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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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昱看着朝服都没换就赶过来的女儿, 无声的叹了口气,若真如女儿的这般严重,她倒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半响才开口道:“既如此,那就到时再吧”, 完挥了挥手。

    文昱的意思是现在文之远一案正在风口浪尖上不好再做其他安排,那就到明年风头过了再吧,最后文昱终究还是妥协了, 但也没有完全妥协。

    先帝穆宗和石栭的事,她不是不着急也不是不生气, 而是相隔万里她即使有心也无力,真正的鞭长莫及, 可现在文之远就在都城, 又是比较喜爱的晚辈,能救她总是要救一救的。

    但前提是华朝无碍女儿无碍,人的手指都长短不一, 何况对一辈喜爱亲厚的程度自然也有差别,再喜欢终究是比不上自己孩子的。

    石忞顺势行礼退下,出去的路上看到左边有一间房门上挂了八卦镜和八卦幡, 刚刚来的时候急赶路, 都没仔细看,便停下看了几眼。

    永寿宫的布局和皇奶奶在时有些不一样了,因为天冷,花草被移到了室内,花坛里种的除了一些不落叶的植被外,其他的都枯萎了,只等来年开春再焕发生机。

    以前到处乱跑自由觅食的兔子被关了起来, 只能用海水饲养的玳瑁进入了休眠期。

    最让她忍不住多看两眼的是挂着八卦幡的那间房,自太皇太后薨逝后,太后就喜欢上了道教的坐和做功课,浩海殿的道教经书全部进了永寿宫。

    咋听这个消息的时候,她的心情很沉重,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她却是能猜到一二的,皇奶奶去世的主因虽然病,可次因就是她,再次因就是文昱。

    文昱这辈子连只鸡都没杀过,在家被家人保护的很好,入了宫又被武宗她们保护的很好,人虽然在宫中,实际上单纯的很,突然手上就间接沾了血,心里肯定是有道坎的,而坐做功课就是她找到的救赎。

    所以她不仅不会阻止,还会时不时收集一些好的经书送到文昱面前,更会有意授意在文宣殿给太皇太后超度的道教高人宽慰文昱多和她话。

    而她自己,虽然不会天天到文昱面前请安什么的,但对文昱还是很关心在乎的,所以永寿宫发生的事她都知之甚详,但知道和亲眼见到的效果还是不一样的,故而才有此停顿一观。

    离开永寿宫后,石忞直接去了安仁宫,正好遇到刚从文宣殿回来的步千雪,两人一起进了殿,清影正趴在火盆边呼呼大睡。

    安仁宫备有石忞的衣服,石忞便去步千雪的寝殿换了身常服,顿时觉得舒服不少,路关初则指挥着宫侍把换下的朝服送回了凤德宫。

    步千雪手微微一挥,宫侍顿时鱼贯而出,殿内便只剩下她和走过来的石忞,还有呼呼大睡的清影。

    石忞刚坐下,步千雪就把新日报抵到了她面前,虽然什么都没,但版面正是文之远一案,意思不言而喻。

    她拿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看完还点了点头,好像颇为满意。

    步千雪皱眉问道:“他虽然罪该万死,然毕竟曾有功于社稷,就这样定案,是否不妥?若按八议法,恐罪不至死”。

    如果只作为大臣或者一般朋友步千雪的心里是很赞成石忞这样做的,可若是爱人亲人的话,她却有些犹豫,这样做会不会太绝情?

    嫉恶如仇如步千雪,都能问出这样的话,石忞有些意外,看来特权中的特权皇权至上的观念在这个时代的人的心里已经根深蒂固了。

    “并无不妥,他已非爵子,虽是皇亲国戚,但犯罪时的身份却是官员之身,以官员法为主审理此案,名正言顺”石忞义正言辞,并不知道步千雪心里的想法。

    见石忞意志坚决,又知道她之前是从永寿宫过来,便明白了,此事只怕暂无回旋的余地,当即转移话题,不再提及此事。

    第二天早朝平静无波,并无大臣为文之远求情,就连文渊自己都三缄其口,文之远一案算是暂时尘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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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年多后,天福八年初夏,华朝大部分地区都先后进入了雨季,有的地方下一阵歇几天,下一天歇一天,有的连着下几天都不见停,淅淅沥沥,比如此时的繁都。

    越发成熟冷淡的石忞正站在文宣殿屋檐下看雨落下,身着常服,双手自然交叠于腹前,路关初站在旁边,宫侍和禁军站在不远处,皆神色肃慕。

    雨一会大一会,就是不见停,就算停了也是短暂的几个时辰,繁都已经连着下了七八天的雨,导致皇宫护城河和繁都护城河水位上升不少。

    为了和皇宫护城河区分开来,繁都城的护城河也叫护河,与景湖有一条河相连,叫景河,半自然半人工开凿,可容扁舟船通过。

    河道上建了不少桥,有人走的巧阶梯拱桥,也有过马车平展的大拱桥,原本水面离拱洞的距离是很长的,现在却只剩半人高了,洪水浑浊有力,滚滚流向护河。

    护河又与南江一支流上游相连,若不是支流受地势影响颇为湍急无法行船,大宗货物就可以直接走水路运到繁都了,这会洪水却像着了魔一样往南江奔流,让本就湍急的水势,远远看着都怕人。

