心中一紧,便不敢再话了。

    钟姚看了看李府尹,又看了看盘中,执着的夹起鱼肉味到慕修宸嘴边。

    慕修宸:“……”

    钟姚:“我记得你之前过你并不挑食的。”

    “我是不挑食。”慕修宸有些无奈,“但再不挑食这几样来来回回吃一个月也会腻吧?”

    “那没办法,游医师多吃这些东西滋补你的身体最好。”她虽然深表同情,但手上还是一直举着筷子。

    慕修宸心中郁闷,敢怒不敢言,知道躲不过,也只得张嘴将鱼肉吃了。

    钟姚这才放下筷子,温言问:“你一直压着案子不审,是因为现在的证据都是对我不利的,对吗?”

    慕修宸端着碗的动作一顿,半晌后郁闷的“嗯”了一声,也没瞒着钟姚:“我审过沈莲和张卓了,但是他们还是一口咬定是受你指使的,我还查到张卓之前在城南的赌庄里欠了两百多两的赌债。”

    钟姚惊愕:“两百多两?”

    这对于每个月工钱只有二两的张卓而言可不是一笔数目。

    钟姚有些意外,这伙子平时在铺子里做事挺勤快的,看他对沈莲也挺好,时常买些东西回来讨沈莲开心,两口恩恩爱爱的日子看着也过的不错,本以为是个靠谱的。

    没想到背地里竟是个嗜赌的。

    “嗯,可是在铺子出事的几天前,却突然有人帮他还清了赌债。我将那赌庄的人也叫来问过了,他们当时来帮他还债的是两个女子,其中一个看衣着应该家境不错,但是两人都带着面纱,看不清面容。”

    慕修宸默了下:“不过……家境不错那个应该是怀有身孕的。”

    钟姚呼吸漏了两拍,诧异抬头,动了下嘴想什么,想了想,又最终咽了下去。

    慕修宸放下碗,继续:“至于那几个煽动闹事的,他们也承认了的确是有人出钱找他们去闹事,甚至……”他看了看钟姚,语气冷了下来,“甚至要他们趁乱废了你或者杀了你。”

    “但是出钱找他们的人当时又带了幕篱,同样无法确认身份,只能确定是个女人。”

    “又是女人……”钟姚木然的看着桌面,“还要弄死我,我自认为并没有和谁有如此深仇大恨啊……”

    她看向慕修宸:“你有怀疑的人是吗?”

    “钟箐。”慕修宸毫不犹豫的。

    钟姚并不意外,听到其中一人怀有身孕时,她也是直觉想到钟箐,但是其中也还是有许多事不通。

    “可是,我与钟箐虽然相互看不顺眼,但也不至于到这种你死我活的地步啊,我们平时根本连接触都少有,再,若帮张卓还债的人真的是她,那么很可能指使张卓在食材里放桑弥花来诬陷我的人也是她,但她可是因为这事没了孩子啊。”

    想到这儿,她又摇了摇头:“不对,应该不会是她,她总不可能害自己的亲骨肉。”

    “所以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测。”慕修宸叹口气,“赌坊那边和闹事者那边都无法确认真正的幕后策谋者是谁,所以目前还是你的嫌疑最大。”

    他想了想,又握住钟姚的手,慎重道:“不过你也不用害怕,哪怕就算真的不能给你洗涮冤情,凭我一身战功和我的身份,要保你无事也没人敢置喙半句,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府尹别开眼,假装没听到这里有人公然以权谋私。

    钟姚对慕修宸的话并不怀疑。

    这话,游医师对她过,杨掌柜也对她过,就连长公主也对她过,都让她放宽心,安心照顾慕修宸养伤,等他身体养好了,没人能欺负得了她。

    她看过这人那日在铺子门口疯起来的样子,对自己抱的这个金大腿还是很有信心的。

    “既然如此,你压着不升堂还在担心什么呢?”钟姚问。

    慕修宸拢着眉,抿了下嘴,闷闷的:“我虽能保你,却堵不住悠悠众口,我想要你堂堂正正的从公堂上出来,而不是让我保出来却让人在背后指指点点。”

