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宫侍赶到天赐殿外时, 还没靠近殿门就被守在外面的两位宫侍拦了下来,其中一个宫侍上前几步声道:“陛下刚歇下,按例非急事不得叨扰, 你可知道?”。
“的知道, 的是平秀殿的,有重要事情向路大总管汇报,烦请跟路大总管一下”要不是路大总管特意交代, 他才不想大半夜来折腾呢。
守门的宫侍见他态度不错,又是来找路大总管的, 才没有再为难, 让他在这里候着, 转身掀开门帘走了进去, 又过了一道门就看到路大总管正在给陛下捏肩的侧面, 当即不敢再进, 退在几位宫侍后面等候。
石忞正闭目养神想事,一边享受捏肩一边泡脚, 并未发现有人进来,一直到她洗漱、宽衣完躺下, 那个后面进来的宫侍都没有出声。
直到路关初最后一个出来, 先出来一步的宫侍才凑上去声跟她汇报了一下, 路关初闻言心里一咕咚,连忙见了平秀殿来的宫侍,听完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陛下刚睡下, 她是汇报呢?还是不汇报?汇报了, 陛下肯定就不会再睡了;不汇报,明天陛下知道后,她下场不用想, 都知道肯定很惨。
她是个有家室的人,就算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家人着想,而且陛下最不喜的就是越俎代庖,想明白后,她不得不硬着头皮又进了殿内。
前来报信的平秀殿宫侍已经被她发回去好好伺候,怎么来就怎么去,跑得比谁都快。
“陛下…睡了吗?…陛下……”动作心翼翼的路关初总算到了最后一道门外,才试探性的喊道。
石忞刚躺下没多久,正在酝酿睡意,尽量让自己别去想国事和步千雪,就听见路关初故意压低却足以让她听见的声音,本来不太想张她,可看她没有停下的架势,才不情不愿睁开眼有点不悦的开口道:“进来”。
劝她睡的是她,扰她睡觉的还是她,最好理由够充分,不然今晚她睡不好,路关初也别睡了。
听出陛下有点不高兴,路关初更谨慎了,端着烛台心翼翼的走了进来,没有第一时间忙着汇报,倒先把蜡烛放好。
石忞睡觉的地方不喜欢点灯,宫灯和外间留一盏灯可以,睡的寝殿内,一旦她睡下,一盏灯也不会留。
光靠外面宫灯的微弱光芒,不拿烛台,路关初根本看不见路,她被绊倒事,就怕一不心冲撞到陛下就不好了。
石忞就静静的躺着,看着烛光越来越亮,直至路关初的脸进入视线,既不急着询问,也没有要起身的意思。
“启奏陛下,刚刚平秀殿宫侍来报,步候选浑身发热………”没等她把话完,石忞刷一下就坐了起来,“立刻传太医,朕要更衣,快点”。
一想到步千雪正在发烧,她就心急如焚,没等宫侍进来伺候,就自己掀开被子下了床朝木施走去,路关初见状连忙上前帮忙,正要喊外面的宫侍进来伺候,却被石忞制止了,“此事不易伸张,朕自去即可”。
不知道陛下顾虑什么的路关初也没多问,歇了叫宫侍的心思,几步上前边帮陛下穿衣服边继续道:“今夜值守的太医已经赶过去,步候选吉人自有天相,陛下不用担心”。
听到太医已经赶过去,石忞却还是放心不下,这里是古代,医疗条件比较差,万一有个好歹她实在不敢想象。已经习惯有宫侍伺候的石忞,即使有路关初帮忙还是花了不少时间才穿戴完毕,就一支蜡烛的灯光,她也没心情细看,只让路关初赶紧去把宫侍和内禁军支走。
路关初在前面尽职尽责的支开人,石忞则带着清影脸色平静、实则内心着急忙慌的跟在后面,出门的时候不知道从哪里回来的清影非要跟着,她现在根本没心情管它。
从来没觉得离平秀殿有多远,这一走却赶紧走了好几个时辰,熬到平秀殿,又怕里面的太医是多舌之人,石忞没敢贸然进去,又路关初先进去探一下。
半月看到路大总管的时候下意识就往她后面看了几眼,结果也没看到少主心心念念的人,顿时气不一处来,强颜欢笑着把路关初迎了进去。
