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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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个问题。”贺白:“前几次我们来的时候也是和今天一样敲的门,但是前几天孟庆年没有开门,今天开了,为什么?”

    总不能是真的因为孟庆年生病了睡得迷迷糊糊听不见,那卷帘门被踢一脚声音能把半截入土的人震得从土里飞出来。

    更何况在床头阴影处,贺白看到了一个若隐若现的被捏扁了易拉罐,泛着绿色,看着像是啤酒罐。

    “他是不是在监视这条街,或者在看着自己的门口。”

    所以才能在他们扛着高尔夫球杆拿着铁丝过来的时候那么时机正好的开门,如果他早就在监控这条街,那么曲铭心他们在盯着他这件事,是不是也早就暴露了。

    曲铭心踩下油门,轻轻叹了口气。

    贺白看向他,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叹气。

    曲铭心于是把手从档位上挪到贺白的腿上,抓住他放在腿上的手,十指交叉着,一边看着前方的路一边轻声:“我在想,遇见这么狡猾的犯罪嫌疑人,孩子们太可怜了。”

    贺白低下头,看着他们交握着的手,眨了眨眼睛,没有话。

    ……

    调查再次陷入了僵局。

    该走访的犯罪嫌疑人曲铭心已经走访过了,但是没有找到有用的证据。秦萌的相关监控也看过了,宾馆前面的确拍到了她经过的身影,但就像左甜和韩遇声一样,因为角度问题,他们看不到秦萌是否真的进了玩具店,只有胡明月坚持称自己看见秦老师走进了那家玩具店。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孩子的证言不能算数,也不能因为他的一句话就直接申请搜查令去调查孟庆年家。曲铭心今天扛着高尔夫球杆拿着铁丝准备敲门进去的行为已经是违纪了。

    这个案子的关注度太高,他不能像往常那样为所欲为。

    唯一值得等待的是李连湖与左甜指甲里藏着的皮肤是否匹配。

    他们回到市局时,午饭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曲铭心照例在楼下买了炒菜装成盒饭,带回办公室里吃。

    唐桥从白天起好像就一直在查什么东西,吃了午饭后也仍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脑屏幕,手指在键盘上飞舞着,神色略显紧张。

    曲铭心知道那是唐桥发现了什么线索的样子,他也不扰唐桥,只是安静的看着白板,在上面写着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贺白站在他旁边,曲铭心写的那些没头没尾的话和符号他基本都看得懂,他安静的看着曲铭心写写画画,不时与他讨论一些细节。

    他们把发现韩遇声以来的全部调查和结果都写了出来,然后根据调查得出的结果,包括死亡事件等,完善了从11月19日到现在的时间轴。

    但很遗憾的是,即使全部整理出来,曲铭心也找不到其他的突破口,想不到自己遗漏的地方。

    王营李连湖和孟庆年的身上都有一定的问题,值得曲铭心他们怀疑,但偏偏他们值得怀疑的地方都不是切实的证据,他们只需要一个突破口,只要能证明其中一个人有问题,接下来的问题就好办很多了。

    曲铭心很少办这种已经对犯罪嫌疑人有了猜测但却没有证据的案子,他的直觉和得到的证据不匹配,整个人都被这种差距拉扯的很烦躁。

    曲铭心和贺白整理了一下午,天色黑了,曲铭心也累了,他在办公室的沙发上躺下,用手背挡着眼睛,告诉自己别被负面情绪吞噬,尽快调整回来。

    离开雄狮这几年,曲铭心发现自己的脾气愈发的不好了。

    或许是因为离开雄狮的原因太难过,这几年也一直没什么进展;或许是因为他一直都在思念那个地方思念自己的战友,觉得自己的灵魂还留在那里;又或许是因为现在看到了太多让他觉得恶心的事情,他没有自己想象中处理的那么好……

    曲铭心觉得自己真的过不太了这样的日子,脾气一天比一天差,耐性也逐渐磨没了。

    贺白坐在他旁边,看着他紧皱的眉头,把一只手放在曲铭心的头顶,略微冰凉的温度顺着两人相贴的皮肤传到曲铭心的脑海中,刚刚翻涌起来的一点烦躁和无力感被这份凉意压了下去,逐渐变为平和。

