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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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曲铭心本应该趁着贺白这时候心理防线脆弱直接进攻,最好能直接控制住贺白,或者从他嘴里套出来更多的信息,让他找到蒋咲愿,然后彻底把黑狗在国内的势力清扫干净。

    但他看着贺白的侧脸,看着他垂下的眸子,喉咙里便像是塞了一团抹布一样,一句重话也不出来。

    真没出息。

    曲铭心在心里这样唾弃自己。

    但他仍然站起来,走到贺白面前,单手揽着贺白的脖子,将他搂到怀里来。

    这个拥抱远不如刚下楼梯时的那个亲密,但贺白的额头抵着曲铭心的肩膀,感受到他的手掌落在自己的背上,他仍然觉得这个拥抱比刚才那个要更有力,也更温暖。

    这份温度让贺白不由自主的抬手抱住了曲铭心,让自己紧紧的陷进曲铭心的怀抱里。

    这个拥抱里没有身份和猜疑,没有仇恨和报复,有的只是两个很久不见的人。其中一个很伤心,而另一个很想让他不那么伤心。

    他们久久的亲密的拥抱在一起,呼吸纠缠在一起,听得见对方的心跳声。

    无需有语言动作,在长久的分离和对立后,片刻的相拥就是他们最奢侈的幸福。

    很多年后曲铭心都会反复回忆起这个没怎么用力的拥抱。和大多数电视剧里常出现的那种,恨不得将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的那种拥抱不同,他们更像是两个相互依靠在一起的人,甚至都不必在对方身上汲取温暖,他们只是拥有了短暂的什么都不必想的二人世界。

    对于其他情侣来稀松平常的放松相处,对于他们来却是遥不可及的奢望。

    而曲铭心在想,如果这份感情没有开始,如果他们能在情感失控前及时停止,如果他们可以放下一切只和对方在一起,最后的结果又会是怎样。

    那时的曲铭心闭着眼想象了很多美好的场景,然而睁开眼,世界仍是最初悲伤的样子。

    贺白的失态没有持续很久,他们在昏暗的地下室里抱了几分钟,然后贺白便抬起头来,脸上已经重新挂起了曲铭心见过很多次的笑容。

    那种儒雅温和充满迷惑性的笑容。

    贺白没有放开环着曲铭心腰的手,他的眼神从曲铭心的眼睛落到他的嘴唇上,先是凑过去亲了亲曲铭心有些干的嘴唇,才松开手,站直身体。

    “你找到蒋咲愿了吗,曲处长。”贺白拿起刚才被曲铭心直接忽略的记录本来,随手翻了两页。

    “没有,还在找。”曲铭心后退一步看着他,语气逐渐变得像往日那样流氓起来:“怎么,贺大学霸千里迢迢的过来,也没有线索呢?”

    “曲处长都找不到的人,我当然也找不到。”贺白放下本子,笑容仍然很优雅,“现在魏鸣死了,我们都成了无头苍蝇,不如先合作一下?”

    “怎么合作?”曲铭心笑容痞痞的,吊儿郎当的问他:“等着你再从我背后引爆炸弹差点淹死我吗?”

    “我还没担心曲处长随时动手人呢。”贺白眨了眨眼睛,仍然笑着。

    “咱俩性质不一样好吧。”曲铭心眉毛一挑,开始和贺白理论:“你那是危害公共安全加妨碍公务,还涉嫌故意伤害公职人员。我最多属于架斗殴,教育教育就完了。”

    “曲铭心,你那不叫架斗殴,叫故意伤害非法拘禁。”贺白冷眼看着他,手放在自己还有些疼的肋下轻轻揉着。

    “那过两天你再回来。”曲铭心不要脸惯了,他嘿嘿一笑,又抓住了贺白的手,向前两步加他逼进桌子和墙壁的夹角处,微微俯身凑在他耳边问:“后面还疼吗?”

    贺白没有回答,他直接抬腿膝击,差点直接踢到曲铭心两腿中间。曲铭心飞快退开一步,贺白便伸脚改膝击为鞭腿,还是一脚结结实实的踹在曲铭心的胸口。

    曲铭心不跟他硬碰,也是怕自己真的憋着劲抗住了贺白的腿受不了,顺着他的力道后退两步,抬脸还是笑嘻嘻的:“宝贝,你要撒气踢哪都行,冲着中间来以后你的性福可怎么办?”

    贺白眯起眼睛来,气势汹汹的向前两步,看着曲铭心的厚脸皮反而笑了:“可以我上你啊,曲处长。之前上你那几次,你不是也很享受吗?”

