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庆回来以后，连枝把精力都放在了工作上。毕竟还在实习期，关系到留任情况，既然决定了要走这个方向，既然现在的团队非常难得，那自然要上心，仔细面对每一个课题。

    虽然任务繁重，到公司就有事儿忙，但好在老板大方，团队默契给力，经手的案子都圆满结束。

    一个周五，朱女士请团队的同事们出去吃饭。

    他们的团队几乎都是同龄人，个个都非常谦虚谨慎，待人接物极有分寸感，相处起来非常舒服。连枝有时候会听他们讲起读书时的事，团队里大多数人都是法本再加一年LLM经历，好几位还都是校友。因为连枝本科不是学法律的，还被问过怎么跳到这个坑里来。连枝开玩笑，以前的专业更是天坑。

    朱女士主动聊起自己的经历，她大学毕业以后就做起了全职太太，结果丈夫在孕期出轨，她二话没离了婚，一个人一边带孩子，一边重读了一个法学本科，再读了硕士，然后来HB工作，做到今天的位置。

    众人肃然起敬，活脱脱爽文女主的经历。

    想起那些年的事，朱女士露出少有的感性一面，“其实现在想来，如果不是我前夫给我那当头一棒，我天天在家看孩子，可能人早就废了。所以啊，人还是得为自己而活，别人都是靠不住的。”

    “朱律得对！”Junior端起果汁，“我们敬朱律一杯！”

    *

    和同事们聚完，连枝回家时已经晚上十点。

    墨墨无聊地趴在客厅的地板上，听到门口的响动，立马竖起耳朵。

    等连枝刚进门，它就冲过来往她身上扑。

    祝丞结还没回来，他给连枝发过消息，今晚有应酬。

    连枝嘱咐他少喝酒，又让王叔慢点开。她低头瞄了眼手表，也不知谈什么生意谈到现在还没散。

    连枝洗漱完出来，洗了草莓，开电视，随便放了一个综艺，享受一下难得的清闲。

    墨墨走到她脚边蹲着，像是怕她无聊，专门来陪她的。

    看了会电视，连枝困意袭来，已经十一点半了，手机居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不知道他的局到底散没散。她知道他那是工作所需，不好电话催他。

    过了一会，连枝竟然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了。直到玄关传来动静，连枝蓦地惊醒。

    她睡得并不沉，一点声音都能醒来。

    连枝走到玄关时，门刚好从外面开，林业扶着祝丞结下来。

    一声酒气，连枝下意识皱眉。

    她忙扶着祝丞结的另一只胳膊，往沙发的方向走。

    林业来过几次，墨墨熟悉了，也不乱叫，倒是用脑袋在祝丞结鞋边蹭来蹭去，也急急忙忙的样子。

    “这是喝了多少！”连枝明显埋怨的语气。

    “今天谈好的项目收益会很好，C.J一时高兴就……”林业解释。

    “高兴也不能喝成这样啊。”连枝不悦，却没再接着往下。

    把人安全送到，林业把买好的醒酒药和护肝片放桌上，对连枝：“那我就先走了，麻烦你好好照顾他哦。”

    连枝没理他，俯身去摸祝丞结发烫的额头。

    林业赶紧溜了。

    “C.J。”连枝轻拍他的脸，他好像是醉了，又像是累了，躺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

