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A+A-

    唐桥自己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所以站在曲铭心面前连头都抬不起来,眼泪在眼眶里转,但又怕哭了惹曲铭心心烦,所以只能使劲憋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牛家勤问了声我能不能看看,不等唐桥回答便站在唐桥的电脑前开始摆弄,片刻后他叹了口气,道:“的确是技术高超,这东西不好发现,你也别怪人家孩子。”

    他不知道曲铭心和唐桥从青梅竹马的关系,也不知道唐桥的实际年龄比看起来大好多,他来之前看特侦处的背景资料只是草草的看了一眼,知道这位是从国外聘来的专家,生怕曲铭心个驴脾气把人家专家吓着,于是才这样给唐桥掩护。

    曲铭心很了解牛家勤的想法和行事,他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相当无奈的:“我没准备骂人,唐唐,这事儿不怪你。”

    唐桥抬起头来,有些诧异的眨了眨眼睛,他憋了许久的眼泪终于因为眨眼掉了下来,曲铭心一看便苦了脸,抽了张纸递给唐桥,哄道:“别哭啊,我又不会哄人。真不怪你,是我的问题,我要是不让贺白进特侦处让你查他,哪儿还有这么多事儿。”

    唐桥边擦眼泪边点头边哭的更厉害了些,他突然想起来曲铭心玩消失的那段时间里,他去医院找宋秦聊天的时候宋秦坦白的那些事情。他突然想到其实从到大曲铭心都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外表看上去严肃凶悍,但是他身边有人做错了事,他是最舍不得重话责罚别人的那个。

    他宁可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也从没以上级的身份责备过别人,更没有因为别人的过错和失误就把别人逼到死路上。

    这段时间唐桥因为万事都听曲铭心的甚至帮着曲铭心隐瞒他们做违规调查,被罗培风和段凝光进行过好几轮思想教育。

    罗培风主要是气他帮着曲铭心偷偷查贺白却不告诉他们,气唐桥把曲铭心的话奉为圭臬而不顾市局内的规矩纪律。段凝光倒是没有像罗培风那样教训他,但也提过他在国外待的时间久,思想上纪律上都比较松散,希望他不要学曲铭心,更不要做那些不合规矩的事情。

    这些事情唐桥从来没和曲铭心过,罗培风和段凝光不会主动跟曲铭心聊这些,所以曲铭心也就无从得知在他玩消失的那一个星期里,唐桥先是知道了宋秦曾经帮黑狗通风报信过,而后又被段凝光和罗培风轮着教育过。

    唐桥知道自己的做法的确不符合规定,所以罗培风生气也是情有可原,段凝光则是从老师的角度出发,觉得唐桥不应该学坏才出言劝告,所以唐桥也没觉得难过。

    另一方面,他可能的确像段凝光的那样,在国外待久了或者跟曲铭心学坏了,他一边觉得罗培风生气是有道理的,一边又觉得自己的行动没什么问题。

    起码在把曲铭心的话奉为圭臬,完全按照他的指示行动这一点上,他觉得自己没错。

    毕竟曲铭心一直都是对的,也一直都很好。

    但在罗培风段凝光看来,甚至还有个钱胜民看来,曲铭心都是个不尊重规则没有分寸的不折不扣的恶人,他们不能理解曲铭心的行事作风,更不能理解他所执着的那些东西。

    他们看不见曲铭心的努力强大,只会抓着曲铭心不守规矩的地方告诫唐桥和其他所有人不要学他。

    唐桥替曲铭心觉得委屈,明明曲铭心是一个这么好的人。

    可这段时间,曲铭心受到太多人的指责和污蔑了。

    曲铭心不知道这些前因后果,死都想不到唐桥现在哭的可怜巴巴的竟然是在替他委屈。而牛家勤一个外人更是一头雾水,两个压根不会安慰人的大老爷们捧着纸巾盒围在哭的抽抽噎噎的唐桥身边,那场面简直是活生生的拐卖儿童现场。

    大概唐桥自己也觉得这个场面实在尴尬好笑,他抽了一把卫生纸摁着自己的的眼睛,然后吸了吸鼻子,眼睛红通通的声跟曲铭心:“没事了老大,我去干活儿了。”

    “哎好。”曲铭心觉得自己硬生生被磨出了老父亲的脾气,他也不敢拦唐桥,就这样目送着唐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抱着电脑离开会议室。

    门关上后牛家勤给了曲铭心一肘子,问道:“什么情况?”

