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唐桥自己有一辆的smart,但基本不开。这车平时停在市局里,一般是在曲铭心的车开不了的时候才会开一开,但现在贺白又添了新车,他的smart就更没了用武之地。
幸亏这时候出现了一个胡明月,让唐桥终于有机会练一练他荒废多年的车技了。
唐桥开车和平时为人处世完全不是一个风格,他开车比贺白还激进,仗着自己车灵活风驰电掣的在车流中钻来钻去,偏偏他车技又不是很好,上路的时候自己不怕别人怕,在路上整个就是一马路毒瘤,所到之处骂声鸣笛声不绝于耳。
曲铭心完电话后过了大概30分钟,唐桥便赶了回来。
这段时间内曲铭心还没有做到正视自己形象坍塌,看到唐桥推门进来的第一反应竟然是往贺白身后躲了一下。
唐桥莫名其妙的走过来,一边疑惑的看着曲铭心尴尬的老脸,一边把带回来的U盘插在插在电脑上,然后点开了学校内部的监控。
学门口的监控与当地派出所直接联网,但是内部监控一般是由学校自己保存处理的。
让唐桥拷监控的时候曲铭心就没报什么希望,毕竟平安学的校长都是那个熊样,他管理的学校自然不会好到哪去。而结果果然如曲铭心所料,学校内一共只有十个监控摄像头,其中六个冲着教师办公室和教务处,估计是为了防止学生偷老师东西,而剩下四个每层楼的楼梯口安了一个,敷衍的相当彻底。
但学校的建筑图纸给了曲铭心惊喜,平安学是老学,中途有数次扩建拆除,但唐桥拿到的图纸是最新最全的那一版,上面标注了平安学从最开始到现在所有的改动。
贺白和曲铭心优秀的空间想象力在这时发挥了作用,他们只需要大概看一眼就能看出来比较方便藏人的地方在哪儿。唐桥把平面图出来之后,贺白和曲铭心一人抽了根笔,凑在一起圈圈画画片刻后,又一起犯了难。
他们推测的王营可以躲藏的位置在三四层,三四层的尽头是基本不怎么使用的微机室音乐教室和美术教室,而且因为曾经改建过的原因,这些教室旁边的洗手间有很大一部分闲置空间,平时基本没人来往。
别的地方人流量大,而且吵闹,毕竟是学校,进来了生人学校不可能没有反应,所以曲铭心觉得王营应该是躲在学校里没大有人的地方。
但问题在于,这几个地方都有窗户,挨着楼梯也很近,王营如果想逃,应该很容易,而且他们也不能确定王营究竟在哪一层哪个位置。
他们现在的全部进展都是基于合理的推测,但推测终究是推测,没有证据,曲铭心就不可能联系特警出动抓人,也不可能清空学校排查,只能想别的办法。
“有什么想法吗,贺大学霸?”曲铭心看到贺白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样子,随口问道。
贺白想了想笑了一下,:“其实,还真的有。”
“哦?”曲铭心来兴趣了:“来听听。”
“放学后,让胡明月自己一个人往那边走一走,带好微型摄像头和耳麦,如果王营真的如李连湖和孟庆年所的那样,他看到孤身一人的胡明月大概率会出现对他动手。”
“我们在楼下埋伏,如果王营出现,就让胡明月向楼下逃跑诱导他,我们进行抓捕。”
“不行。”不等贺白完,曲铭心已经斩钉截铁的否定了他。
“我不可能让一个孩子去当诱饵,而且还是给他造成过严重心理阴影的杀人犯。”
贺白顿了一下,他看着曲铭心严肃的面容,眨了下眼睛,有些不自然的藏住自己眼睛中的慌乱。
他不明白为什么曲铭心不同意,而且看起来还相当生气。
这明明是最好最快捷的办法,而且对那个孩子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伤害,甚至贺白相信自己可以让胡明月认为是他自己败了王营,他拯救了他自己。
但曲铭心不同意,还很生气。
曲铭心无意在姜植和唐桥面前让贺白难堪,他看了贺白一眼,当做没听到他的这个提议一样,略过贺白,拉着平面图过去给姜植看。
姜植也有些怪异的看了贺白一眼,他不太能理解贺白的脑回路,怎么能想到让一个孩子去当诱饵。然而他的目光投向贺白时正好对上贺白的视线,贺白的心情很差,他以往谦和有礼的伪装被这份坏心情撕扯掉,失去伪装后,他的目光冷漠而孤傲,看上去像是没有人类的情感一样。
他们对视了片刻,贺白的视线就像是在看一具陌生的尸体,带着活人对死人微妙的怜悯与不屑。这样的视线让姜植从骨子里感觉到凉意,他下意识的向后躲了一下,看着贺白的眼睛没敢移动也没敢话,他生怕自己一转开视线,贺白就会冲过来杀死他。
