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渣男就是欠修理 折腾大半夜,第二……
折腾大半夜, 第二天早上苏元华没能起来。
好在她今天也没啥要紧事,家里也不指望她上工挣那俩工分,睡个懒觉也没啥。
“圆圆!圆圆你在家不?”
正睡得沉, 苏元华突然被人吵醒, 迷迷糊糊起来穿好衣服, 头没梳脸没洗呢,就被人拉走。
“圆圆你赶紧的,我家牛牛快不行了, 救命啊!”
苏元华被拉得脚不沾地,脚上趿拉的鞋都快跑掉了也来不及提,稀里糊涂问:
“出什么事了?”
牛牛奶奶火上房地拖着她往家跑:
“我孙子呛着了,快背过气去了, 你快去救人!”
苏元华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
“吃东西卡着了?”
“嗯呐,一个错眼没看住, 东西偷着开柜子拿冰糖吃,被我看见吓住,卡嗓子眼里出不来了,脸都快憋青了, 你快去给看看吧!”
牛牛奶奶急得想原地起飞, 可惜苏元华吨位大带不动,只得搁地上拖着她跑。
牛牛奶奶家跟苏家足足隔了半个村子,以苏元华这速度跟体力,怕是跑过去也回耽误大事。
苏元华二话不,扭头回自己家。
牛牛奶奶没抓住人,差点被带一跟头,站稳了在后头着急地喊她回来。
“我回家骑自行车, 那个快!”
苏元华使出吃奶的力气,奇迹般地在三分钟内赶到牛牛奶奶家。
快到她家门口的时候,她猛地翻身下车,把自行车往地上一扔,不管不顾地往家里头冲。
自行车砰地倒地,车铃叮当乱响,俩车轮高速飞转,飕起一阵风声。
“孩子在哪?快给我!”
苏元华以为家里有人,进门就喊。
东屋传来窸窣的动静,她想也不想冲进去,抢过炕上躺着没动静的男孩,从背后环抱住他,掀开上衣摸上肚子,找到肚脐上方约莫两指的位置,握拳用力向上按压。
一次两次三次,苏元华鼻尖泌出细密的汗珠,动作却不敢丝毫放松,依旧快而连续地用力按压。
似乎过了很久又似乎只一分钟,难受得翻白眼的男孩哇地张嘴,喷出一颗泛着黄的冰糖。
冰糖嗒地一声掉在地上,被随后赶回来的牛牛奶奶踩在脚下,碾得四散碎裂。
“哇奶奶——”
子吓得嚎啕大哭,扑进奶奶怀里宣泄恐惧。
“还敢不敢偷吃了?叫你嘴馋,你可吓坏奶奶了!”
牛牛奶奶恨得狠拍他两下屁股,祖孙俩抱头痛哭。
苏元华吐气甩手,听着孩子响亮的哭声,放心地勾起嘴角。
能及时救回孩子真是太好了,就是这哭声实在太吵,哭得她脑仁疼。
苏元华溜出门外,扶起自行车,头疼地扳扳摔歪了的龙头,试了两回扳不正,无奈只能推回家去。
“圆圆你等等!”
牛牛奶奶从后头追上来,胳膊窝里还不放心地夹着她家孙子。祖孙俩可能出门前刚洗了脸,眼睫毛还带着湿气。
“你这丫头咋那急着走,也不一声。你救了我家牛牛,咋也得叫我们谢上一句不是?这鸡蛋你先拿回家吃,千万别跟我客气,我孙子的命也不只值这一篮子鸡蛋。
等我儿子儿媳妇回来,再叫他们正式谢你!好闺女,你可是救了我孙子和我的两条命啊,要是孩子真出了事,我可没法跟他爹妈交代。”
牛牛奶奶硬塞了一篮子鸡蛋过来,见她不接便直接挂到车把上,扭头抱着孙子蹭蹭跑走,都没发现她车把歪了。
苏元华喊了几声,越喊人跑得越快,像是后头有狗追似的,送礼的态度十分坚决。
苏元华也不习惯在外头跟人拉拉扯扯,加上自行车还给她摔出了毛病,压根立不住,没法支起车子追人家还东西,无奈只得先收下鸡蛋,想着回头再叫梁斌跑一趟还人家。
生产队这些天正赶上春种农忙,家家户户齐上工,家里几乎没闲人在。
但总有例外。
苏元华正有些吃力地推着蛇行前进的自行车往自家去,就瞅见街尾那家闪出个人来。
苏元华下意识多看了两眼。
那人做贼似的左右张望,一眼瞅见她,慌张地回头敲门,又匆忙躲回去了。
这表现可就扎眼了,叫苏元华想装没看见都难。
她好奇地多瞅了两眼,没想好是上前查看还是赶紧走,就见那家门又开,走出来个齐齐整整的大姑娘。
“你是圆圆吧?今儿没出去给人井?”
