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如果在调查黑狗上曲铭心绕的最多的弯子,应该是找了江饮月和沈温如两个人听,他和江饮月自爱尔纳集训后便经常撞任务,有一段时间曲铭心的确怀疑过江饮月。
但自从江饮月退役去帕克任职,尤其是曲铭心退役来到唐平与江饮月的接触愈发频繁起来后,他便觉得应该不是江饮月。
江饮月看上去根本就懒得管这些破事,颜陈是谁黑狗干了什么对他来还不如当天的业务量重要。他的确是因为黑狗的袭击才退役的,但江饮月自己也很退役找个清闲工作陪弟弟,对这些事情没什么执念。
剩下唯一有可能的,就是沈温如。
沈温如靠着曲铭心他们成功拿下了哥达家族的生意,黑狗是哥达家族曾经的合作伙伴,按照沈温如的法,他当了老大之后黑狗那边就没再联系过他,但是按照之前的合作和交易记录看,沈温如应该是曲铭心身边这些人中最了解黑狗的。
当初贺白离开后曲铭心让沈温如帮忙找贺白或黑狗的行踪,他本以为沈温如不会给出太多有意义的回答,但没想到沈温如直接告诉他了黑狗的唐津基地。
他可以从别的方面调查找到黑狗,但精确到唐津基地,的确有些太准了。
当时曲铭心忙着找贺白,又要跟市局的人躲猫猫,所以没有仔细思考过,但现在冷静下来仔细一想,的确很奇怪。
曲铭心跟哥达家族结仇已久,对方清楚他的行踪和任务想要杀他而后快也正常。秦司拙完全可以用黑狗的线索做交换从沈温如那里了解他的经历。
沈温如不是什么好人,他同样对黑狗虎视眈眈,只不过他与曲铭心和江饮月不同,他想要的只是黑狗的生意和利润。他与曲铭心之间本来也没那么多人情往来,沈温如瞒着他弄这些,曲铭心也没什么意见。
只是秦司拙一副曲铭心肯定猜不到的样子,让曲铭心看得牙痒。
曲铭心重新翘起二郎腿来,舒舒服服的倚着椅背,慢悠悠的问秦司拙:“这个人是不是沈温如?哦,他跟你们做生意肯定不会用真名,我想想他平常用的名字……”
秦司拙脸色难看的看着他,而曲铭心拖了一会,才笑了一下,道:“是叫Chris来着吧?我记得他起了个挺骚气的英文名,是他吗。”
秦司拙低下头,沉默片刻后叹了口气笑了一下,才又抬起头来,略带敬佩的:“你是真的很聪明啊,曲队长。”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眼神望着远方,略有些出神的:“如果我能像你一样聪明,不定事情也不至于闹成现在这样。”
曲铭心皱了皱眉还想问他和沈温如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又做了些什么别的交易,但秦司拙却又长叹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曲铭心:“我觉得我们可以回去了,我还有话跟段凝光他们。”
“你回去要是能好好话,就让你回去。”曲铭心还是坐在椅子上,不动如山。
“我尽量。”秦司拙整了整自己的衣服,绕过曲铭心直接去开门。
本来这间办公室也只有门上自带的锁,扭一下就开了,曲铭心没有要拦他的意思,而牛家勤刚才已经睡了一觉,秦司拙开门走出去,曲铭心和牛家勤便懒洋洋的跟上。
他们倒也不是真的不让秦司拙跟段凝光他们话,毕竟人都来了,不管态度如何,该交代的还是要交代清楚。曲铭心只是觉得这兄弟的思想有点问题,一副别人都欠贺清平的欠他的样子,需要来个下马威杀杀他的锐气。
但是当他们坐在大会议室里听到第十分钟的时候,曲铭心觉得,或许秦司拙是有这么认为的底气和理由的。
第二次卧底行动的时候,因为情报不足卧底失败,贺清平和颜陈两人都被关进了水牢,只等第二天吴季温把手下所有要紧的人召集过来就要当面处决,以作警告。
