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们回到办公室,发现王云正站在办公室的中间,低着头双手交握,似乎是在等他们回来。
曲铭心是真的差点快忘了这位的存在,现在猛地看见,不过一天的时间竟然还觉得有些陌生。
他拉开转椅坐下,扬了下头,问王云:“终于准备把知道的都告诉我们了?”
“嗯……”王云犹犹豫豫的点了点头。
“嗯,吧,是那个保安的事?”曲铭心问。
“你怎么知道?”王云抬起头来,有点惊讶。
“曲处长跟那人了一架。”贺白也拉了个转椅过来坐下,对王云。
“哦……”王云愣愣的看着面前这两个并排坐着的人,总有一种自己在被面试的感觉。
“那个保安怎么了?”曲铭心问。
“哦,是这样,半年前他来过男生宿舍,当时我还多看了两眼,因为他不是我们学校的人。后来我看到他经常和张辉平出现在树林里的长凳上,那个地方很少有人经过,但每次我路过的时候,都感觉他在看着我。”
“后来他来了学校当保安,有一次我看见了,还跟陶若过。”到这里,王云顿了顿,咽了下口水,似乎仍然有些后怕。
“后来有一次过马路的时候,一辆面包车冲着我开过来,幸亏当时躲开了……我看那个司机有点像保安。再后来,郑双就死了。”
曲铭心和贺白对视一眼,贺白问:“是一辆棕色的破旧的五菱面包吗?号牌被遮挡了。”
“对对对,是。”王云连忙附和,“原来你们已经查到他了。”
王云揪着自己的衣角,犹豫片刻,有些抱歉的:“对不起啊,现在才,我真的很害怕……”
曲铭心看着他皱起来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没关系,不怪你。”
害怕是人之常情,如果被一辆疯狂的面包车擦肩而过差点撞到,就算是曲铭心,也会有所警戒防备。
王云听到曲铭心的话,突然像放下了一直背着的一块大石头一样,一时间眼眶有些酸。
“老宋,我带回来的那个刀怎么样,能找到人吗?”曲铭心伸长脖子冲一遍喊道。
“不能。”宋秦摇了摇头,很无奈。
“好吧。”曲铭心叹了口气,又看向贺白,“贺大学霸,画画怎么样?”
“你想让我画那两个人的肖像图?”贺白问。
“对啊,他们袭警逃逸,要通缉的嘛。”曲铭心点头。
“好。”贺白很快答应下来。
“那王云怎么办?”宋秦走过来,拍了拍身子绷得紧紧的孩,对曲铭心:“要不先送他回去吧,这两天他吃不好睡不好,也没洗个澡换个衣服的。”
曲铭心皱着眉想了想,他总觉得有什么地方让人心神不宁,可想了半天也没想到什么地方不对劲,只好点头,放王云回家。
为了安全起见,曲铭心喊了两个警员送他回去,顺便在他身边留一下,保护安全。
王云走后,贺白找了张空的办公桌,从另一张桌子上拿了两张纸和一支铅笔,埋头开始画画。
“对了老大,你跟罗局汇报了吗?”宋秦突然想起来,问。
“坏了,”曲铭心腾地一下站起来,苦着脸,“忘了跟罗局汇报了。”
曲铭心看了看表,快九点的时间,这个点罗培风一般都还没下班。曲铭心想了想,还是决定早死早超生,带着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推开了办公室的大门。
曲铭心敲响罗培风办公室大门的时候,罗培风正好结束了一整天的工作,正在收拾桌子。
“进。”罗培风停下手上的收拾整理的工作。
“嘿嘿,罗局,还没走呢。”曲铭心的脑袋从门缝中探出来,一脸媚笑,冲着罗培风招呼问好。
“哟,曲铭心,你怎么想起来往我这跑了?”罗培风看见来的人是曲铭心,又低下头去开始收拾桌子。
“嗯,那啥。”曲铭心溜进来关上门,走到罗培风办公桌前帮着一块收拾,“公安大学那个案子结了,今天晚上姜植整理卷宗之后就可以存档入库了。”
“哦。”罗培风冷漠的点点头,又问:“你来找我没别的事了?”
