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七章
自从木兰雨和左旋等一行人被石忞抛在后面后, 一路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石忞有个万一,一路紧赶慢赶半点不敢耽搁, 但一直追到巨望县县城都没看到石忞的身影, 天色又眼看着一点点暗下去,左旋开始焦急起来,继续往望台码头追。
在来的路上, 他们遇到了折返回来报信的外禁军,得知贼人已经通过水路逃走, 料定陛下定会追到码头, 左旋真恨不得快点快点再快点。
木兰雨虽然也着急, 但还是在城门停了下, 询问了守城门护城兵一番, 得知县令和县尉先后带了人去了望台码头, 一直提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连忙策马追赶左旋。
一行人又是一路狂奔, 终于看到了一片火把照耀下的望台码头,也隐隐约约看到了安然如初端坐在中间的身影, 不是陛下又是谁, 两人当即下马上前行礼, 江风拍在脸上的冷和身体的累都比不过此时的安心和喜悦。
石忞免了他们的礼,又问了一下路上的情况,得知折回去通风报信的外禁军又一起折回来了, 也没有多什么。
比起左旋他们终于追上她的喜悦来, 此时此刻的她却是怒火难息,她怎么都没想到下手的居然会是月理教的人,她早就下了命令给郭凡秋, 必须让月理教这个邪教彻底消失在华朝境内。
郭凡秋也曾汇报工作暗中进行的很顺利,能查到的知道的月理教教众都已经消失在华朝境内,之后还再次核查了一遍,效果没有之前明显,因为知道的嘴巴太硬,获得的消息不多,不知道的死也得不到什么有用消息。
以至于郭凡秋和她都以为月理教已经被斩草除根,就算有几个漏网之鱼,也成不了什么大事,结果现在就狠狠挨了一耳光,的脸生疼。
暗言都没找出来的人,肯定埋的够深,劫走谁不好,偏把她的爱人给劫了,而且还明目张胆的提条件要换云处安,这简直就是在□□的报复和威胁。
而且还是有预谋、有组织的报复和威胁,为了云处安甘愿冒着暴露的风险,看来云处安这个邪教头子,做的还挺成功的,也不知道对方为此谋划了多久,但肯定不止一个人!
一想到她用了暗言所有人力物力去扼杀月理教,都没有让月理教彻底消失在华朝境内,反而被对方突然将了一军,石忞就觉得背脊有点发凉。
无论是对方真的藏的太深,还是月理教远比她想的势大,两种情况都不是她想看到的。
云处安和月理教既然敢在太岁头上动土,那就要有付出代价的觉悟,她从来都不是能吃亏的主,不管是云处安,还是月理教,她都除定了,谁都阻止不了!
再反过来想,既然对方有所求,那就明最起码步千雪现在是安全的,这让一直紧绷着炫的石忞稍微放松了一点点,可心却不受控制的更加难受起来。
因为就目前的情形而言,对方肯定不会撕票,至于会不会殴或者折磨那就不清了,虽然她有把握暗言做的事没人知道,月理教的就更无法知道了,可保不准对方想给自己的教主报仇,乘机收点利息。
毕竟,若是华朝没大败云处安,云处安现在就还是康国的实际掌控者,高高在上的教皇,如今却成了阶下囚,他们若是想报复一二也很正常,而让人不死又痛苦的办法实在是太多太多。
只要一想到步千雪可能会被他们毒折磨,石忞就心如刀割,恨不得亲自替她承受这些本不敢她承受的苦痛,都是因为她才啊。
石忞右手紧紧的握着椅子的扶手,仿佛要把椅子捏碎一般用力。
偌大的一个望台码头,原本在装卸货物的工人和船工等人早已收拾好趁着宵禁前赶回县城内或家中休息去了,除了货船有人守,大船有人住灯火通明以外,其他地方都和夜色完全融为了一体。
大船上时不时传来附和之声,倒像是在听书,想来也是,太皇太后薨逝头三月还没过,不能行奏乐等欢乐之事,也就只能听听书解闷了。
因为漕运司的干预,本来停在中间的大船全被迁移到了最上面的码头,包括留有人看守的货船也不例外,所以就是听到点声音,也只是如蝉鸣鸟叫般,不算嘈杂。
人最多,火把也最多的最下面的码头,却是整个望台码头最安静的地方,除了火把燃烧的噗嗤声和,就是偶尔经过的江风声和大船传来的些许声音。
张老人的遗体由仵作验看完毕后,就盖上了白布任平放在马车里,案子可能一时半会结不了,石忞不忍心他一直停摆在这里,便派了一名外禁军亲自押回步侯府。
并叮嘱用上好的棺材,按其孙女意愿予以安葬,若回乡安葬就让侯府派人押送,若不回乡就在繁都郊外找块风水宝地安葬,慎重对待,不可草草了事。
在场的官员、兵士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深受感触,陛下对侯府中一个被牵连的下人都如此怜悯,他们还有什么可担心的呢?