“怎么了?”曲铭心的声音突然响起,他又站了起来,站在贺白与姜植两人的中间,用身体挡住了两人在空中交汇的视线。
姜植似乎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但片刻后他便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刚才的失态,收回视线欲盖弥彰的揉了揉脖子,声:“没事。”
曲铭心挑了下眉,转过身来与贺白面对面的站着,目光中带有警告。
因为刚才贺白的提议,他的嘴角没有了往日一直挂着的那种笑容,他视线锋利似刀,毫不掩藏眸子里的威胁与警告,他往日里一直收敛着的那种侵略性极强的气场逐渐蔓延开来,宣告着他绝对的话语权。
明明他只是安静的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贺白却觉得他的手已经捏在了自己的咽喉处,只要他表现出一丝反抗,曲铭心就会毫不犹豫的捏断自己的脖子。
贺白本应该用同样的目光看回去,与他针锋相对,告诉曲铭心他不可能掌控他,也不可能命令他,让曲铭心回忆起从最开始他就敢于对他叫嚣,他与他旗鼓相当,他不会服从曲铭心。
但莫名的,贺白却低下了头。
他浓密而纤长的睫毛遮住了他眼睛里的光,看起来竟然有些委屈,又看似很难过的样子。
然而曲铭心没有过多的关注贺白的心里活动,他只是最后警告性的看了贺白一眼,然后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走到姜植身边坐下,问他的想法。
而贺白站在原地,藏在身后的手不自觉的握成拳头。
他在想为什么。
为什么曲铭心不同意并且会生气,为什么曲铭心要护着姜植而警告他,为什么他没能像往常一样与曲铭心针锋相对,为什么此时此刻,他会觉得委屈?
比失去与曲铭心对抗的想法更可怕的是,他竟然会因为曲铭心袒护姜植而感到难过。
这让贺白开始害怕,开始怀疑自己。
他不能接受自己因为旁人而改变,而影响到自己下意识的判断。
贺白托了下眼镜框,动作很轻的走向门口。
离开前贺白看了眼曲铭心,他还在认真的与姜植讨论解决办法和可用的人手,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曲铭心对周边的人和环境有着妖孽一般的警惕性,他不可能没有察觉到贺白的动作,他只是装作没看见而已。
贺白弯了下嘴角,但是这个给他自己的苦笑并没有成型,他推开办公室的门,安静的离开了。
贺白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行为究竟是什么意思,事实上他现在有些混乱,需要点时间来整理自己。他刚刚才意识到自己对曲铭心的感情已经远远超出他最开始计划的那样,他不受控制的陷进名为曲铭心的漩涡里,一边自以为游刃有余,一边在不知不觉间陷得更深。
这对他来是个危险的信号,是必须停下整理好思路来谨慎面对的情况。
曲铭心没有追问贺白去了哪里,他其实有点生气,生气于贺白这种毫无感情的提议,也生气于贺白对姜植的眼神。
当然,他更生气于自己的想法。
在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忘记了他最开始接近贺白的目的,忘记了初见贺白时感受到的那种攻击性和违和感,他自然而然的将贺白当成了自己亲近的人,并且用自己的标准在要求着贺白。
而贺白在他忘记忽略这一切的时候,重新让曲铭心想起来,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们为什么会走到一起。
他压着对自己的怒意和强加在贺白身上的失望,佯装平静的与姜植定好了计划。
他自以为自己装的很好,但话做事时火星子四溅,手指头戳在地图上都带着不容反驳的力道,姜植被他这副阵仗吓到,僵硬地坐在旁边安静如鸡,对曲铭心的每一句话都连连点头表示赞同。
他们飞快的商定了逮捕王营的方案,或者曲铭心自己一个人飞快的定下了方案后姜植举双手表示赞同。定了方案后曲铭心借口要抽根烟透透气,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而姜植看着曲铭心的背影,偷偷摸摸的凑到唐桥身边,问道:“他俩不会起来吧?”
