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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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思河一走, 今日的早朝才算彻底结束了,石忞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还没出承天殿就让路关初去安排午膳, 谁知道派去的宫侍刚出殿外没多远就遇到了中宫派来请陛下过去用午膳的宫侍。

    石忞刚出殿就看到了天上飘着的雪花,像柳絮一样洋洋洒洒, 却比柳絮轻盈雪白, 随口问道:“这雪下了多久了?”,早上来上朝的时候并没有下雪。

    一直守在殿外的两名宫侍连忙上前行礼回道:“禀陛下, 下了快半个时辰”。

    “嗯”石忞应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坐进了御辇中, 阶梯中间和宫中道路中间已经被宫侍清理出一条路来, 仪仗队严阵以待。

    御辇刚起步,路关初就在帘子外面大声禀报道:“启禀陛下,中宫差人来传话,请您到安仁宫用午膳, 您看...”。

    “先回凤德宫”石忞本来想去安仁宫的,但想到一些事情就改了口。

    “是”路关初领了命令便不再话,只声督促仪仗队走稳点,尤其对抬御辇的宫侍了不止一次, 承天殿的台阶不少, 生怕他们脚滑。

    皇帝仪仗队到安仁宫时,雪了一些,队伍里也多了些宫侍抬着密盒, 石忞下御辇时已经换成了常服,赤色右衽,披着一件白色大氅,头戴紫色冠, 风一吹,脑门特别凉。

    “恭请陛下圣安”早就等在殿外的步千雪见石忞下来,当即上前行礼道,大大的眼睛特别精神,脸红扑扑的,行作揖礼的双手发红。

    石忞环视了一圈,跟在后面不远的半月和卢晏的样子也差不多,院内花圃旁边还堆了两个大雪人,其余宫侍虽然低着头看不清脸,但交叠于外面的手却特别醒目,一样发红。

    石忞张了张嘴没话,直接握住步千雪的双手将她托起,却被触手的冰凉吓了一跳,当即拉着她就往殿内走。

    一进殿就看到了睡着炭盆旁边的清影,懒洋洋的抬头看了她们一眼,半点没有要起的意思,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就继续睡了。

    殿内比外面暖和不少,石忞却还觉得不够,又不敢直接把暖和的暖炉塞到她手里,便立马让人去一盆温水来。

    步千雪的手被石忞的手暖着,本来就不觉得冷,这会全身都暖暖的,比之前玩雪还兴奋。

    可等了好一会石忞任没再开口话,她才有点着急了,试探的问道:“你怎么不和我话?”。

    石忞怼道:“什么?”,“你生气了?”石忞从来不会这样对她话,步千雪即惊又怒,想把手抽出来,对方却不让,挣扎几次无果,气道:“放开”。

    “不放,好好坐着,我是生气了,谁让你这么冷的天不爱惜自己,要是想堆雪人,让宫侍去堆你看看即可,若真想玩雪,玩一会也就是了,可你看看你的手和脸,至少也在雪地里呆了半个时辰以上,御医当初的叮嘱犹在耳,这才多久你就忘了个干净”石忞真的很生气,话的语气都比往常重了不少。

    本来想奋力挣脱的步千雪闻言,放弃了抵抗,因为石忞的都是对的,自上次病好后,太医院院长就叮嘱过她,要好好保养身体,所以每半个月都会来给她请一次平安脉。

    但今天见到雪实在是太高兴了,一玩起来就忘了收手,要不是半月和卢晏多次劝谏,她能玩更久,现在石忞这么一,她也明白对方为什么生气了。

    大氅和白狐裘已经挂在门边不远的木施上,路关初和半月三人站在门边,路关初三人从没见陛下对中宫这么生气过,很是担心,已经做好了随时奔赴过去劝谏的准备,没想到整个殿内却突然安静下来。

    过了一会步千雪才声道:“见到冬雪甚是欢喜,一时没把握住,多玩了一会,下次不会了”。

    “嗯”石忞不是真的要吵架,刚刚完那些话气已经消了不少,她知道步千雪喜欢雪,但没想到会这么喜欢,若是早知道一定会派人来看看或者提前提醒一声。

    没一会,宫侍就了热水送来,石忞也不假手他人,亲自给步千雪卷了袖子,才让她把手放到温水里,石忞是不准备泡手的,却被步千雪拉着从头泡到尾。

    两人的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让路关初三人有点傻眼,心里却忍不住高兴,毕竟伴侣之间吵架也是常有的事,但能这么快就和好如初还是很难得的。