    他抬手轻轻抚摸曲铭心的脸颊和耳垂,眼神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暧昧又缠绵,硬生生给曲铭心看的一股邪火直往下冲。

    然而贺白没给曲铭心立正的机会,他趁曲铭心不备另一只手握拳迅速冲着曲铭心肋下来了一拳。这一拳毫不留情,又是冲着肌肉薄弱容易疼的地方去的,饶是曲铭心也瞬间变了脸色,捂着肋下想要弯腰。

    贺白没有继续揍他的准备,因为他知道继续下去肯定是他吃亏,所以他揽着曲铭心的脖子贴过去,又亲了亲他。

    “一棍子再给个甜枣,拿我当驴呢?”曲铭心的笑容有些难看,但没有还手。

    “好了,正事。”贺白没再跟他胡扯,他把桌子上的记录本都拿了出来,放在一起整好,然后才转头看向曲铭心:“我找蒋咲愿有事,你找魏鸣藏起来的东西有用,我们互相帮助,各取所需。曲处长,这次只要你不毁约,我就一定不会背叛你。”

    背叛这个词戳中了曲铭心,他先是笑了一下,才垂下嘴角问贺白:“我凭什么相信你呢?”

    “凭你看不懂这些记录本,而我看得懂。”贺白手指点了点一桌子的本子。

    “既然我看不懂,就更不知道你有没有骗我了。而且事到如今,为什么你反而要来找我?”

    贺白看着曲铭心,眉头微皱,曲铭心看不清楚他眼睛里的情绪,只是模糊的觉得他似乎有些难过。

    但贺白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他只是抿着嘴思考了片刻,然后回答曲铭心:“因为蒋咲愿要杀我,而我在国内已经没有信得过的人了。曲处长,如果我不向你求助,很可能明天或后天我就会消失,到时候你找不到魏鸣藏起来的东西,也找不到我。”

    他站在曲铭心面前,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的看着曲铭心的眼睛,他的语气平和沉稳,听不出丝毫的恐惧和担忧,更没有半点要依靠曲铭心的意思。

    但他还是这样:“曲铭心,如果你找不到我了,会怎么样?”

    不等曲铭心张嘴,他便立刻笑着:“如果我找不到你了,我会很难受,大概也会哭。”

    曲铭心没话了。

    他从来都受不了贺白示弱,这次也只能举手投降。

    曲铭心看着贺白的眼睛,先是无奈的笑了下,才认真地:“我已经体会过找不到你是什么感觉了,我不想再来一次。”

    “我这样,你满意吗?”

    ……

    “所以呢?!”

    牛家勤在和曲铭心约定好的地点焦急的等了两个时后终于等到了人,然而来的人有两个,除了曲铭心,另一个竟然是他从通缉名单上见过的人,贺白。

    曲铭心简单跟他解释了一下他在青旅的发现和与贺白相遇的始末,顺带略去那些肉麻的细节大概了一下他和贺白的合作,紧接着迎接他的就是牛家勤看鬼一样眼神和差点把天喊亮的一声所以呢。

    “还有什么所以?”曲铭心莫名其妙的看着牛家勤,理直气壮的:“我答应他了,所以他跟着过来了啊。”

    “他他妈的是通缉犯!是差点把你淹死的人!是制造车祸逃逸的犯罪嫌疑人!你带着他过来想干什么?难道还指望他像原来似的跟着你破案吗,你以为大家都傻吗?”牛家勤指着站在曲铭心身后不远处的贺白,唾沫都快直接飙到曲铭心脸上了。

    “不傻不傻,你聪明着呢。”牛家勤越声音越大,曲铭心生怕他把那边蹲点的警察喊过来,一把搂住牛家勤的脖子就把人往车上带。

    “滚蛋,你他妈的到底要干嘛,给个准话。”牛家勤虽然生气,但还是被曲铭心推上了车,他坐在车上终于想起来压低声音,指着曲铭心威胁道:“你如果心里没数,我现在就电话上报,你也不用查什么蒋咲愿魏鸣黑狗白狗了,全都归我们管,我让你彻彻底底体验一下什么叫停职处分。”

    “不至于。”曲铭心摁下他的手来,侧身指了指身后贺白手上的一摞本子:“魏鸣藏的东西不在青旅,那记录本上全是乱码,贺白只有他能解,我们不是得尽快找到东西吗。”

    魏鸣暗示曲铭心他手里的东西和雄狮有关,曲铭心也的确担心雄狮出事,所以当晚他就和牛家勤以及牛家勤上面相关的负责人讨论过,蒋咲愿可以先放一放,重点是先找到东西看看魏鸣的是真是假。