往常石忞可能确实多少有标榜加安抚的意思,但这次真没有,因为她更多的是内疚,一是文之远间接或直接对张氏祖孙二人造成的伤害;二是如果当初她没有把张氏祖孙二人送到步府,张老人是不是就不会遭此横祸?
无论是那种,都多少和她有关系,就连步千雪被劫走,也是因为她,更让她越想越难过,索性便不想了,能做的就是把眼前的事做好了。
这个世界的人都很重视身后事,所以张老人的后事,她一定会办好,他的孙女她也会替他照顾好,让老人家能走的安心。
既然对方要云处安来换,那肯定会再传消息,为了确保筹码握在自己手中,石忞又派了木兰雨率四名外禁军带着她的亲笔手谕去易统梵处将云处安带来。
左旋就近站在石忞左边不远处,手不离刀,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外禁军参谋长则站在左后手边,县令和县尉则站在右后手边,乔装扮的内禁军站在石忞左右,离得最近;外禁军围成内圈,稍远点;衙役围成中圈,再远点;护城兵和漕兵围成外圈,在最外围。
围成三个不封口椭圆圈的火把从上往下看就像三条卷缩成团的火龙,照得南江河面上一片火红,却因距离照不清对面的情形。
装着张老人尸体的马车已经走了,仵作却没有离开,虽然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但县令他们都没走,没有命令她也不敢贸然离开,只得站在最外边。
石忞就坐在码头上,看着不远处奔腾不息的江面久久不语,左旋双目凝视着周边,仿佛蓄势待发的老虎,静等猎物出现在自己的视线范围内。
突然一阵马蹄声和和脚步声破了这不宁静的宁静,没一会就有人来报漕运司转运使求见。
“让他进来”石忞头都没回,闭了闭眼,再次挣开已经恢复如初。
她知道在场的所有人都又冷又累又饿,她又何尝不是?就让她任性一次吧,在这里等着,近,她才安心。
“臣漕运司转运使吴持才恭请陛下圣安”见陛下正对着江面眺望着前方,他也不敢居中行礼挡了陛下的视线。
佐官悄悄派人来通知他陛下来了的时候,吴持才正在后衙和伴侣教孩子读书,之前求了那么多次进都谢恩,陛下都没准,今天却毫无征兆的突然就来了,让他半天没缓过神。
一顿鸡飞狗跳匆匆忙忙换了衣服又啰嗦一堆后,他就立马赶来望台码头面圣了,平常坐的轿子都嫌慢,直接骑了马一路狂奔而来,下马的时候官服都是乱的,脸吹得发红,现在衣服倒是整理好了,脸却一时变不回去了。
“起来吧”石忞眼都没抬一下,任然直视着江面,仿佛这样看着,就能步千雪和追去的人都看回来一样。
“谢陛下”见陛下完全没有再话的意思,吴持才本来准备好的一堆辞也不敢了,原本他以为发生了比较重要的事,才会派了外禁军亲自来追,现在看来他还是低估了。
陛下心情不好,这是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没一个人敢在这当头出岔子,再饿再累都不敢有一丝疏忽。
尤其是之前拦着石忞的那两个衙役一直到现在都惊魂不定的,就怕被秋后算账,其实石忞早就把他们忘了。
至于那名送信的外禁军,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坐在前面的人就是曾经半路喊话问话的人,若是知道估计就是睡觉也睡不安稳。
见气氛再次恢复到渗人的安静,陛下也完全没有要走的意思,左旋终于忍不住了,几步走到石忞面前行礼道:“陛下,臣有句话不知道当不当”,“那就别”石忞直接否了。
“陛下,臣一定要,江边更深露重,寒风扑面,就是臣等习武之人待久了也觉得不妥,陛下乃万圣之尊,身系家国天下,在此久等绝非长久之计,还请陛下移驾县衙或者漕运司休整”左旋就像没听见石忞的话一样一鼓作气全了。
别人不知道,他们跟了陛下一路却是知道的,一路紧赶慢,别吃东西就是喝水都只停下来喝过一次,这还是前半段,后面他们被甩开后,以她对陛下的了解,十有八九恐怕也是没有进食的。
“臣附议左统领之言,请陛下三思”离得较近的外禁军参谋长和吴持才连忙出声附和道。
“请陛下三思”有了左旋他们带头,禁军和县令、县尉等人自然也有样学样,跟着附和。