“哎呀罗局您真是明察秋毫。”曲铭心嘻嘻哈哈的,绕过桌子凑到罗培风身边,“您之前不是提过,特侦处人太少了,得招点新鲜血液进来。”
“嗯,是提过这事。”罗培风想了想,:“我记得那会我跟你有个叫贺白的孩子还不错,你还一口回绝我了,特侦处不用加人。”
“那会是我没认识到您的良苦用心,我现在明白了。”曲铭心得寸进尺的凑到罗培风面前去,“那会我觉得这是个富二代要不得,现在见了一面,觉得这人还行,还有一个叫陶若的孩,我算把这两个人都招进咱们特侦处来。”
“哦……”罗培风当做面前曲铭心的脸不存在一样继续一脸冷漠的整理完自己的桌子,才抬起头来看向曲铭心,笑了笑,“算?你不是已经直接把人招进来带着人跑现场还审讯了?”
曲铭心笑容僵住了,他后退了一点,然后继续冲着罗培风嘻嘻哈哈:“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哈哈哈,我这不是看他们不错,先拉过来试用一下。”
“试用?”罗培风白他一眼,“让社会人员随意进出公安大楼,跟随出外勤并审问,你知道这是什么问题吗?”
罗培风拿手怼着曲铭心的肩膀窝,越越激动,“往轻了你这叫无组织无纪律,往重了你这就是败坏警务人员形象,给整个唐平市公安局抹黑!”
“严重了严重了!”曲铭心双手抓住罗培风的手,心翼翼的:“您看,破案最要紧对吧,而且您也知道了,这不算是我私自行动抹黑集体……”
“拉倒吧你。”罗培风一把把手抽出来,把桌面上一张纸拍在曲铭心面前,拿上自己的公文包和车钥匙,面色不善道:“我走了,明天记得给那俩人办手续,别再来烦我了。”
曲铭心把纸展开一看,发现是罗培风签了名的调度书,顿时眉开眼笑,跟着罗培风走出去,“哎呀,真是谢谢罗局,您真是英明神武……”
曲铭心的彩虹屁还没吹完,罗培风突然在办公室门前停下脚步转过身来,曲铭心差点撞上去。
“我听这次,又出现了那把刀……”罗培风看着曲铭心的眼睛,少有的话犹豫起来。
曲铭心敛了笑容,神色正经起来。他退开一步,看着罗培风点了点头,表情平静的:“是。”
“你……”罗培风本想些嘱咐的话,让他不要太急,不要太逼迫自己,可看到曲铭心这样的表情,突然就有些不知该什么了。
这两年曲铭心开始学会用轻浮放肆的外表来伪装自己,他实在伪装的太成功,以至于罗培风都有些忘了,他第一次见到退伍归来的曲铭心时,那人有着怎样的眼神和想法。
那时的曲铭心内敛沉稳,遇事永远不慌不忙,眼角眉梢唇边都有一抹温和的笑意,柔和了他本来犀利略带攻击型的五官。
唯有他的眼睛从不如此。
那时的曲铭心眼睛里有火,在眼底静静的幽幽的燃烧,乍一看上去只觉得这人眼神明亮,细看才发现他眼底酝酿着的无数愤怒与悔恨。
他像一颗炸弹,安静的躺在这城市的中央,外表朴实安定,内里却有着摧毁一切的能量。
他本来就是为达目的不惜放弃一切隐忍多年的人,只是这些年来学会用假象来伪装自己的本性罢了。
罗培风笑了笑,没再什么,转过身去要开门离开。
“罗局,您放心。”罗培风的手握上门把手时,曲铭心突然开口:“这一次,我一定会好好地把这些人都揪出来,让他们知道杀人偿命,让他们知道朗朗乾坤,没有他们这些臭虫生存的地方。”
罗培风开门的动作顿了下,笑了笑,才道:“好。”
……
贺白上辈子可能是个印机,他画画飞快,两三笔速写抓型后就懒得再细化,因此当曲铭心回去时,他已经画完了画,正拿着本书看。
曲铭心走过去,站在贺白后面伸手从桌子上拿起那两张纸来,啧啧称奇。
他一个粗人,没研究过这些东西,平时也就画画地图之类的,第一次见这种画。
贺白应该是时候专门学过画画的,抓型极准,两三笔就画出了那两个人的面部特征。
“给唐桥扫描过了。”贺白仰头,对着上方的曲铭心。
“好。”曲铭心放下画,顺便把手搭在贺白的肩膀上,问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累了吧,出去吃饭呗,我请客。”
“我就算了。”许居涵皱着眉,拿着外套站起来,有些疲倦,“我先回去睡觉了。”
“我也是。”宋秦笑着摇了摇头,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陶若和唐桥跟着举起手来,表示自己也不行了。
他们昨天晚上一晚没睡,陪着曲铭心胡闹,今天又是一整天高强度的工作,搞得他们一个头两个大,坐在椅子上都能随时睡过去。
“唉,那好吧。”曲铭心冲着他们摆摆手,笑容灿烂,“好好休息,明天给大家买早餐哈。”
“我明天不想上班。”许居涵白了曲铭心一眼,从他身边冷漠的走过。
其他人嘻嘻哈哈的跟着许居涵的步子离开办公室,刚才还有些吵闹的房间突然安静下来。
“你呢,贺大学霸?”曲铭心低头,看着贺白的发顶问。
“曲处长请吃饭,哪有不吃的道理。”贺白抬起头来对上他的目光,笑了笑,“吃什么?”