    “我哪儿知道,我也没给他多大的压力啊。”曲铭心相当无辜。

    “啧啧啧。”牛家勤看着他啧啧感叹道:“祸国殃民啊老曲,不是个省油的灯啊你。”

    “滚滚滚。”曲铭心飞起一脚给他。

    当晚吃饭照例是曲铭心带着牛家勤满城去找唐平的特色美食,牛家勤像是终于找到冤大头一样,吃的肚皮圆滚滚的瘫在椅子上,相当不客气的指挥曲铭心去结账。

    曲铭心单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观察着牛家勤,慢悠悠的问:“之前不是就好了一顿涮羊肉吗?”

    牛家勤挣扎着从凳子上坐直,表情浮夸的看着曲铭心,故作惊讶:“不是吧,有的人一分钟账户里就会多出三美元,出门吃饭竟然还让别人付钱?”

    他一提这事曲铭心就觉得牙疼。前段时间他在江饮月那里赖着的时候,江饮月一烦他就拿这事儿损他,不过就是顺手占了美人一个便宜,结果得到了更大的便宜,他这都不能称作天上掉馅饼,这叫天上砸金子,就冲着他脑门砸的那种。

    紧接着又从约瑟芬妮的股份到帕克的工资,长吁短叹的为自己悲哀,自己领着一份工资干着两个人的活儿,至于为什么一个人做两份工,那当然是因为有个人拿着钱不干活,还要在他的办公室里像个虫子一样拱来拱去糟蹋他的沙发,扰他的工作。

    曲铭心对着旁人牙尖嘴利,对着江饮月就死活不过,他尝过两三次败绩后便学聪明了,但凡江饮月一把话题往这上面带,他立刻出门下楼去靶场练枪,地下室放大过的枪声都比江饮月字字诛心的唠叨好听,他练枪都不求心静,只图个清净。

    现在牛家勤一提这事,还是用与江饮月这么相似的语气,曲铭心一听就觉得自己牙龈和耳膜隐隐作痛,他连忙伸手表示够了,他认栽,他请客。

    不到一周前曲铭心去找牛家勤的时候,这哥们还是个纯洁善良的好人,现在过来不过两天便已经迅速学坏,弯道超车曾在坑曲铭心这事上领先于他的姜植,成为当之无愧的第一名。

    他变得如此之快,大概是因为来之前先仔仔细细看了遍曲铭心的资料,发觉这人其实比他想象中的更不要脸,才变的如此干脆彻底。

    吃完饭曲铭心又任劳任怨的把牛家勤送回下榻的宾馆,才终于得到解放,准备回家。

    正月十五已经过了,天气转暖,城市也没了过年的氛围,只有天还是黑得早,沿途广告牌路灯和车灯把地面照的五彩斑斓的,衬着柏油马路的黑。

    他们今天散的早,吃饭吃的也快,所以曲铭心回家的时候晚高峰还没结束,他把车窗降下来,一手搭在窗边一手扶着方向盘,也不着急,就跟着一排红色的尾灯慢慢前进。

    不知怎么的,曲铭心突然觉得手上少点什么,于是从手套箱里摸出好久没抽的烟来,给自己点了一根,只吸了一口便夹在指间放在窗户边,看着烟雾随着冷风一点点散开。

    前面可能出了事故,半天车子都没动,曲铭心于是拉了手刹,盯着烟头那一点点忽明忽灭的红色发呆。

    他很久没有过这种全面放空自己什么都不想的时候了,尤其是在一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尤其是在城市的车水马龙之中。

    所以他放空了自己很久后,才终于在后视镜里发现了一点不对劲的地方。

    他的身后跟着一辆奔驰AMG GT,同样的黑色哑光,同样的四门款,与贺白那台买来很少开,至今还放在他家楼下地下停车场的那台基本一模一样。

    而现在跟在他后面的这一台没有挂牌,曲铭心透过后视镜去看,也看不清车子里坐的驾驶员的长相。

    但莫名的,他觉得那是贺白。

    他们的调查一点也不隐蔽,尤其是查吴渡舟查蒋咲愿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大张旗鼓,加上曲铭心的那个半威胁半搞笑的充值短信,和今天唐桥终于找出了那个埋在他电脑里的钉子软件,曲铭心觉得是贺白出现的时候了。