她好不容易把少主盼了回来,却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若这里面没有那个谁谁谁的原因,死她半月都不信,要不是她人微言轻,对方身份又高,她早就去质问了。
少主这么好的人,对那谁谁谁一心一意,要不是谁谁谁的那个表妹,她家少主怎么会受牵连掉进河里?回来后别来看一下,就是话都没连一句,真是可恶至极!少主也是瞎了眼才看上这样的人。
她替少主不值,心中愤愤不平,半点睡意也无,就守在少主床边,不久前,她家少主竟醒了过来,她也终于忍不住了,把压抑的话全了,也没仔细看。
先是数落了谁谁谁一顿,然后就是各种劝,劝少主别再喜欢那个谁谁谁了,人家压根心里就没她,越越气,越越多,完后,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少主居然反常的没维护那谁谁谁。
仔细一看才发觉自家少主有点不对劲,眼神不对劲,原本白嫩的脸也不对劲,竟然开始泛红,用手一模少主脑门,倒春寒的天气都热得她一哆嗦,怪不得少主之前一直各种压被子,现在却双手都伸到了外面。
吓得半月连忙喊了外面的宫侍去请太医,自己则在殿内各种跟少主话,可无论她什么,都没有回音,这让她很害怕,幸好后来太医来了,来的还是医术比较精湛的吕建一,让她稍稍放心不少。
天知道他们家少主从到大身体有多好,反正她记事以来也就时候感染过一次风寒,还是有原因的。
猜到几分半月强颜欢笑原因的路关初,虚长不少岁数也不好意思跟她计较,直接往里走,看到来的太医是吕建一时松了一口气,连忙往回走,临走还把殿内、殿外的宫侍支走了。
气的半月吹胡子瞪眼也没办法,咬牙切齿的又把路关初送了出去。带了助手的吕建一见状也猜到几分,连忙把刚写好的药方拿给助手去抓药了。
宫侍已经被支开,石忞知道里面的太医是吕建一后,才从转角处急速往殿内走去,清影也屁颠屁颠的跟着。路关初扫视四周没发现异常后才跟上。
石忞直接略过嘴张成O型的半月和行礼的吕建一,直奔步千雪床前。清影也跟了进去,路关初则识趣的留在了外间把风。
灯火通明之下,路关初才发现陛下易容有些不整,可当着其他人的面,她也不敢贸然指出,索性微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吕建一也发现了,却当什么都没看见一样,如常。
以为路大总管发神经来走一圈的半月根本没多想,也不会多想,看到被她咒骂了大半天的石忞时,真的很意外,还有点心虚,以至于没敢细看,是三人中唯一一个没发现的。
石忞一到床边就看到步千雪闭着眼脸色红的不自然的躺在床上,两只手放在外面,眉头紧皱,仿佛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一下子就慌了,让她想之前做的那个梦,再也找不到步千雪的那种恐惧和无助瞬间席卷而来差点将她击垮。
自穿过来,她的人生就是按部就班的,为了中兴的目的夙兴夜寐,尽职尽责,就像一个会思考的机器人一样,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除了爱她和她爱的家人以外,心如止水,就算登基之前差点生死国灭,她也可以很平静,在外人看来她是因为胸有成竹才表现得那么镇定自若,可事实上不全是这样,而是她内心深处真的是冷的。
她也从未想过去改变,遇到步千雪真的是个意外,作为皇帝的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出手支援,然后就去做了。
虽然步千雪有点像神仙姐姐,但并不足以在她心中留下多深的印象,人生过客之一,自然也不需要太多的关注。
可缘分二字妙不可言,再加上各种内、外因素直接或间接的推动,步千雪就这么悄无声息的走进了她的生活,前世黯淡收场的初恋,让她本能的不自觉的去排斥,也或者是被爱的有恃无恐,她犹豫、彷徨,就是不去审视和重视。