    曲铭心于是抓过贺白的手过来亲了亲。

    唐桥还在自己的办公桌那里全神贯注的查着什么东西,没有精力注意这边的情况,曲铭心恶胆向边生,猛地坐起来,一把将贺白搂了过来。

    “曲处长,您这是职权骚扰吧?”贺白被曲铭心抱在怀里,看着他帅气但疲惫的面庞,笑着摸了摸他的脸,低声凑在他耳边问。

    “唉,你处长我日夜奔劳,太辛苦了,你得让我充会电。”曲铭心边边把头埋在贺白颈窝,很没有形象的蹭了蹭,放肆的吮吸着贺白身上清冽好闻的味道。

    贺白伸手摸了摸曲铭心的后脑,看着不远处的墙壁,感受着他近在颈边的呼吸,有些无奈又有些隐蔽的满足。

    自从上次炸弹事件过后,曲铭心这样抱着他蹭一蹭撒娇的时间直线上升,原来那种动手动脚的假亲昵反而少了。

    他们之间的感情没有明显的升温,但两人都可以感觉到,他们之间那种互相防备的感觉淡了一些,自然的情感流露反而变得多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的确两人在心理上也更加依赖对方了。

    尤其是曲铭心,他似乎完全放下了最开始对贺白的那种怀疑和不信任,老男人谈恋爱的那种磨人劲和黏糊劲在他身上得到了充分的体现。很多时候贺白都觉得这人就是长得着急点,心理年龄大约还没上初中,经常做着幼稚的事情着幼稚的话,不要脸的功夫堪比树龄百年的红杉树。

    贺白很无奈的叹了口气,又揉了揉曲铭心的头发,刚准备点什么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推开了。

    许居涵拿着检测报告和证物袋,眼下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戾气爆棚的推门进来,一进来就看到曲铭心和贺白两个人你侬我侬的窝在沙发上,曲铭心还在贺白的颈窝蹭来蹭去。

    那个嘴贱手贱到处挑事恨不得当个山大王的曲铭心竟然跟个猫似的在人家颈窝蹭,对许居涵来这视觉冲击赶得上亲眼看见两只猩猩在交配。

    滚滚惊雷从天而降劈到许居涵头上,他铁青着脸甩门就要走,曲铭心正好从贺白颈窝抬头看到许居涵离开的身影,曲铭心连忙扬声喊了他两句。许居涵离开的脚步顿在门口,他手里有要紧事要跟曲铭心交代,但他又实在不想进屋里去看曲铭心现在那张春风得意的老脸。

    “有进展吗?”许居涵犹豫的时候,贺白已经推开曲铭心走了过来,他主动弯腰伸手拿过了许居涵手上的文件夹,开看了看。

    文件夹里只有一张纸,一张纸上的话也很短暂,但贺白仔仔细细的看了很多遍,然后他把手放在许居涵的肩膀上,目光认真的看着许居涵别扭的脸色和眼下的黑眼圈,真诚的:“辛苦了。”

    曲铭心走过来接过贺白手里的文件夹,开看了两眼后,反应与贺白一样,他用力的拍了拍许居涵的肩膀,也不管许居涵嫌弃的眼神,激动地想给许居涵一个拥抱。

    许居涵脸色巨变,连忙后退两步,双手挡在身前格开了曲铭心,仿佛要扑过来的不是他的同事领导,而是什么致命的病原体。

    曲铭心喜上眉梢,也不管许居涵嫌弃的脸色和动作,掏出手机来给姜植电话。

    “喂老姜,来活儿了,叫上兄弟带上家伙跟我走。”

    晚上九点多钟,警笛刺眼的灯光和尖锐的警笛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曲铭心的牧马人顶着警灯开在最前面,姜植喊人开了两辆警车尾随其后,他们飞快的穿过已经没什么人的城市街道,呼啸着向着平安学的方向开去。

    许居涵努力了两天两夜,把韩遇声的尸体从头到脚又重新检查了一边,最终他在韩遇声的食道中发现了一根浓黑卷曲的毛发,这根毛发卡在韩遇声的食道深处,藏在食道褶皱里,非常难发现。

    如果不是许居涵认认真真的又找了一遍,这根毛发可能会永远的藏在韩遇声的食道里,随着他一起被火化被埋在地底,不会再有重见天日的可能。

    而这根卷曲乌黑的毛发最后的检验结果,与今天曲铭心他们带回来的李连湖的头发相匹配。

    那个道貌岸然的站在教室里被人称作老师的人,那个给了胡明月无限的阴影的人,那个对着警察畏畏缩缩半点魄力也没有的人。

    曲铭心不想去想那根一看就知道来自哪个部位的毛发究竟为什么会卡在韩遇声的食管里,他只觉得恶心。

    他不敢想象那个无法出声的孩子在被囚禁的这段时间里到底经历了什么,他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度过这些日子的,又是以怎样的心理状态为另一个孩子挡下那些致命的棍棒和拳脚踢的。他在日渐衰弱的过程中,在感受到自己的生命不断流逝的时间里,他在想什么,又在看什么,他无法出声的喉咙里是否有想要嘶吼的东西,他瘦的身体里是否有想要活下去的坚持。