大姑娘大大方方跟她招呼,身后跟出来个男青年,躲她身后低头不话。
苏元华仔细辨认了下,觉得眼熟,却对不上号,也笑着回:
“今天没活儿,歇两天。你们没上工?”
大姑娘仿若无事回身锁门,态度自然笑:
“咋没上工,上了。这不程知青手心磨出水泡,疼得握不住锄头,我回来拿针帮他把水泡给挑破,又借了副手套给他戴上,这就要回去接着干活了。”
苏元华顺着瞄一眼程知青手上洗得干干净净的白线手套,心里了然,嘴上客气:
“十指连心,那确实疼,戴个手套护着确实好一点。”
“可的是呢。那先不聊了,我们下地去了,回头见啊。”
大姑娘大大方方挥手道别,程知青默默跟上,从头到尾没一句话。
苏元华笑笑,也没当回事,走了两步,脑海中蓦地想起某段八卦——
村西头郭喜祥的大闺女跟城里来的知青好上了,俩人大白天就偷摸跑回家乱搞,还没结婚就把女的肚子搞大了。
郭喜祥逼着那男的娶他闺女,那知青才承认,他已经跟知青点的另个女知青好上了,女知青也有了他的孩子,他俩已经准备领证结婚了!真不是个东西。
苏元华蹙眉,回头盯着那俩人一前一后无交流的背影,越瞧越觉得别扭。
郭喜祥的大闺女叫啥来着?郭彩霞还是红霞、霞?
不管了,试试吧。
“霞姐等等!”
“嗯?你还有啥事?”
大姑娘闻声回头,目光触及身后高大斯文的程知青,本能绽出个笑脸,很快又收敛,朝更后头的苏元华看过来。
苏元华将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收在眼底,心里隐隐发凉,却还不死心地试探:
“我想起来个事儿想找喜祥伯,你知道他在哪不?”
郭彩霞讶然量她两眼,随即热情笑着朝东边一指:
“我爹在那边种花生,你过去问一下就能找着。是有啥好事吗?”
苏元华看一眼枝头桃花一样娇俏的大姑娘,再看看她身后一直缄默不言,有意无意降低存在感的程知青,目光落在俩人手上。
只有一双手套,却戴在了男人手上。
苏元华抿抿嘴,笑得勉强:
“应该算是好事。先不跟你们了,我找你爹去,回头等他跟你们。”
拯救无知少女脱离苦海,算做好事吧?
三人分开,各怀心事。
苏元华越想越气,程知青这是明摆着脚踏两条船,渣男!
最无辜的就是郭彩霞,稀里糊涂就当了三。
上辈子最后这事儿怎么解决的,苏元华并不知道。她妈嫌这事儿太龌龊,怕带坏她,不叫人当着她面议论。
不过想也知道,摊上这种事,吃亏的只有女方,除了自认倒霉没其他法子。
顶多要男方多出点血,赔钱了事,孩子也肯定不能留的。
可好好一个大姑娘白遭一回罪不,以后亲事也肯定艰难,等于下半辈子都被害了。
苏元华磨牙运气,手上一个使劲,吱呀一声,歪掉的车龙头都被掰了回来。
苏元华垂眼定定看了一会儿,冷冷哼一声。
欠修理!
苏元华憋着气推着自行车回家,放下鸡蛋篮子,扭头带上门去找她爹了。
特么的,遇见这么个破事儿,先前成功救到人的好心情全败坏光了!
“姐你上哪去?”