也亏得附近已经被清场没其他人,大船等又被移到了最上面的码头,就算听见了也不甚清楚,否则石忞到望台码头的事,没多久就能传到县城。
石忞一直望着江面的眼光终于收了回来,左右看了一眼行礼的众人,以手扶额,过了好一会才放开手,压低声音反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左旋回道:“启奏陛下,若臣没有估错应该快亥时了”,出门在外,看时辰全靠看天色或者听更声,这里听不到更的声音,就只能靠估算了。
“一炷香后移驾漕运司,起来吧”,县衙离望台码头太远了,漕运司离得近刚好。
“谨遵圣谕”左旋这才满意了。
其中最高兴的要属吴持才和漕运司佐官及漕兵了,因为陛下最后决定要去他们漕运司,这不仅仅是陛下给予他们的荣耀,更是陛下对他们的重视和恩荣,看谁以后还敢背地里他们是个不入流衙门。
虽然吴持才刚刚来的急,但临走的时候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做了一番安排,就是为了以防万一陛下要去他们那里住,毕竟这会都这么晚了,所以特意叮嘱伴侣把住处腾出来,把膳食准备好,没想到真要派上用处了,心里正偷着乐。
左旋提到县衙的时候县令心里是很高兴的,就算他没提前安排,但他就一个人和几个随从,收拾起来快的很,在陛下过去之前都能提前派人去收拾好,结果没想到陛下最后决定去漕运司,这会心里正苦的跟黄连似的。
幸好吴持才站在他前面,不然要看到吴持才隐隐含笑的脸,估计心里得更苦。
此时此刻的石忞一心记挂着步千雪,根本没心思用读心术看吴持才他们的想法,要是知道了估计也只是一笑而过,他们真的想多了,她选漕运司完全是因为它离码头近。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就在石忞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一道黑影从黑夜中奔跑而出,因为太黑完全看不清什么长相,但个子看上去也不。
守在外围的漕兵和护城兵见它完全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还要往里面冲,顿时纷纷亮出武器警戒起来,准备等它近了就出手阻拦。
石忞看得清楚,生怕他们伤害清影,连忙出声阻止道:“让它进来”。
清影第一次见这么多人拿武器对着它,快接近的时候有些疑惑,因为主人是不会让人伤害它的,难道这些人都是坏人?
这个认识让它瞬间紧张起来,就在它准备大干一场的时候,却听到了主人的声音,那些人也终于听主人的话收回了武器。
清影这才高兴的从他们让开的道路跑了进去,一到石忞身边就各种蹭,石忞也难得的扬起了嘴角一边给它顺毛一边关心道:“你是从繁都一路跑过来的吗?”,清影点了点头。
它今天早上醒了之后就出宫了,去了郊外玩耍,一直到下午感觉饿了才回的宫,一边吃着肉一边听宫侍念叨,它才知道主人找它,吃饱喝足就立马闻着主人的味道一路找了过来。
“辛苦你了,但千雪还在等着我去救她,我知道你可以带我找到她,只能再辛苦你了”石忞摸着清影的头俯身声道。
清影扭头疑惑的看了石忞一眼,石忞闭眼点了点头,
最后去漕运司住的算变成了去吃饭,就算她顶得住,心里很不得马上就去找步千雪,可大家已经跟着她劳累奔波半天粒米未进,若要再去追,就是铁的人也受不了。
是人就得吃饭,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就算她没有胃口,为了让左旋他们有体力,能稍事休息,也为了自己有体力找到步千雪,她不得不去漕运司进食休整。
漕运司的饭食自然比不得宫中,但也尚能入口,石忞一个人一桌,饭菜都是最好的,最后却只吃了一碗,剩下的全进了清影的口中。
石忞一行人吃饱、喝足,休息片刻就已经快到半夜三更,之前派出去追赶的外禁军和漕兵也终于回来了,要不是有熟悉水性、水路的漕兵,黑灯瞎火的光靠外禁军根本难以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