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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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励完全没有掩饰自己对宋嘉卉的冷漠与淡然,他的回答直接干脆,目光没有一丝躲闪。

    曲铭心挑眉,觉得有趣。

    “可以请您详细一下吗?”

    宋励皱了下眉,似乎是觉得曲铭心的问题无聊,想了想,继续用简洁的话来回答。

    “我比她大三岁,她12岁才跟着父母回到唐平,我16就出国上学了。5年前她从美国毕业回来,进入惠安地产,我们之间也一直只是同事关系,并没有其他太多联系。”

    宋励完,似乎担心曲铭心还要问什么,想了想又补充道:“这次我来找她,也只是因为目前的项目正在关键阶段,她两天无故缺勤,严重影响组内项目进度。”

    “原来是这样。”曲铭心点了点头。

    “如果没事的话,我可以先离开吗?”宋励站起身来,“待会我还有个会需要开。”

    “当然可以。”曲铭心紧跟着也站起来,冲着宋励笑:“只不过需要您在空闲时间来市局做个笔录。”

    宋励答应下来,接着便转身离开。

    “他是宋家的大公子,惠安地产今后的继承人。” 看着宋励离开,贺白走到曲铭心身边来:“他在长辈和同龄人的评价很好,都他谦逊聪明,懂得做好生意。”

    惠安地产在国内还算有名,他们专做高端地产,旗下开发出来的系列产品包括度假村、高尔夫球场、养马场、温泉基地等,近两年来还组建了自己的球队,成绩也相当不错。

    “你们认识?”曲铭心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问。

    “见过一面,不过那会我年纪还,他应该认不出我了。”贺白想了想,又道:“他应该不是凶手。”

    “就因为他是个左撇子啊?”曲铭心笑着看了贺白一眼。

    刚才握手的时候,宋励的右手手腕上带着表,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的时候,也是左手在上右手在下,而且他的左手食指上有写字磨出来的痕迹。

    而从刚才的现场情况来看,无论是衣服被撕裂的方向,还是刀口倾斜的方向,都可以明显判断出来,这是右撇子的所作所为。

    “不定人家就是知道自己是左撇子才用右手杀人呢。”曲铭心转身往回走,随口瞎。

    “从他的坐姿和走姿来看,这应该是个很少锻炼的坐办公室的人。”贺白跟上他的脚步,慢悠悠地:“根据他的身材来看,这种人的非惯用手应该没有那么大的力气,去扯烂一个拼命挣扎的女孩的衣服,并且用刀捅的那么深。”

    “万一呢。”曲铭心走进电梯,摁了下五楼的按钮电梯却没反应,才想起来自己没带门禁卡,用不了电梯,于是只好推开旁边的紧急通道,走楼梯上去。

    “这么厉害的人,为什么要自己报警?”贺白跟着曲铭心上楼。

    “炫耀心理,或者为了满足感?你们高智商的犯起罪来谁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曲铭心。

    贺白对曲铭心的随口中伤有点无奈,他想了想,接着:“如果是高智商犯罪,我会把凶器留在原处,看着你们把它装进证物袋,才会真的有畅快感。”

    曲铭心猛地停住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是夸张做作的惊讶。

    “天哪,你们太可怕了。”他边摇头边感叹世风日下,贺白不想看他拙劣的演技,长腿一跨便超过他,三两步爬上五楼。

    等他们再次走进那间屋子,却发现气氛有些诡异。

    “怎么了?”曲铭心看见宋秦和陶若站在客厅中间一动不动的,走过去问。

    “嗯……”宋秦看见曲铭心,有些无奈的笑了笑,“这个屋子太干净了,我找不到东西。”

    宋秦干净,当然不是正常意义上的干净。

    曲铭心听他完才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进入房间后就隐约感到的违和感是什么。

    如此惨烈的现场,明显看出被害者的挣扎的现场,大门却没有被暴力破开的痕迹。

    而宋嘉卉的血流了满地,周围满是散落的书籍瓷片和玻璃,可光滑的瓷砖地面上连一个沾了血的脚印都没有。

    曲铭心想了想,戴上手套向屋子里走去。

    这是套两室两厅一卫的房子,客厅与餐厅合二为一,就在一进门处,显得屋子十分通透敞亮。厨房藏在门后,空间很大,也很空旷。这套房子的卧室格外大一些,配套有衣帽间和卫生间,而开卧室里的另外一扇门,便连到了旁边的书房里。

    曲铭心走到卧室床头,双手撑着床,低下头去看枕头。

    深蓝色的真丝枕套上空无一物,没有一根头发,也没有其他任何有价值的东西。

    曲铭心于是弯下身来跪在地上向床底张望,然而床底空空荡荡,连灰尘都没有多少。

    “就是这样。”宋秦站在卧室门口,看着曲铭心的动作:“洗手间的牙刷是新的,牙杯刷过,没有唾液残留。垃圾桶里没有任何垃圾,都被清理的很干净。整个房间的门把手,包括书房里的东西,全都没有指纹,就连尸体旁边倒下来的东西上也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哦对了。”宋秦突然想起什么来,补充道:“死者的手机也不见了,目前在房间里没有找到,初步怀疑是被凶手带走了。”