梁斌早上跟着苏家人出工,眼尖地先瞅见人,立马扬声喊她。
苏元华循声过来,见他拐着个篓,里头盛着大半篓子红皮花生种,抓一把往地上浇过水的坑里头漏两颗,后脚一拖把土填平,干得有模有样。
“累不累?累就歇歇再干。”
苏元华掏出手绢给他擦擦额头的汗,有些后悔空手过来,哪怕给送点水来呢。
梁斌老实站着叫她擦汗,笑得眉眼弯弯:
“不累,姐你咋过来了?你昨晚上那么辛苦,得多休息才行。”
“姐没事,你孩子家家少操心。”
苏元华轻拍下他头顶,家伙头发茬子挺硬,还有点扎手,头皮被头顶大日头晒得潮乎乎的,一看就没偷懒。
梁斌下意识拿头顶去蹭她的手掌心,乐呵呵求表扬:
“姐,你教我背的九九乘法表还有拼音字母表我全都背会了,你再教我背个别的吧。”
苏元华对他勤学好问的精神给予高度肯定,当即教他背一首古诗,很应景的那首《悯农》。
梁斌记性好,加上平常跟村里其他孩子玩,或多或少听过几句,这会儿背起来得心应手,很快就记住了。
但他没有贪多,而是反复背诵,半点不嫌烦。
苏元华见他念念叨叨地朝前头撒种子平坑去了,焦躁的心情奇迹般好转。
人生在世,岂能事事如意?总纠结那些不好的,容易抑郁;不如多往好处想,生活才充满希望。
苏盛泉刨完坑从地那头过来,拄着手里的锄头问她:
“出啥事了,一脑门子官司。”
苏元华再次后悔自己没带点水过来,讪讪:
“也不是啥大事,就是心里头实在不痛快,就跑来看看你们。”
苏盛泉瞄闺女一眼,扭头望着媳妇在地里提着水桶弯腰一瓢瓢往坑里点水,那水才浇下去就渗进沙土里,只留下一点颜色深些的水迹,他的目光里不由带上忧虑。
“吧,天塌了有爹给你顶着,为啥不痛快?”
苏元华就近看她爹大日头下沟壑纵横的黝黑脸皮,胸口发梗,突然就不想给她爹添堵了。
“我把咱家自行车摔着了。刚才牛牛奶奶上家找我,是牛牛偷吃冰糖卡着嗓子了,快上不来气,我急忙骑自行车上他家救人。
孩子没事,顺利救回来了,牛牛奶奶还送了我一篮子鸡蛋。就是我一着急吧,把自行车摔坏了,推着都不走直线,可费劲了。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爹你要是有急事的话,最好先跟别人借自行车,咱家车得修。”
“没摔着你吧?”苏盛泉听完,上下量闺女,担心地问。
苏元华抿嘴摇头:
“我没事,我就没摔着。”
“人没事就行,回头我把自行车给修修,不耽误骑,没事。”苏盛泉放心了,接过媳妇递过来的空桶挂扁担上,连着地上另一只空桶一起挑走,去井里水。
“什么呢,过来有事?”
崔兰叶抬起袖子擦把汗,拿手在脸颊边扇两下,问她。
苏元华愧疚地看着她妈晒得发红的脸颊,低声又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还有别的事吧?”
崔兰叶心细,了然地问。
苏元华嘴唇张了张,还是把话咽回肚子里:
“妈,我该提壶水送过来的。”
崔兰叶细看闺女两眼,觉得她没全实话,但还是体贴地宽慰她:
“没事儿,马上到晌午了,回家喝也一样。你咋?早上叫你起来吃饭都叫不起,累坏了吧?锅里给你盖的饭,吃了没有?”
苏元华听着妈妈细致的关怀,鼻头酸酸的,张开胳膊抱住她,靠在妈妈肩头吸吸鼻子:
“妈,能当你们的闺女真的太好了。”
崔兰叶哎哟一声,想拍拍她后背又怕弄脏她衣裳。
“多大的闺女了,还跟妈撒娇,不怕别人看了笑话。是不是做噩梦了?别怕,梦都是反的,没事啊。”
地里头梁斌也赶上进度,放下篓跑过来,好奇地问:
“我姐咋了?”
苏元华不好意思地松开妈妈,冲他皱皱鼻子:
“没咋,这我妈,我想抱就抱!”
梁斌眼珠子机灵转一圈,也厚着脸皮过来要抱抱:
“现在也是我妈了。”
崔兰叶慈爱地一把搂住家伙,捏捏他的脸问苏元华:
“圆圆你看你弟是不是长胖了点?”
梁斌抬起脸任由量,张着两只手不碰人,花生种上拌了农药,有毒。
苏元华作势左右量他,撇嘴:
“哪胖了,还是皮包骨头,得加把劲吃饭啊,不然出去谁信你是我弟?”