    钟姚愣了愣,诧异抬眼。

    不动容是不可能的,她甚至感觉突然一阵鼻酸。

    诚如慕修宸所言,如果不能洗涮她的嫌疑,即便慕修宸能凭借身份将她保下来,但这铺子必然是开不成了,这都是她和袁嫂子的心血。

    其次,她的名字还会和桑弥花扯在一起被人指指点点。

    这段时间,她也终于知道了桑弥花是什么东西,这不就相当于是现代时的毒.品吗?她钟姚不管前世还是今世,一直都是一个遵纪守法本本分分的老百姓,想都不敢想有一天会和这些东西扯上关系。

    如果可以,谁也不愿自己的人生中平白的留下这种污点。

    可这些郁结,她都不动声色的掩藏了起来。

    慕修宸还躺在床上时,便听他开始吩咐席泉出去查这案子了,他如今身体还虚着,实在不想他为自己的案子太过于劳心。

    可她忘了,面前这人虽然性别变了,身份变了,他啊,内里始终还是当初那个对她极好的娘子。

    许多事,她不需要出口,他便与她想的一样。

    何其有幸。

    她默默的反握住慕修宸的手。

    慕修宸不知钟姚内心诸多感慨,只在脑袋里把案子过了遍,还是没有新的思路,只转头对席泉交待:“牢里那些单纯被煽动的,查明没有问题就放了吧。”

    “是。”

    “至于案子……”他又转向李府尹,随意摆了下手,“继续压着吧,有人想闹的,让他们来宁王府门口闹。”

    “这……”李府尹迟疑问道,“王爷是还算继续查吗?”

    “嗯。”慕修宸端起鸡汤继续认命喝,“既然谁买的桑弥花查不到,那就找出谁卖的,本王也想看看,谁这么大胆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作死。一般这种卖桑弥花的,为了防止被人钓鱼,都是要确定了买家身份才卖货,抓到了卖家,自然能查到到底是谁买的。”

    “那王爷有线索了吗?”李府尹关切问。

    “有些眉目了,只是最近案子闹的大,对方估计也听到了风声按兵不动,要查到他们估计还需要点时间。”

    一直站在李府尹身后,时不时往慕修宸脸上偷瞄两眼的卫捕头听到这里,低头思索了下,往前一步,躬身行礼。

    “王爷若是要查桑弥花的源头,卑职有些线索禀告,可以看看这个方向能否查出什么。”

    “嗯?”慕修宸挑眉。

    李府尹也奇怪看过去:“卫捕头,你有桑弥花源头的线索为何从没过?”

    卫捕头低了下头:“因为我并没有确切的证据,不敢冒然的草惊蛇。”

    慕修宸:“那你具体。”

    “是。”卫捕头道,“大概几年前卑职便发现沛城出现了桑弥花,源头藏的特别深,这些年卑职一直在暗中调查。但是对方非常谨慎,就如王爷所言,他们不确定对方身份是不会卖货的,并且他们雇了许多江湖上的高手,大多都是轻功了得。他们送货时便全是这些轻功高手去送,让人非常难以追踪。”

    “这几年间,卑职通过一些渠道探到消息,事先埋伏,曾两次勉力追踪上了送货的人,卑职远远跟着,最后看到这两人,一次进了百济堂,一次进了无尘茶庄。”

    “百济堂和无尘茶庄……”慕修宸手指在桌上轻敲,“是谁的产业?”

    李府尹听到这两个名字时便沉默了,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卫捕头一直不。

    “禀王爷,百济堂和无尘茶庄,都是孟家的产业……”李府尹心答到。

    孟家,虽然在沛城是很低调的一个世家,在商会中也从不出头,但却是整个沛城的世家中背后靠山权势最大的一个家族,别其他的世家不敢惹,就连他身为府尹也不敢轻易得罪。

    面对这样的家族,卫捕头出来的那点线索,基本没什么意义。

    “孟家啊……”慕修宸沉吟。

    李府尹正皱着眉思索,便见王爷将腰上一块玉牌取下扔给一边的席泉,云淡风轻的交待:“席泉,拿着我的令牌去军营里点些人,然后即刻去把孟家的所有产业和家宅都封锁了,里里外外的全搜查一遍。”

    李府尹:!!!