    无论雨下的多大,皇宫的地面都没有大面积积水,雨水顺着设计好的水道大部分流入了皇宫的护城河,部分流入了御清池,加上皇宫本身地势颇高,宫殿又多是高台建筑,倒无水淹之险。

    可石忞却完全高兴不起来,反而脸色越发凝重,以工部和钦天监的预测,按现在的雨势,只要再连着下三四天,护城河、景湖、景河和护河就会达到临界点,洪灾迫在眉睫。

    “启禀陛下,工部尚书木长青木大人有急事求见”一个宫侍跑过来停在三步开外行礼道。

    石忞皱眉,“宣”,若有所思看了天空一眼,转身进了殿内。

    木长青进殿的时候就看到陛下正襟危坐在案桌后面,路关初站在旁边,当即上前行礼道:“恭请陛下圣安”。

    木长青脸色看上去不太好,也不知是近日太忙累的,还是急的,按例今天应该是休沐,但因为连着下雨的事,也为了提前做好抗洪事宜,石忞免了今天的休沐。

    石忞道:“免礼,不知爱卿急着见朕所谓何事?”。

    木长青起身道:“启禀陛下,因近日雨势颇大,烧制主事之人又准备不足,导致烧制最后一批大婚御用瓷器的瓷窑塌了,瓷器荡然无存,臣疏于职守,以至铸成大错,请陛下降罪”,刚站起来又跪了下去,头都快贴着地面了。

    石忞看着跪在下面的人,眼神缥缈,她以为是水势抗洪的事,没想到却是她和步千雪大婚的事。

    因为两年多以前,两人因为大婚的事闹过不愉快,所以后来两人好好聊了几天,加上礼部呈上的章程,又请示太后后,两人最终定下了大婚流程。

    具体步骤不变,必不可少的全部按章程筹备,可以删减的直接删减,数量上能减少的减少,各种减减删删后,硬是把花费降到了一百二十万两左右,规模也就和当初定亲差不了多少。

    比原本预算的节约了近八十万两,两人一致商议后决定把这笔钱全部投进了教育,建成了现在的武道学院和医道学院,与整改后的明道学院并称华朝三大学府。

    节约成这样,石忞是有些不愿意的,因为她觉得自己现在不差这点钱,而且大国脸面什么的怎么的也得要点吧,可步千雪却觉得结个婚花一百多万两已经是巨资,花的还都是百姓的血汗钱,再翻倍于心不忍,也是奢靡和浪费。

    的石忞哑口无言,因为这些钱不论来自什么渠道,确实都来自她的臣民,而她上位后又大力击奢靡之风,压贪官污吏,若自己大婚就奢靡无度,岂不是背道而驰?

    就算她不做节俭标榜的榜样,至少也不能做那只准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的人啊,所以最后只得同意了。

    从天福六年初大婚章程定下后,涉及的各衙门就开始准备,到现在已经两年,时间看着很长,可这里的生产力不比现代,加上皇家要求又比较严苛,以至于光她们大婚的婚服都是前不久才刚做好。

    还得准备赏赐给步家的银茶具、银盆、绸缎、布匹和带鞍鞯的马匹等,还有她们自己用的银器和瓷器等,按例还要做金质的,石忞和步千雪都觉得费钱又不实用就删了,但银器和瓷器等却是必须的。

    大婚要用的东西很多,光靠六局、工部和礼部是不行的,所以有一些是直接委托给比较出名的商人来做,这塌了的就是委托的商人做的,地处江北,按计划做好运过来的时间都是比较紧凑的。

    如今出了这样的事,就算对方立马重新建窑再烧制,时间上只怕也来不及了,要是能来得及的,也绝对不会报到她这里。

    “若朕没记错,最后一批烧制的是一套红釉开光金囍字瓷器,可对?”石忞眼神清明的问道,声音不怒不喜,木长青却不敢有一丝放松,连忙恭敬答道:“回陛下,正是”。

    “即如此,那就删了,下去吧”江北的瓷器质量最好,再赶制肯定来不及,就近的质量差一些,她也不想要,反正已经做好了三套并在押送来的路上,够用了。

    没被惩罚的木长青有些不安的退了出去,有罪不罚可不是陛下的风格,难道是因为最近可能要抗洪陛下对她网开一面?

    木长青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高兴的走了。

    石忞却派了暗言的人前去查证,若真是天灾所致,她无话可,若是有人故意从中作梗,那就饶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