梁斌震惊地瞪大眼,抬手虚虚比当一下她的腰身,平移到自己的身板上,两只手间的距离还能再塞进一个他去。
家伙一下子苦了脸:
“要胖成姐你这样,我得吃多少啊?太难了,比背书写字还难。要不,姐你接着减肥?”
很好,这是全家上下头一个正面发言鼓励她减肥的人。
苏元华眯起眼,语气危险:
“那要不要直接把我身上的肉切下来,匀给你?”
梁斌激灵灵个寒颤,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拒绝:
“别别,那些肉都是姐你辛辛苦苦一口一口养出来的,弟弟哪能占你这么大的便宜,还是不了。”
崔兰叶被姐弟俩逗得合不拢嘴,嗔怪地看没正行的闺女一眼:
“你别欺负你弟弟,斌斌心里头最惦记你,还特意给你挖了荠菜包饺子吃,你看看。”
苏元华往旁边一瞅,果然看见旁边地堰树荫里,摆着个草编篮子,里头盛着一捧择得干干净净的荠菜,叶片水灵灵的,一看就是喷了水。
她心里一暖,嘴上还故意拿乔:
“弟弟给姐姐挖点野菜不是应该的吗,回头我分他一半饺子吃。”
崔兰叶又嗔她一眼:
“斌斌爱吃猪肉大葱馅的,不跟你抢。”
梁斌嘴甜地:
“干妈做的我都爱吃,我不挑嘴。”
插科诨闲聊几句,那头苏盛泉挑着满满两桶水过来,崔兰叶提起一桶继续浇坑,梁斌跟在后头播种填土,继续忙活。
苏元华皱眉看看远处犁地的村民,有大牲口的边赶边扶犁,没大牲口的就得人在前头拉犁,看着就辛苦。
“爹,怎么不用拖拉机犁地?”
苏盛泉卷了根烟点着,猛抽两口解乏,闻言不赞同地看她:
“拖拉机烧柴油,犁完这么一大片地得多贵,不划算。”
苏元华皱眉:
“那这也太累了。还有,浇地没有抽水机吗?纯靠人一趟趟挑,得挑到什么时候去。”
苏盛泉又看她两眼,:
“抽水机金贵,拢共全县里也没几台,也得烧柴油。人工不值钱,反正水井离得也不远,多挑两趟就是了,哪那么娇贵。”
苏元华眉头皱得更紧,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劝她爹。
这会儿讲究的就是艰苦奋斗,不怕苦不怕累,连知青都下乡体验生活,老农民更不能矫情,这是他们的本职工作。
可真的太累了。
就没怎么吃过苦的苏元华,深深地焦虑了。
她合理怀疑,她姥跟大舅身体不好,就是干活累出来的毛病。
“爹,老话的好,磨刀不误砍柴工,这干活的家伙什儿可得舍得花钱。我给你算笔账哈。”
她也蹲下来,捡根细棍在地上划拉:
“你看,假如咱们在生产工具上投资一笔,以机械代替人力,就能极大地提高效率,早早完成生产任务。
解放出来的劳动力也别闲着,咱们再干点别的,创个副业啥的,不是就能轻轻松松把柴油钱挣回来了?
这样一来,活没少干,人还少受罪,钱也没少挣,何乐而不为?”
苏盛泉捏着短短的烟头狠吸一口,扔脚底下拿鞋碾灭,包容地看闺女一眼,摇头:
“得轻巧,创副业不是过家家,哪有那么容易。随便就能挣钱的话,别人不早抢着去干了,还能轮得到咱?
再了,不允许投机倒把,你这思想可有点危险。”
苏元华不以为然:
“这都哪跟哪啊?集体办厂创收纳税是为国家经济建设增砖添瓦,和投机倒把有啥关系,又不是私人搞倒买倒卖。”
苏盛泉听出点意思来,耐心问她:
“集体办厂?咱这能买啥,亏了咋办?”
苏元华兴致勃勃出点子:
“什么都可以啊,食品、服装、手工艺品,只要能做好,都不是问题,不定还能出口挣外汇呢。
对了,我觉得咱这块儿的水挺好喝,甜,不定就是上好矿泉水,回头送有关部门测一测,搞不好也能卖的。”
苏盛泉一下子兴致全无:
“你可拉倒吧,谁家想喝水不能自己烧,非得买你的?不是脑子有病就是有钱烧的。
你快别瞎琢磨了,咱老农民就安分种地,努力多交公粮,这才是咱们的本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