唐桥眨了眨眼睛,不明白姜植的意思。
曲铭心和贺白当然没有起来,因为贺白一早就干脆的离开了市局,而曲铭心也真的只是出去抽根烟透透气,没有要找贺白的意思。
但当曲铭心在窗边抽烟时发现贺白的车不见了的时候,还是下意识的攥紧了拳头。
那个事事都顺着他温柔且懂事的贺白突然之间变了样子,曲铭心一边为贺白的举动而感到生气,一边又嫌弃着失望愤怒的自己。
他用与往常截然不同的速度吸完了一根烟,之后似乎觉得不过瘾,又破天荒的掏出来第二根开始抽。
曲铭心没有烟瘾,抽烟大都是因为别人给了或者形势所迫,再不然就是烦躁的时候。他第一次正儿八经抽烟是在他战友牺牲的那一天,他一个人蹲在宿舍里一晚上抽了两盒,从那之后,他很少再连着抽烟。
直到今天,他趴在市局的窗台上,吹着北方冬季凛冽的寒风,点了三根烟。
……
逮捕王营的工作进展的异常顺利,甚至可以是简单粗暴。曲铭心让姜植带着人守住了楼梯口和窗户下面,如果王营再次提前得到风声从窗户逃脱,就让姜植直接开枪,而他只身一人从三楼开始找。
这样的方法简单粗暴却格外有效,王营这次没再有上次的好运了,曲铭心在四楼找到他的时候,他正窝在椅子里睡觉,察觉到曲铭心后立刻准备跳窗逃跑,没等他手挨到窗户,曲铭心就已经扭着他的手腕卸掉了他的肩膀。
王营虽然有点聪明,在普通人中也算能,但和曲铭心比,实在是有点不够看。
看着姜植给王营戴上手铐拉走的那一刻,曲铭心觉得自己有点好笑。
王营上次单纯是因为运气好看到警车过来才能仓皇逃走的,他本人并没有太大的本事,能想到躲在平安学里已经算是祖上庇佑。他们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这么重视这么紧张,如果不去塑造王营狡猾的形象给自己设立难题,或许贺白也根本不会提出那样的方法,那么他们也根本不必闹得这样不欢而散。
到底,就是一场闹剧。
曲铭心对这最后一位嫌疑人没有太多耐心,在审王营之前他专门带着王营去见了李连湖和孟庆年,李连湖身上的伤只是简单处理了一下,孟庆年多天未睡精神状态已经接近崩溃。
王营在看到他们两个人之后就吓得闭上了嘴,等他坐到审讯室的椅子上时,甚至都不用曲铭心问,他自己就竹筒倒豆子的把全部经过供了出来。
王营的话与孟庆年李连湖的供词基本一致,略微有些出入的也是究竟是谁杀的人这种问题,曲铭心对这个问题没有兴趣,反正证据在这里,具体怎么定罪怎么判,留到法庭上再扯皮吧。
审完王营之后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曲铭心在结束审讯之后慢悠悠的踱步去收拾了自己的办公桌,又破天荒的扫了一下办公室的卫生,他做完这一系列的工作后看了看手机,他的手机屏幕黑漆漆的很安静,没有未读消息也没有未接来电。
曲铭心捏着手机叹了口气,望了望窗外浓重的夜色,想了想,还是给贺白了个电话。
他都做好了前三个电话贺白不一定接的准备,没想到忙音刚响两声,贺白的声音便传了过来。
“曲处长,怎么了?”
贺白的声音冷清,就像是他们初见面时那种礼貌疏离的语气。
“在哪呢?”
“有什么事吗?”
曲铭心开车门看着天上的黑色的云,有点无奈,他放软了声音问:“还生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