“哦,昨天那个米线店的旁边不是有个生煎铺子,看着还挺好吃的。”曲铭心拍拍贺白的肩膀,“就那儿吧。”
“好。”贺白笑着站起来。
还是贺白开车,俩人一路飙车,吃起饭来也像仗一样,三下五除二解决战斗,接着又一路飙车回到曲铭心家。
这次贺白自觉多了,压根都不用曲铭心什么,直接开车往市中心走。
而曲铭心单手撑着车窗,看着熟悉的路线,边笑边吹风,竟然也不阻止。
他们回家,还是和昨天一样的流程,一言不发的上楼,然后各自去各自的房间洗澡睡觉。
曲铭心几乎是沾了枕头就睡着了,他们这一天起得太早,又是一整天的奔波劳碌,实在是够累的。
反而是贺白,他看着黑漆漆的屋顶,有些睡不着。
他想到了白天的场景。对方嘶吼着拿着刀劈刺而来,而曲铭心面容冷峻,目光沉着,一举一动之间都有着坚定的力量与熟练的悠闲。他架的时候真的很帅,一招一式都在告诉别人他身上的肌肉并非是健身房里为了好看而练出来的花架子,而是正儿八经可以将人置于死地的力量。他总是冷静的沉稳的,即便对方抽刀冲他而来,他也毫不慌乱,三两下解决战斗。
他的身姿矫健,翻转腾跃间,举手投足间,都是纯粹的雄性力量与霸道的美。
而这样的人,这样一个看似对自己有绝对自信且不容他人质疑的人,在面对他的问题的时候,竟然会笑一笑,大方的承认自己只是个庸人。
曲铭心他也不知道那些线索究竟是谁留下的,只是拿来试一试,试对了是他运气好,试错了只好从头再来。
这让贺白觉得割裂。
这是比曲铭心的外表内在更加矛盾更加让人心痒的地方。他的过去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他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一身屠龙的功夫和头脑,却甘愿让别人认为自己只是个碌碌无为的庸人。
贺白转头,看向旁边的墙面,仿佛透过浅蓝色的墙可以看到对面睡着的曲铭心一样。
你在找什么?
贺白在心里问。
……
姜植的电话在凌一点到曲铭心这里,曲铭心在电话响第一声的时候睁开了眼睛,边接电话边下床推开门,走去敲贺白房间的门。
姜植的声音带着愤怒与疲倦,更多的是惶恐与难过,曲铭心没机会安慰他两句,便被他两个接踵而至的坏消息砸的一时间不出话来。
“两个坏消息,张辉平死了,王云出了车祸,同行的两个警员都牺牲了,王云正在省立医院抢救。”
片刻后曲铭心看着开门一脸困倦的贺白对姜植:“封锁消息,把所有接触过张辉平的人都关起来,通知罗局,我去看王云。”
罢他挂断电话,冲着贺白扬了下头,“走吧,出事了。”
王云在十点左右遇到了车祸,那时他坐的车刚刚下高架,正准备往学校开的时候,两辆本不应该出现在二环内的大卡车以时速80公里的速度向他们冲了过来。
那两辆车前后夹击,驾驶员极力躲避,仍然被两辆大车挤在中间,那辆警用吉普被挤成一堆扁扁的废弃钢铁,里面两位负责护送的警员当场死亡,而王云,竟然运气很好的被卡在了一个三角区域内,只是伤势严重,被救出后几乎快没了呼吸,正在省立医院抢救。
曲铭心赶到的时候,王云还在手术室里抢救。手术室门前站了三个人,是牺牲的两位警察的战友。
他们面色凝重,三位警官的脸上满是愤怒和痛苦,他们站在手术室前的走廊里,姿势虽然不同,但每个人都十分僵硬。
愤怒震惊和难过让他们不由自主的用力,让他们紧紧地握着拳头,让他们难以控制脸上的表情,让他们不自觉的站在墙边,整个人呈现出一种僵硬的状态。
曲铭心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