    他想试探一下,正巧前面的车在堵了半天后终于开始向前挪动,曲铭心低着头装作看手机的样子停在原地没有动,而后面的那台车也一直没有摁喇叭。

    反倒是第三辆车看见前面不动开始狂摁喇叭,曲铭心于是只好发动车子,跟上前车。

    他走了之后,后面那台车也安静的跟了上来。

    曲铭心依旧从后视镜观察着,想了想,决定久违的激情一把。

    他前几年在部队的时候,虽然特种驾驶的训练一直没落下,但毕竟海外任务多,用得上的时候少,反倒是回来当了刑警后经常上演生死时速。但平常他都是挂着警笛飞,不挂警笛的时候他都严格守着超速10%的线跑。

    但今天他想整点不一样的。

    他旁边车道终于又动了起来,曲铭心看准时机插了过去,紧接着又横插到更远的车道去。留下身后一片鸣笛咒骂。

    似乎是老天也想帮着曲铭心试探,他刚挪到最远的车道上,前面堵塞许久的车队便动了起来。曲铭心抓紧每一个机会,一路加塞超速,把发动机踩得轰轰作响,硬是把越野车开出了跑车的动静来。

    他一路耗子似的逮着缝便钻,几分钟后他终于脱离了堵车的大部队,踩着油门一路不顾限速顺着马路飞驰而去。

    最初曲铭心没有在后视镜看到那辆熟悉的奔驰,他笑自己想多了,刚想松油门的时候,便听见身后传来澎湃的发动机声。

    曲铭心挑眉,看了眼另一边的后视镜,发现那辆没有牌照的奔驰果然跟了上来,曲铭心想了想,反正前面车也变少了,干脆一脚油门踩到底,和跑车竞个速。

    他们顺着二环路绕了大半座城,期间后面那辆车有数次追上曲铭心这辆越野的机会,但每次都是刚一并排便松松油门,退回到曲铭心后面几十米远的位置。

    曲铭心边开边笑,他已经确定身后跟着的那人就是贺白了,不车和车技,就这落后半步始终跟在自己左右的样子,除了贺白还能是谁?

    曲铭心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猜出了对方的身份却还是不肯停车,甚至还有越跑越欢的迹象。但他知道自从唐津山下一别,他这段时间没有一天不在想贺白。

    他甚至觉得贺白是给自己下了蛊,不然面对着这样一个与黑狗渊源深厚又处处算计自己的人,怎么还整天想着人是否吃饱穿暖,在黑狗内的处境如何。

    曲铭心突然很想任性一下,这段时间他为了案子的真相简直是在用毕生的忍耐力克制自己做个听话的手下,即使钱胜民问些狗屁问题,即使罗培风不善的目光时不时就要在他身上量一圈,他都好好忍下来了。

    他做这一切只是想再见一次贺白,想把贺白做的事和目的一五一十的弄清楚而已。但现在贺白跟在他身后,他却突然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找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忘了崔翔明忘了黑狗也忘了所有盘踞在他们心头的那些破事,就露天席地荒郊野岭的,畅畅快快的干上一炮。

    他很久没有摸到贺白那柔韧温暖的腰了。

    曲铭心最终在唐平市西北的二环路出口附近刹停,这里距离市局和他的家都是一个横穿城市的对角线,附近最有名的建筑便是一个大型游乐园。

    他也不管后面的贺白是走是停,总之他把车往路边一停便下车关门,头也不回的大踏步往游乐园的方向走。

    他们在路上堵了大半个时,又在路上疯跑了快一个时,冬天游乐园关门早,曲铭心站在路旁,只能从黑漆漆一片的天空里勉强辨认出游乐园的灯牌和跳楼机摩天轮的形状。

    但他仍然大步走了过去,他在距离大门几百米的地方,随便找了片围墙,退开几步助跑,然后三两步踩着墙轻松攀上了三米高的围墙。

    曲铭心在翻墙的时候仍然没有往回看,他只是动作轻盈又安静的从围墙上翻下来,然后踩着周围的绿化草地向游乐园中心走去。

    片刻后,曲铭心听到自己身后有人落地的声音。

    他终于转过头去,黑暗中草地上,贺白一双含笑的眼睛像是皎洁的月亮,在黑夜中散发着柔和的光。

    正巧一阵风吹过,方才一直挡着月亮的云被吹开,冬季里少有的明亮的月光倾洒下来,在这没有高楼遮挡的游乐园里,成了最亮的灯。

    贺白的笑脸恬静温和,如之前无数次曲铭心见过的那样,他一双好看的眼睛满含笑意,而他张口,像过往无数次那样,略带调笑又颇显正经的喊他:“曲处长,好久不见了。”

    曲铭心再也忍不住,踏着草地大步向他走去。

    --------------------

    下一章干晕贺白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