    刚泡完手,石忞的肚子就‘咕噜’的叫了一声,路关初他们离得远听不见,步千雪可是听得真真切切,让一直稳持的石忞开始脸红。

    步千雪也不拆穿,嘴角的幅度却出卖了她,当即让人把热水撤走,传膳。

    虽然石忞没吩咐,但路关初还是特意让御膳房煮了碗姜汤,并当做午膳第一道汤品呈了上来,石忞高兴的盯着步千雪喝完,两人才开始用午膳。

    事后,石忞特意赏赐了路关初,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钱,但也是一种奖励嘛,聊胜于无。

    就在两人浓情蜜意用午膳的时候,文之远的三堂会审也开始了,因为文之远是皇亲国戚,此案又是陛下亲自派人督办,所以主审官们很谨慎,不敢有丝毫懈怠。

    石忞和步千雪用完午膳后,对弈了两局,又憩后,才开始处理政事,之前先回一趟凤德宫就是为了去拿装有密信和奏疏的密盒,还有开密盒的钥匙。

    看到密盒的时候步千雪就猜到石忞可能会在她这里处理政事,并不意外,当即让半月把书房收拾了一下。

    安仁宫和凤德宫都在皇宫的中轴线上,其中又以凤德宫占地规格最大,安仁宫仅次于凤德宫,所以大致格局和房间数都与凤德宫相差无几。

    只是安仁宫的摆设不像石忞那么素雅,无论是书房还是寝殿或者正殿的摆设都比较多姿多彩富丽堂皇一些,这还是步千雪收拾了一番把不少东西收到库房中的结果。

    毕竟安仁宫作为历代皇后的寝殿,一代一代积攒下来,光摆件字画什么的都有好多,而且有些本来就比较色彩斑斓,太后搬走也只带了些最喜欢的,其他的大部分都留了下来。

    步千雪搬过来的当日,石忞就来过安仁宫,见到往日富丽堂皇摆件众多的安仁宫简朴不少,心里很是高兴,又赏了不少东西过来。

    比如今天步千雪披的白狐裘就是那次赏的,还赏了不少冬天会用到的衣服及东西。

    虽然宫中的主子都有自己的私库,但其实私库存放的都是比较珍贵的东西和主子比较看重的东西。不那么珍贵的和比较一般的则会按具体归谁管存放于宫中六局对应的库房中。

    宫中六局库房中的东西再一般也是外面百金难求的,所以宫中改革后,管理也很严格,什么赏赐走什么库房都有严格规定,而皇帝拥有绝对的支配权。

    就像白狐裘虽然很珍贵,但因为要日常护理,所以都是存放在尚衣局的库房中,由尚衣局管理养护。

    今天第一眼她就看见了步千雪披的白狐裘,雪白配雪白倒衬得步千雪的皮肤没了往日的白皙,但红扑扑的还是那么好看。

    这会想起,石忞都有点后悔之前光顾着生气了,应该亲亲咬一口才是。

    两人在书房批了会奏疏和密信,路关初就来报早翻了牌的大臣已经按规定在青霄门外等候召见。

    书房比正殿更暖和,而且奏疏和密信都在这里,搬起来很麻烦,石忞便去了正殿接见大臣,把书房留给了步千雪。

    本来在正殿睡觉的清影中午吃过饭后就跟着她们进了书房,转了几圈往地上一趟,无论石忞怎么它,就是不起,而且头都懒得抬的那种。

    石忞接见的第一位大臣是原太医院院长,已完成告老还乡手续并交接完工作,今天是来向她辞行的,一番行礼后便明了来意。

    此时此刻,其实太医院院长内心十分不安,因为他知道一个天大的秘密,虽然当初发了誓,可自古伴君如伴虎,如今陛下又在安仁宫召见他,就更让他惶恐不安了。

    石忞看到他有些紧张,也很明白原因,但她就像不知道一样,从头到尾没提过关于秘密的一个字,只是按例了些勉励的话和赏赐了一些东西,并额外准他告老后按正四品来享受待遇。

    原太医院院长千恩万谢连连行礼,他明白,陛下虽然未提及秘密的一个字,但直接用了行动让他牢记当初的誓言,因为若不是他知道那个秘密,这额外赏赐也到不了他头上。

    原太医院院长见陛下没再话,便准备行礼告辞了,陛下留他过了元宵再回乡,他已应下,想来还是会再见陛下的,谁知陛下却突然又开了口。