    曲铭心的眉头皱起来。

    而贺白绕过宋秦走过来,学着刚才曲铭心的样子也大概看了一遍之后,轻轻笑了笑。

    “的确被扫的挺干净的,这个水平出去做月嫂,工资应该不会低。”贺白。

    “先把能用的东西都带上。”曲铭心拍了下宋秦,“其他的我们再找找。”

    宋秦领命,转头出去带着陶若把洗手间里有可能会有线索的东西收集起来。

    而曲铭心摸着领口想了想,转身走到衣帽间里,顺着衣橱与墙壁的缝隙看了看,然后突然俯下身子来,把手伸进那条缝隙中。

    贺白站在旁边悠闲地看着他,顺带闲聊。

    “曲处长,你怎么看这次的案子?”

    “还能怎么看,这地方应该来过两波人。”曲铭心一边极力的把手往缝隙深处够,一边咬着牙回答贺白的问题。

    现场情况过于矛盾,一边是被害人极力挣扎后的一片狼藉,一边又是冷静仔细的清扫,不留一丝痕迹。

    从被害人身上被暴力击而造成的伤来看,犯人在行凶时应该是无计划无准备的,他们在制服受害人的过程中废了太多功夫,根本顾不上受害人弄翻这么多东西会不会引起邻居的注意。

    但现在呈现在他们面前的又是一个干净到没有一丝证据的现场,除了惨烈的尸体之外,他们得不到其他更多的信息。

    “第一波人是犯人,他们毫无计划来到这里,但是却顺利的开了门,行凶杀人后离开。”贺白看着曲铭心搞笑的动作,倚着墙慢悠悠的。

    “第二波人负责清扫,他们冷静聪明,懂得抹去一切痕迹和破绽。”

    “他们?为什么用他们?”曲铭心似乎终于摸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他以一个极其搞笑的姿势半趴在地上,警服被他剧烈的动作折腾的满是褶皱。而他的手仍然卡在缝隙里,只是转过头来,目光灼灼的看着贺白。

    “第一波人肯定不止一个,从死者身上的击伤和扭伤可以看出来。至于第二波人……”贺白想了想,似乎是在思考如何组织语言,“我只能,这么细致缜密的工作如果是一个人完成的,那我们想要找到他抓住他,一定相当困难。”

    “是吗……”曲铭心随口应了一句,终于把卡在缝隙里的手臂拿了出来。

    贺白定睛一看,发现他手上拿了一个沾满灰尘的毛线帽。

    曲铭心憋着气眯着眼拍了拍这顶帽子,然后把帽子掀开,果然在里面发现了几根头发。

    “也不算太缜密吧,我觉得。”曲铭心得意的冲着贺白扬了扬手上的帽子,然后走出去交给宋秦。

    他们又在卧室和衣帽间仔仔细细的转了一圈,实在是没有任何发现了,才走了出去。

    唐桥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凝神摆弄着电脑。

    “发现什么没,唐唐。”曲铭心弯下腰凑过去看。

    “嗯……”唐桥想了想,然后指了指门口,:“门口安了智慧监控,感应到门口有人会提醒屋内主人有人来访,主人在书房就可以直接看到,而且一般这种智慧监控都有录像存储功能。”

    “找到存储卡了吗?”贺白问。

    唐桥摇了摇头,很无奈的:“没有。”

    曲铭心直起腰来,也有点无奈。

    “老曲,你弄完没,先回市局吧。”姜植从外面走过来,对曲铭心:“宋嘉卉的父母现在在市局,想见见你。”

    “好吧。”曲铭心环顾四周,想了想,对唐桥:“唐唐,查一下区监控和电梯监控,顺便看看有哪些监控死角。”

    “好的。”唐桥点头。

    曲铭心冲着贺白扬了下下巴,:“走吧,贺大学霸。”

    ……

    他们启程回市局已经是接近中午饭点的时间,路上有点堵,曲铭心见缝插针一路不快不慢的走着,而贺白看着窗外,一直没有话。

    “想什么呢?”曲铭心问。

    “在想清理房间的人。”贺白想了下,接着:“如果是凶手,他既然有能力把房间处理成这样,那应该也可以想办法处理掉尸体,让大家以为宋嘉卉只是失踪,而不是死亡。但如果不是凶手,他为什么要把关于凶手的一切线索的都隐藏掉,为凶手作掩护。”

    他到这里,皱了皱眉,“最关键的是,处理房间的人究竟是谁,为什么他可以迅速发现宋嘉卉的尸体,自由进出宋嘉卉的房间。而且,他为什么要把房间里的所有生活痕迹一块清理掉?”