    李府尹震惊的呆立当场。

    卫捕头也很懵。

    这就……直接搜查了??

    他之前一直不敢便是知道,就连大人也不敢轻易的去动孟家。

    而如今出来也只是提供一个方向,希望王爷往这方向去寻找证据。

    谁知这王爷做事这么狂野,中间过程全部省略,直接就下命封锁搜查了?

    卫捕头觉得有些玄幻。

    席泉接过令牌应了声,便要出去。

    李府尹反应过来,连忙拦住:“等等,等一下!王,王爷,使不得啊王爷!”

    慕修宸拧了眉,转头审视着李府尹,语气微凉:“李大人,你拦着本王,难不成你与那孟家也有什么苟且?”

    “自然不是,下官怎会知法犯法!王爷您误会了。”李府尹连忙上前一步,声解释,“王爷,那孟家家主的叔父……可是当朝的吏部尚书孟大人啊。”

    慕修宸不解:“那又如何?”

    李府尹一噎,艰难道:“王爷,咱们……没证据啊……这只是卫捕头的一面之词就……”

    慕修宸看向卫捕头:“卫捕头,本王再问你一次,你考虑清楚再回答我,你确定看到卖桑弥花的人是进了孟家的产业吗?”

    卫捕头回想了下,坚定点头:“我肯定。”

    慕修宸又看向李府尹:“李大人,平日里卫捕头做事靠谱吗?”

    李府尹:“自然是很靠谱的。”

    “那不就得了吗?”他又抬手示意席泉去办事。

    得了个鬼啊!

    李府尹又将人拦住,已经快要崩溃了:“王爷,我的王爷欸,咱们没有证据啊,没证据开搜查令啊……就凭卫捕头的两句话就去搜查,孟家那边可是不会认的啊……”

    慕修宸歪着头看他,也很是不能理解他在忧虑什么。

    “本王现在怀疑他孟家私贩桑弥花要去搜查,需要什么搜查令?作为我大雍子民,当有嫌疑时,不是应该主动的配合搜查以洗脱自己的嫌疑吗?再本王要搜查他们,无外乎要么他们乖乖的让本王搜,要么本王将他们的所有人都抓回去,再慢慢搜,我干嘛要管他们认不认?”

    李府尹:“……”

    李府尹顿时无言以对,听起来居然甚是有道理。

    这才突然想起,虚弱的模样看久了,差点忘了,面前的这位,可是当年敢直接带兵入回鹘皇城,更是敢当众手刃先皇,一声令下,朔方军三大营都会听其号令的主。

    这样的人,自己就是横行霸道的鼻祖,他能怕谁?

    慕修宸完又想起一事,对席泉交待:“对了,卫捕头那边轻功好的猴子多,你叫上鬼影把暗卫营都带去,将那群野猴子一个不留的给我抓住,抓住后便直接挑了脚筋,我看他们还怎么到处乱串。”

    “是。”

    李府尹内心剧烈震荡。

    动了几次嘴,最后只讷讷问了句:“万一没,没有搜出桑弥花怎么办?”

    慕修宸不以为然的又端起鸡汤喝了口,轻飘飘的:“能怎么办?大不了等本王回京,带着朔方军亲自登门去负荆请罪好了,只要到时候那姓孟的老头敢出来受就行。”

    李府尹麻木的想,带着朔方军去请罪,您怕不是想直接将人吓出心疾当场嗝屁……

    “但若让本王搜出什么来的话,呵……”

    最后那声冷笑让李府尹了个冷战。

    ——若是搜出来,这吏部尚书怕是就要换人了。

    李府尹已经完全无话可了。

    所以这便是……绝对权势碾压下的仗势欺人吗……?

    但是这来自顶头上司给予的蓬勃安全感……

    又有点爽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