    连枝拿了居家服给他换，却没想到喝高了的祝丞结很听话，叫他抬手臂就抬手臂，叫他不动就不动。

    “裤子你自己换？”连枝问，他不话，也不摇头，就睁着迷蒙的眼睛看她。

    连枝叹气，“那你别动哦。”她扒拉下他的裤子，火速给他换上家居裤，一点也不敢多看。

    刚给他穿好裤子，祝丞结突然拉了她手臂一把，连枝猛地扑倒在他身上。

    祝丞结抱着她，侧了侧身，将她整个人都裹住。

    酒味很重，扑在鼻尖。

    他闭着眼，抱着她睡觉。

    “诶——”连枝动弹不得，只能用手指戳戳他，人一点反应都没有。

    连枝抱着他的臂膀想要推开，根本推不动。

    她望着天花板，很是无奈。

    这样的姿势保持久了，祝丞结就有些不舒服，他往后退了退，以为自己在床上，结果身后是空的，直接滚到地上，腿还砸中了墨墨，惊得墨墨一个跳起，汪了一声。

    闷的一声，脑袋磕到了地板，他不耐，却没力气用手去捂。

    连枝慌慌张张地翻身下来，揉揉他的脑袋，轻哄着，又把他胳膊往自己身上架。

    可他太沉，连枝扶得费劲，连墨墨都跑过来，用圆滚滚的身体抵住祝丞结的背，再往上拱。

    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算把祝丞结挪到卧室。

    连枝给他擦了脸和手，盖上被子。

    折腾到现在，额头居然都出了汗。

    第二天，连枝早起煮了粥，又给他熬了醒酒汤。

    祝丞结难得一天没有按时起床，醒过来时已经十点多，头有些沉，感觉不是很舒服。

    连枝已经上班了，墨墨正趴在落地窗前晒太阳。

    听到动静，脑袋支棱起来，就见祝丞结趿拉着拖鞋来到客厅，它立马跑到他脚边去蹭。

    连枝走的时候拉开了客厅的窗帘，所以他刚出来时，觉得这阳光有些刺眼。

    祝丞结本来想去冰箱里拿瓶矿泉水，却发现上面留了张便利贴。是连枝的字体，厨房有醒酒汤，喝的时候要热一热，锅里有白粥和蒸蛋，醒来记得吃。

    昨晚喝得多，有些记忆已经记不清了，只剩下她照顾自己的零星片段。

    他低头闻了闻自己，总觉得还有股酒味，很是嫌弃。

    也不知道她怎么忍得了的。

    祝丞结去浴室洗漱完出来，喝了她做的醒酒汤，终于才感觉好受了一些。

    他给连枝发了消息，谢谢她的早餐。

    连枝很久没回，应该是在忙。她在忙的时候，几乎没有时间回消息。

    果然，等到中午，那边才回复，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祝丞结直接了电话过去。

    当时正是午饭时间，连枝下楼拿外卖，刚好可以和他话。

    “你下次可不能这么喝了。”连枝斟酌了一下用词，“对身体不好。”

    “下次不会了。”

    “上次也这么……不过你喝多了反而好听话啊。”连枝抿嘴笑。

    “是么。”祝丞结不好意思地挠挠脑袋，倒是回想不起来。

    “可乖了，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

    “那你叫我干嘛了？”

    “……”连枝怎么觉得被他套路了。“叫你乖乖睡觉！”出电梯的时候碰到同事，连枝不方便讲电话，三言两语便挂了。

    连枝最近的工作很饱和，任务比较多，偶尔祝丞结问起，他俩会随口聊几句。

    “你们团队一般要经过多久的考察期才决定是否留用？”他问。

    “至少半年吧。”连枝回答：“我八月去的，应该春节前就有结果了。”

    “好通过吗？”

    “不好。”连枝也蛮苦恼，“五五开吧，所以现在我每天都认真些，工作早点定下来，下半学期就只需要管论文安心毕业就好啦。”

    “确定要走那个方向了？”

    “嗯！”

    “没事，你肯定能行。”

    “哇，你这么相信我，要是到时候不通过怎么办……”

    “不会。”祝丞结捏捏她的肩，“你每天这么卖力工作，都没什么时间管其他的事，我要是有你这样的员工，不赶紧把你签了都怕你跑了。”

    连枝捂脸，“对不起呀，最近有点忙……”

    “我理解的。”

    “等过段时间忙完了，我们出去玩吧？”

    “都可以。”

    “到时候你一定有空吧？”

    “看你的时间。”他。

    “好耶！”

    *

    那之后的日子，连枝的事业运蹭蹭往上涨，跟开了挂似的。

    十一月中旬，合伙人要和实习生约时间谈一谈。连枝原本以为那只是简单的聊一聊，没想到被朱律告知了一个好消息——HB愿意留用她。聊天内容大概围绕着她的工作展开，提炼了她的优点，是他们团队所需要的人才，同时也对她抱有期望，希望她继续努力。

    第二天，连枝去人事那里签了合同，对方面露和善的笑意，欢迎她正式加入HB。

    连枝觉得这一切顺利得让人感觉不真实，同组的姐姐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快决定留用的，连律师，以后要继续加油哦。

    连枝想把这个消息第一时间分享给祝丞结，她想亲口告诉他，他一定会为自己开心的。

    那天她早早地回家，祝丞结却迟迟没有回来。

    连枝给他了电话，却无人接听。挂断电话以后，她右眼皮跳得不行，怕出了什么事，又给王叔了电话。

    那边响了很久才接听，听到她的声音，王叔有些诧异，今天祝先生放了他的假，下午好像有什么事，他自己开车出去了，至于去了哪里，他也不清楚。

    连枝放下手机，焦灼地在客厅来回踱步。

    *

    祝老突然晕倒，被秘书火急火燎地送去医院。祝丞结得知这个消息，忙驱车去了医院，到的时候，嫂子和祝行刚来一会。

    祝老转进了ICU，黎真魂不守舍地坐在外面的长椅上，沈书晴握着她的手安慰。

    手术室的灯光亮着，刺眼得不行。

    ……

    一番折腾下来，已是深夜。

    祝丞结从医院出来，坐到车里，拿出手机，才看到连枝给他了好几通电话。

    本来想过去，看一眼时间，她应该已经睡下，索性放弃。

    他回到家，客厅的壁灯还亮着，连枝居然就躺在沙发上睡着了，身上只盖了薄薄的被子。

    祝丞结换了鞋，把钥匙丢掉茶几上，来到她身边，俯身抱起她去卧室。

    感觉到动静，连枝猛地睁开了眼。

    话的时候，声音有点哑，“你回来了……去哪儿了啊？”