    “为了隐瞒自己的存在吧。”曲铭心想了想,:“把一切都扫的特别干净的人,绝大多数是不希望别人发现自己的生活痕迹,就跟猫会埋屎一样。”

    “宋嘉卉有男朋友吗?”贺白问。

    “没有,唐唐刚才筛过一遍人际关系了,除了父母和那个没什么联系的哥哥,她没有其他亲近的人。”到这里,曲铭心似乎也有点烦躁,他揉了揉自己的头发,然后:“先查凶手吧。”

    与郑双那个牛哄哄只顾自己仕途不管儿子的爹不同,宋嘉卉的父母显然是接到这个消息就马上赶了过来,他们扮朴素,头发也有些凌乱,正手足无措的站在法医室门口,凑在一起低声啜泣着。

    曲铭心刚上楼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顿时脚步便有些犹豫。

    他前半辈子跟不正常的人相处时间太久,以至于只记得如何与那些人斗智斗勇,而忘记了如何跟这样单纯伤心的人交流。

    他习惯了以上位者的姿态去安抚他人,例如之前失去战友的刑警与王云的父母。但他也渐渐忘记了该如何正常的与人交道,安慰他人,再承诺些什么。

    贺白跟在他身后,有些疑惑的看了曲铭心一眼,却看到他脸上的为难。

    贺白想了想,加重自己的脚步声,越过曲铭心向那边走去。

    “宋叔叔,宋阿姨。”贺白走到他们身边,声音很轻,微皱着眉,面容略显悲戚。

    “啊,贺?”被贺白称作宋叔叔的男人抬起头来,看到贺白,似乎有些惊讶。

    这个男人看起来不过五十来岁,保养的很好,他的头发茂盛,身子气度皆与普通人不同,是那种一眼看过去就知道社会地位较高的人。

    然而他现在面色惨淡,眉眼下垂,头发从鬓角开始变得花白,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精气,整个人只靠一副架子支撑。

    “是我,宋叔叔。”贺白抬手,握住他的手,另一只手则轻轻放在旁边的妇人肩上,沉默片刻,轻声了一句:“节哀。”

    男人点了点头,抿着嘴似乎有些不出话来,而女人从包里抽出纸巾来,把自己脸上的泪水擦干净,抬起头来轻轻拍了拍贺白,努力笑了笑,“好孩子,谢谢你。”

    贺白于是轻轻摇了摇头,手依旧放在两人肩膀上,轻声安慰着什么。

    曲铭心沉默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想过以贺白的身份,大概会认识这对夫妇,但他没想到,在他退缩的时候,贺白走了出来。

    他看到贺白一边拍着两位的肩膀一边看了他一眼,于是放缓脚步走过去,站在贺白的身旁,简单的做了个自我介绍。

    “叔叔阿姨好,我叫曲铭心。”

    “您好。”男人转过身来看着曲铭心,闭了下眼睛藏住眼眶里的泪水,然后笑了笑,跟曲铭心握手。

    “我叫宋城,这是我爱人江卉。”他一边与曲铭心握手,一边简单的介绍了一下自己与自己的夫人。

    “里面可能还需要点时间。”曲铭心看了眼紧紧关着的法医室的门,想了想,做了个请的姿势,“不如先坐下来,我也有些事情想问一下二位。”

    宋城与江卉对视一眼,两人面色都有些犹豫,似乎是想离自己的女儿近一些,也想等验尸结束后第一时间就能看见自己的女儿。

    然而曲铭心保持着伸着手的姿势温和平静的看着他们,于是他们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曲铭心走了过来。

    他们去了那间会议室。

    曲铭心请两位坐下,然后坐在他们旁边。贺白从门边的饮水机里接了两杯温水放在他们面前,然后挨着曲铭心坐下来。

    江卉双手捧着那个一次性纸杯,看了看曲铭心和贺白,低头喝了一口水。

    “叔叔阿姨,我再自我介绍一下。”曲铭心看江卉喝完水抬起头来,才道:“我目前担任特侦处处长一职,令爱的案子由我负责。”

    “这是我的助手。”他又指了指贺白,然后轻轻笑了一下,“相信二位都认识他了。”

    贺白这时恰到好处的微微笑了笑,冲着他们点了点头。

    于是宋城也点了点头,情绪稍微好了一些,:“原来就听你要当警察,没想到还进了特侦处,你妈妈一定很骄傲。”

    贺白又笑了一下,谦逊的:“谢谢叔叔。”

    闲聊就此结束,曲铭心轻咳一声,坐直了身子,将双手放在桌子上,看着宋城江卉夫妇。

    他们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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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经痛到怀疑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