    “若朕没记错,刘院长家世代皆为医者是吗?”石忞随口问道。

    “是,到臣这里是第六代”刘院长身为官场老人很明白官场规则,问什么就答什么。

    石忞又道:“医者传承从古至今无外乎家族传承和师徒传承两种方式,你觉得那种传承更好一些?”。

    刘院长沉思一会才答道:“以臣之见,两种传承方式各有优劣,但能从古传到今,亦已明两者皆为上上之选”。

    “难道就没有第三种方式吗?”石忞显然对答案不太满意。

    刘院长仔细想了一下,无论各地的医馆大夫还是太医院的太医御医们基本上都是从这两条传承中学到医术的,半响才答道:“目前臣没想到第三种方式”。

    “若有第三种方式,刘院长到时可愿相助于朕?”石忞发现她对这老院长这个人还是待见不起来,但对方的医术她还是很信任的。

    “臣愿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这句话刘院长以前没少,但都没今天的真诚,因为他知道这么大的秘密,陛下都没杀他,让他很感激。

    “记住你今天的话,下去吧”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后,石忞已经没有兴趣再聊下去。

    “臣告退”刘院长行礼告退,进殿之前还冷的搓手,出去时额头热的出了薄汗。

    原刘院长告老后,石忞就把相当于副院长的吕建一提拔成了太医院院长,主持编撰医药典著之事也全权落在了她的肩上。

    石忞也曾和吕建一提过编撰医学典著的原因,她求的从来不是留名于青史,而是活下去,所以做的一切也都是围绕这个目的展开的。

    朝廷编的书工程浩大,大部分都是为了面子名声,实际上却十之八九束之高阁,最后能流传下去的基本上原本寥寥,原因就在于没有把书宣传出去,让书真正的流传于世。

    而她要反其道而行之,将编撰的医学典著流传于世。虽然这里的人普遍寿命较长,但得病而死的还是有不少,尤其是医者几乎没有的乡镇村,得了重病就只能等死。

    光靠师徒传承和家族传承实在是太局限太慢了,别人不知道,她却是知道第三种方式的,只有培养出大量医者大夫,百姓的健康才能得到更好的保障,于她、于国、于百姓都是好事,既然如此,那为什么不做呢?

    和这个刘院长比起来,吕建一的思维就比较活跃一些,有些事她只是提到个点,吕建一就能想到一条线,让她省了不少口舌。

    之后石忞又接见了一下回都述职的官员,一直忙了一个多时辰才把今天该见的大臣都见完了。之后和步千雪一直忙到晚膳饭点才把政务处理完。

    晚膳两人是到永寿宫用的,席间文昱几次询问文之远一案,石忞据实回答还没收到奏疏,要不是步千雪在中间调和,这顿饭差点吃不下去。

    文之远一案不仅文昱关注,文渊一家更关注,而且整个繁都勋贵士族都在关注,可由于案子涉及皇亲国戚,是密审,所以到现在都没谁知道案子是怎么判的。

    往日花些钱财走动走动就能听到的消息,现在却走不通了,让不少勋贵士族意识到了当前形式严峻。

    想知道的无法知道,知道的也不敢乱,生怕犯了泄露机密罪,丢官革职事,老底坐穿事大,凡是审理此案的人不是闭门谢客就是直接连家都不回。

    晚上,石忞回到凤德宫,新呈上来的密盒已经放在桌案上,她迫不及待的开了密盒,翻找,终于找到了文之远三堂会审的结果,奏疏上最后那几个字——来年秋后处斩,特别醒目,也特别刺眼,虽然知道按律肯定会是这个结果,但真正发生后,她竟有些不忍了。

    毕竟是伴她从一起长大的侍读,也是她的表哥,还那么年轻。但若不按律判,那她一直强调的按律法治国岂不成了一纸空谈?饶他一命事,若因此导致她的新政改革就此停滞不前,甚至功亏一篑,那就事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