直到那个噩梦将她点醒,她才逼着自己去审视她和步千雪的关系,才发现她在自己心中的特别,喜欢就喜欢吧,但她不想改变,因为她怕自己按部就班的计划和生活会被乱。
所以她没有向步千雪表达什么,也没有改变现状的想法,但还是会继续对她特别,直到今天步千雪在殿上愿意为了她背负所有,她发现自己更喜欢她了,一直平静无波的心好像注入了一股暖、流。
暖暖的,让她很舒服,也让她下定决心重新规划人生,重新规划一个包含步千雪在内的人生计划。
这个想法让她充满干劲,和为了活下去完全不同的一种激情干劲,就行今天忙到很晚才休息,却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满怀喜悦。
之前忙到很晚的每个晚上她都觉得有点累,不是真的累,而是麻木的重复着每日的工作,这种机械的、麻木的状态让她觉得有点累。
本来以为陛下会做什么的路关初三人,看到陛下突然在床前停了下来,很是疑惑,等了好一会都没动静,路关初便准备上前关心一二,而原本在角落自己玩的清影比她还快,一眨眼就扑到了床边。
清影的动静成功的拉回了石忞的思绪,看见清影要把蹄子往床上伸,想也没想一把把它拉了下来,“一边待着去,再过来,心我再扣你口粮”,想叫步千雪起来玩的清影委屈巴巴一步三回头的回角落里去了。
看着清影离开后才转过头的石忞,一转头就和步千雪有些无神的眼神撞上,没等她开口什么,步千雪就猝不及防的转了个身,用背对着她。
步千雪一开始睡不着,睡着后又做梦,只记得做了梦,具体是什么,被热醒后完全没有任何印象,半月的那些话她都听见了,她想反驳,但浑身乏力发热,开口发不了声,周围的一切都有些飘。
后来太医来了,把完脉她是因为感染风寒才引起的发热,几副药下去就能好,然后就去开药了,她也闭上了眼假寐。
一闭上眼就忍不住想石忞在干什么?会不会来看自己?一会想她来,一会又不想她来,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就感觉到了床边的动静,吓得她立刻睁开了眼,原来是清影,不远处的身影有些熟悉,但又感觉不太一样。
她只能看到这个人的头和侧脸,侧脸和她印象中的差不多,头发却有些凌乱,发冠好像匆匆忙忙又不熟练的人戴上去的,有头发露了出来,还有些松垮。
还没等她再看仔细点就和一双熟悉无比的眼睛对上了,一想到现在的样子很差,她就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这个样子,行动诚实的只留了个背影。
有点被下面子的石忞也不计较,若无其事的转身,把吕建一叫过来询问步千雪的病情,得知是落水引起的风寒和发热,心里很是内疚,便让吕建一亲自监督煎药,尽快把药煎好送来。
不用石忞再吩咐,路关初就十分明智的拉着不情不愿的半月出去了,本来她还想把清影也带走的,可惜喊不动。
门被关上,殿内瞬间只剩她们二人一兽,石忞这才在床边的凳子坐下,嘴巴动了几下没出声,手伸到第三次才大着胆子覆在步千雪露在外面的手背上。
还没等她感受一二,步千雪就迅速的把手抽出放在了胸前,那是她勾不到的安全距离。石忞脸上一僵。
牵手和握手这种肌肤相接触的动作,在这里是有特定对象的,不是直系长辈亲人就得是自己喜欢之人,所以就算是同性太医看诊也得隔层纱,异性也一样。不让接触那多半是不喜欢,或者厌恶的。
已经对这边习俗了解不少的石忞,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心如刀绞,难道步千雪已经不喜欢她?不!她不准!她想用读心术,她想知道步千雪在想什么,可此时此刻的她心绪紊乱,根本就用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