他们两人当时为了逃出去已经受了伤,贺清平因为伤口感染加上被关在水牢中已经发起了高烧,再不退烧消炎贺清平就会死,所以颜陈以要反水为理由,从水牢中离开。离开前他在几乎昏迷的贺清平耳边反复的对不起,而贺清平意识模糊的看着他被人从水牢中拉出去,然后就此消失。
秦司拙只见过颜陈一面,就是当时贺清平死后,颜陈顺着孤儿院找到他的时候。当时秦司拙看着颜陈只问了一个问题,是他一直很想问但贺清平从来都不在意的问题,他问颜陈为什么在缅甸的时候要把贺清平独自丢下。
颜陈看着他愣了愣,问他是不是贺清平一直都想问这个问题,而秦司拙没有犹豫,直接点了点头。
颜陈于是低下头,片刻后他才苦笑着回答,当时他本以为事情没有那么糟糕,如果早知道那是他们之间的永别,他一定不会松开贺清平的手。
他当时为了救贺清平,只能在吴季温面前自证身份,吴季温身边有黑狗的人为他出谋划策,所以颜陈可以轻松证明自己,然后要求吴季温把贺清平放出来。
吴季温照做了,然而没等颜陈回去看看贺清平,他们的卧底前辈拼死递出情报引来大部队的消息便传来。颜陈当时没有话语权,只能跟着黑狗的人悄悄离开。
再往后的事情段凝光他们都清楚了,贺清平退烧后靠着自己找到了地道并躲过了爆炸,他清楚的记得颜陈离开前的那些对不起,也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被放出来,所以他是颜陈告诉他先在这里躲着,颜陈出去找人了。
行动结束后的调查组完全是拿他们所有人当卧底在审,贺清平清楚刘雨希的遭遇,听着调查组的质问也渐渐想明白了颜陈的真实身份。如果他把真相和自己的猜测和盘托出,他们作为颜陈四年的舍友和一年的同事,一定会接受更凶狠的审讯,刘雨希为了葛云凡已经妥协,他不想再扯着大家下水。
他很累了。
调查组来势汹汹,同一个问题要反复多次审讯,贺清平没受过这方面专业的训练,知道自己一旦开口必定会露出马脚,所以干脆闭口不言,连对着段凝光他们,他也选择沉默无视。
他什么都不,有问题的只有他自己,一旦他对段凝光他们表现出亲近和不一般来,段凝光他们也会受到影响。
当时的他们都很无力,连牺牲的战友的名誉都要靠妥协来保全,贺清平没有更好的办法,他只能沉默。
他不能让这些朋友因为他而影响前程,更不能把自己的朋友们牵扯进颜陈这个泥潭中,所以他在伤好后悄然离开,他偷偷去了趟缅甸,重新调查了当时的现场。
他从现场遗留的蛛丝马迹中和之前对颜陈的怀疑中找到了辽安市孤儿院,他准备立刻启程前往辽安,但在离开前,他在茂密又饱经战乱摧残的雨林中,发现了一个奄奄一息的男孩。
他不知道这个男孩儿是谁的孩子,会不会给他带来麻烦,但他还是坚定的救下了这个男孩儿,即使他自己也四面楚歌,无家可归。
贺清平带着这个孩子斜跨整个中国回到了辽安,那时天网系统和实名制购票等体系都不完善,他反侦察经验丰富,顺利的带着孩子回到辽安,还找了套不错的房子住了下来。
他没有问这个孩子之前生活在哪里,跟毒贩有没有关系,而是重新给他起了个名字,希望他不必太聪明也不必太努力,希望他可以不受任何过去影响,开开心心的向前出发。
甚至在最后,贺清平知道自己大概快要死掉的时候,他对秦司拙的都是希望他向前看,不要因为他而受到影响,希望他忘记自己的存在和这段经历,不要被往事牵扯影响未来。
秦司拙当时满口答应,甚至贺清平自作多情,可贺清平死了二十多年了,他还深陷在过去不想挣脱,甚至顺着贺清平留下的问题越挖越深。
他忘不了与贺清平相处的那一年多,忘不了贺清平的样子,更忘不了贺清平的死状。
他宁可把自己这一辈子都搭上,完全放弃自己的生活,也一定要替贺清平讨个公道,做个了结。