    他不知道,也无法想象。

    他错过了这个孩子活着时拯救他的机会,所以必须要在孩子死后,为他讨回公道,让伤害他的人偿命。

    一路上唐桥一直都在监控李连湖的手机信号和李连湖家附近的监控,李连湖果然按照他自己的那样,晚上下了课整理完教案就按时回家,在监控里唐桥还看到了李连湖的妻子和女儿。

    李连湖的女儿梳两个羊角辫,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蹦蹦跳跳的跟着妈妈在区楼下迎接自己的父亲,然后在看到李连湖的身影后开心的跳到自己父亲的身上。

    不知道李连湖的女儿在得知自己的父亲做出的禽兽行径后,会有怎么样的反应。

    他们很快赶到李连湖家楼下,曲铭心是认真的想给李连湖搞个大的,姜植加上自己一共带了八个人,曲铭心让他们分别守住区的前后门,两个人守在单元门处,还有一个人盯着李连湖家的窗户,防止他跳窗逃跑。

    一切安排妥当后,曲铭心从腰后拔出抢来,带着姜植和贺白踩着老旧的水泥楼梯上了楼。

    李连湖住在学校的教职工宿舍里,这楼本来就只有五层,李连湖住在二楼。他们三两步爬上楼梯,贺白和姜植守在门两边,曲铭心把持枪的手背在身后,安静的听了听里面的声音确定有人在家后,敲了敲门。

    “来了。”李连湖的声音隔着门响起,曲铭心看了贺白和姜植一眼,持枪的手斜握在身前,看着面前的门把手缓慢转动。

    门开的那一刻,曲铭心骤然发难,他抬腿一脚狠狠地踹开老旧的木门板,强劲的力道踢得门板发出碎裂的声音,站在门后握着门把手的李连湖被这一脚的力道直接踢得倒飞出去,仰面摔在光滑的地砖上,疼的眼冒金星。

    不等他缓过劲来看清楚来人,乌黑冰冷的枪口已经顶在了李连湖的额头处。

    李连湖模糊的视线逐渐变得清楚,他看到面前黑洞洞的枪口,枪口之后,曲铭心冰冷的目光射过来,他的眼神比冰冷漆黑的枪口还要吓人,那种仿佛看死人一般无情又满含杀意的目光镇得他一动不敢动,连话都不敢。

    “你们是什么人,干什么!”李连湖的妻子听见声音从厨房中冲出来,李连湖的女儿也从房间里探出头来,看见眼前的一幕直接吓得哭了出来。

    贺白拿出自己的证件和逮捕证来,一双颜色偏浅的眸子不含感情的扫了李连湖的妻子一眼,冷冰冰的:“你丈夫李连湖涉嫌强*奸幼童杀人抛尸等一系列罪行,我们需要带他回去立案调查。也请你现在跟我们回局里做个笔录。”

    “什么?你们抓错人了吧,他怎么可能……”李连湖的妻子瞪大了眼睛,她一边否认着贺白的法一边看向倒在地上的李连湖,却发现李连湖面如死灰,咬着牙整个人不断的发着抖。

    她愣了一下,下意识的回头,看到站在门口哭泣的女儿。

    “我,我要安置一下我女儿。”

    “你可以带她一起去市局,我们有女民警会负责照顾她,笔录结束后你可以直接带她回家。”贺白很干脆的道。

    李连湖的妻子张着嘴眨了眨眼睛,看着李连湖被曲铭心揪着领子站起来铐住双手,努力忍住自己颤抖的双手,转身飞快擦了下眼泪,对着女儿勉强的笑了笑,走过去拉住她的手。

    李连湖的女儿这时却突然尖叫了一声,她挣开母亲的手跑过来,对着曲铭心的腿又踢又哭叫着喊他坏人,让他放开自己的爸爸。

    李连湖也突然挣扎起来,他双手被铐在身后,于是努力的弯腰探着身子去挨自己的女儿近一点。

    “茜茜、茜茜放心,爸爸马上就会回来陪你和妈妈的。”

    “我劝你不要做这种不可能实现的保证。”曲铭心后退一步,手上用了巧劲把李连湖甩到自己身前挡住女孩的拳脚踢。他神情冷漠的看着那个抱着爸爸的腿哭的一塌糊涂的姑娘,皱了下眉,还是忍住了没有话。

    李连湖的妻子扑过来把孩子抱起来,她也很慌乱,但还保持着理智,曲铭心挑了挑眉,推着李连湖离开家门,姜植走在最前面,手上甩棍就抵在李连湖腰间,不停地警告他老实点。

    李连湖的妻子抱着孩子跟在曲铭心身后,贺白走在最后面。那个姑娘还在不停哭闹着,他清冷的眸子扫过她哭红的眼睛,只觉得聒噪。

    他趁着李连湖的妻子不注意,在黑暗的楼道中凑到姑娘的耳边,轻声:“再哭,我就拔了你的舌头,明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