    雄狮是多么宝贝的一个部队,万一雄狮因为这条爆炸线路出了事,从调查到发号施令这一整条线上的人都要挨罚。

    “找东西也得分怎么找,你把他叫过来算干什么,他能跟你实话?”牛家勤一点都不算让步,他仍然皱着眉,压低声音:“不就是解码,这东西我专业,没必要找他。你现在过去把人控制住,东西给我,今晚给你答案。”

    “不必了,你可以和我一起解。”贺白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车边,并且相当自觉的开了车门。

    他在牛家勤警戒的目光中动作自然的坐到他旁边,然后把一厚摞本子直接放到牛家勤腿上。

    “正好一个人我还嫌累。”贺白对着牛家勤笑了笑,那笑容与他之前在市局对姜植唐桥的一模一样。

    牛家勤一愣,紧跟着也笑了:“我一个人看不嫌累,要么您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那不行。魏鸣是我的人,他写了什么我也要知道。”贺白气定神闲,稳稳的占着主动权。

    “不是,弟弟,您一个通缉犯这么悠闲我觉得不大行。”牛家勤把那摞本子往旁边一放,伸手在口袋里竟然摸出副手铐来,明晃晃的摆在贺白面前。

    “再怎么你也犯了事,戳在我面前我们不抓,不太好吧。”牛家勤看着他,话里是有商有量的,手上却已经准备好了直接动手抓人。

    “他不抓我,你抓不住我。”贺白抬手指了指曲铭心,言简意赅。

    而曲铭心已经帮牛家勤关上了后面的门,自己相当自觉的坐到前面准备开车走了。

    牛家勤觉得自己太阳穴疼,不是因为贺白,是被曲铭心这个傻逼气的。

    他当着贺白的面不想去揉额角,只有脸色愈发阴沉,贺白会错了意,以为他真的想试试。他之前没找到牛家勤的相关信息,只当他是调查组里的随便某个人,所以又补充道:“待会下车要试试吗?”

    “试个屁,我走头脑精英路线的,不跟你们这些粗人动武。”牛家勤白他一眼,粗声粗气的。

    贺白没什么感觉,反倒是前面曲铭心觉得有些意外,从后视镜里看了牛家勤一眼。

    几句话的时间,牛家勤已经飞快的冷静下来了。贺白不了解他所以不清楚,但以曲铭心对牛家勤的了解,牛家勤虽然现在是个内勤人员,但当年再怎么样也是正儿八经上过前线的,再加上他身份特殊,该有的训练锻炼从来不少,和贺白起来还真不一定谁输谁赢。

    关键是他这样,就是不再坚持刚才的想法,没有非要跟贺白势不两立了。

    曲铭心到底没有信任贺白到直接带着他去他们住的宾馆,当然如果他真的这么干了,不等牛家勤反对,王西那边的人可能会先得到动静带着人杀过来,但是当曲铭心带着他们随便找了家宾馆办入住的时候,牛家勤还是落后一步站在他们二人后面,算看看贺白怎么办。

    贺白被通缉了,身份证和面部信息全都挂在网上,监控拍到他都会直接报警,然而贺白面对人脸识别的宾馆入住系统却毫无警戒,微笑着按照前台妹妹的要求把脸对上识别系统。

    连曲铭心都在一边看着,以为会直接报警。

    但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前台妹妹动作麻利的给他们三个人办好了入住,然后将两张房卡递给他们。

    “做了什么手脚?”在电梯上,曲铭心问贺白。

    “替换了一下警报系统里我的脸。”贺白转头,看着曲铭心笑的很好看。

    “其实我过来也是坐的民航,现在全部依靠监控搜查通缉犯,的确不太靠谱。”

    “你以为人人都能黑进系统换脸。”牛家勤在后面声嘟囔。

    “也是。”贺白点了点头。

    贺白从到大还没见过这样的人,他身边要么是惟他命令是从的手下,要么是贺清桃和其他老师这样顺着他欣赏他的人,再有就是像唐桥姜植这样不崇拜却不得不听他的话的人,很少有会怼他的人。

    曲铭心也只是偶尔发神经的时候才会跟贺白呛两句,黑狗里看他不爽的人基本不和他话,所以像牛家勤这样句句都要嘟囔两句的人,他反而觉得新鲜。

    牛家勤不话了,他看着贺白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一样,甚至怀疑贺白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

    电梯一到牛家勤捏着自己的房卡就飞奔了出去,等曲铭心和贺白走过去的时候,他已经关门落锁,用行动表明他不愿意跟他俩掺和的意志。

    另一间房在隔壁,曲铭心刷开门,站在门口对着贺白做了一个请进的动作。

    贺白笑了笑,莫名回想起他们在滇南那个破旧宾馆里激烈的一晚,他走到门口,突然抬手抓住曲铭心的腰带,将他一把拽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