贺清平与秦司拙在辽安待了一年多,最开始贺清平没有告诉秦司拙自己的身份和正在做的事情,他甚至想送秦司拙去上学。秦司拙在毒贩窝点长大,脑子比一般孩转的快,贺清平没有刻意提防他,所以秦司拙很快发现了贺清平的秘密,提出要帮贺清平。
贺清平拒绝了他,并且开始刻意不让秦司拙接触到这一切。但是随着他越挖越深,越来越清楚黑狗的问题和颜陈做过的事情,贺清平也有些撑不住。他开始简单的跟秦司拙起那些让他心烦的事情,黑狗是一方面,许久未曾露面的颜陈是另一方面。
贺清平的调查比当时的调查组和专案组都要更深一点,但因为秦司拙的存在,贺清平自己从不冒险。他想到了委婉的给调查组提供线索的方法,但还没等实施,辽安银行的案子便发生了。
黑狗做事有自己的风格和规律,贺清平甚至不用仔细查就能知道这是黑狗的手笔。他猜到了黑狗接下来的目标会是辽安银行,也猜到了调查组会来监视调查,所以他一直都留意着那边的情况。
那张让调查组直接给贺清平定罪的地图,其实是当时得知情况而调查组还没来时贺清平画的。他猜调查组大概会这么安排,因为如果是他他就会这么做,但没想到调查组真的如贺清平所想的那样安排了人手。
调查组对辽安不熟悉,而贺清平从在这里长大,他一直留意着这边,他发现在调查组没有注意到的地方,黑狗的人已经盯上了他们,甚至弄清楚了他们的排兵布阵。
贺清平想提醒调查组,但他总不能直接上门你们的布置有问题,所以他选择冒险一次,带着秦司拙从辽安银行门口路过,然后借着秦司拙的手在报刊亭的杂志里留下了提示的暗号。
他知道调查组会用高倍望远镜和摄像头监视银行门口,所以他刻意露了脸甚至逗留了很久,可最终也没有人下来看,没有人来调查。
确认可疑目标看了什么又是否留下信息是他们监视的必修课,可谁都没想到那天段凝光明明看到了贺清平,却没去确认秦司拙翻的那本杂志。
贺清平的举动瞒不过黑狗,所以当晚黑狗就行动了,除了最开始作案的那几个人,黑狗在辽安本地的人也加入了这次行动,只不过他们不是去抢银行,而是来杀贺清平。
得知黑狗动手,贺清平的第一反应是把自己的存折和早就收拾好的一些必要物品交给秦司拙,让他尽快离开。
秦司拙坚持要一起走,贺清平却摇了摇头。
他他逃了这么久,该面对一次现实了,而且他也累了。
他就这样把秦司拙送到了安全的地方,把自己的全部存款和家当送给秦司拙后,安静的回到了他生活了一年多的房子。
贺清平是怎么被杀的,秦司拙不清楚,他只知道两天后他忍不住回去的时候,贺清平就那样血肉模糊的倒在地上,而之前他们画的手稿也不在了。
秦司拙甚至不能给贺清平收尸,他只是个孩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擦掉自己满脸的眼泪,尽量清理掉自己在现场留下的痕迹,然后在深夜偷偷离开。
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但他知道,今后他这一辈子,都会为了贺清平而活。
贺清平还有一套记在贺清桃名下的房子,钥匙在秦司拙手上,那段时间他晚上去那套房子睡觉,白天就在之前他们生活的楼下蹲着,看着调查组终于找到这里,看着他们冲进屋子,看着他们抬走贺清平的尸体。
贺清平的尸体被抬走后,秦司拙突然觉得去那边看着也没什么意思了,他想到之前贺清平提到过的辽安市孤儿院,于是写了封自荐信,交给了辽安市孤儿院的院长。
他在信上写自己无依无靠,唯一的亲人贺清平在数日前死于非命,现在他一无所有,希望可以被孤儿院收养。
他想如果贺清平的是真的,如果真的有黑狗的人看到这封信来找他,他就和那个人拼个你死我活。
但是他没想到,来找他的那个人竟然是一直活在贺清平的回忆里的颜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