    祝丞结把她放在大床上，给她盖上被子，“有点事情。”

    他想去换衣服，才刚转身，连枝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明明很困，她还是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嗫嚅着：“去哪？”

    祝丞结的心软软的，他坐下来，握住连枝的手，温声道：“我去换衣服，很快就过来。”

    连枝这才放开他，却一直盯着他看。

    祝丞结来到衣柜前，找出家居服，当着她的面脱了衣服裤子换上。

    连枝忽的捂住脸，却露出眼睛处的指缝。明明在偷看还做足了样子。

    他回头瞧她，连枝就把头埋进被子里。

    祝丞结去浴室洗漱，出来的时候，连枝已经彻底清醒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他刚掀开被子，连枝就凑了过来。

    “什么？”祝丞结坐在床头，将她揽进怀里。

    连枝告诉他自己留任的结果，祝丞结似乎并不意外，明明也为她高兴，眼神里却透露着疲态。

    “是不是工作不顺心啊？”连枝迟疑地问。

    他摇了摇头，本来是算明天再和她讲的。

    “发生什么事了？”

    祝丞结，今晚祝老突然晕倒，医生好不容易才抢救过来，他的病情复杂，需要送到美国接受治疗。而作为独子的祝丞结，无论是感情上还是情理上，都有义务把祝老送过去并安顿好一切。

    “你父亲的病情……”

    “年纪大了生老病死很正常，但只要还有机会，我们也不会放弃。”他知道她想安慰自己。

    “那什么时候走？”

    “就这两天了。”祝丞结叹了口气，“事发突然。”

    连枝表示理解，“这种事谁也想不到的，你去了那边，带叔叔好好看医生。吉人自有天相，叔叔肯定能度过这次难关的。”

    “暂时还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多久。”祝丞结紧了紧手臂，“所以……”

    “没事的，我等你回来。”

    祝丞结欲语又止，抱着她，“好好工作，好好吃饭。”

    “我会的。”连枝轻拍他的背，“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

    祝丞结吻了吻她的发，心情复杂。

    可是第二天清，祝丞结就走了。那时候连枝还在睡觉，他走的时候轻手轻脚的，她睡得沉，根本没醒。

    祝老的病情，越早过去，治疗的机会就越大。

    连枝早上醒来，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她坐起来，甚至觉得昨晚是一场梦。

    开手机，祝丞结给她留了消息。

    那的确不是梦。

    连枝并不清楚祝老的具体病情，祝丞结到那边之后一定有很多事情要忙，又隔着时差，连枝怕扰他，所以只是偶尔才在微信上问一问。

    他似乎真的很忙，一开始还会回复消息，但时间长了，有时会看过就算了。

    他一面要处理公司的事，一面要管祝老的事，没时间回复她的消息也是情理之中。

    他到那边之后的一个周末，终于有时间给她了电话。

    电话那头，他的声音透露着疲惫，也不忘关心她的生活，问起她最近的工作和学习。

    祝丞结，要是一个人待着无聊，周末就去找陈悠然玩，他这边事情还没结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

    连枝她都知道，叫他不要担心。

    “你那边冷不冷？”连枝看新闻，听他那里下了当年最大的一场冬雪。

    “不冷。”两人又瞎聊了几句，挂了电话，祝丞结给她拍了一个视频过来。

    雪景应该是他住的房间外面。

    【真羡慕。】连枝回：【要是北城什么时候也下这么大的雪就好了。】

    十一月底，连枝手头上的case暂时做完，成功告一段落。下班之前，朱律突然叫住她，在办公室留一下，有事跟她讲。

    连枝以为是工作的事，忙应了下来，等朱律忙完，她出来泡咖啡，让连枝去她办公室等一等。

    朱律很快就回来了，她关上门，笑盈盈地寒暄了两句，随后直入正题，律所决定资助她出去读LLM。

    连枝怎么也没想到朱律的居然会是这件事。

    按理，律所资助一般都是针对在所里工作了一段时间的人，她才刚决定留任不久，这么好的事怎么会降临到自己头上。朱律希望她好好考虑一下这件事，这样的机会并不多，尤其是对一个才刚刚留任的人。律所的这个机会，是对她最大的诚意和重视了。当然好事也不是白来的，如果拿律所资助出去读书，毕业以后需要在HB工作至少五年。

    回到家，连枝很纠结，一面高兴，一面又担忧。

    人生就是这样，总是面临着许多选择，不管你乐不乐意。

    连枝回学校住了一天，见了许久未见的同学，大家对未来似乎都已经有了精确的规划，也都朝着目标的方向努力。

    周末，连枝还是去了祝丞结那里，他不在，早上都是连枝出去遛墨墨。

    大冬天的，狗子却是一点不觉得冷，每次要出门都欢得不行。

    这天，她刚遛完狗回家，出了电梯，就发现一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人站在家门口。

    连枝意外，墨墨也意外，还朝那女人叫了两声。

    闻声，女人扭头望来，量的眼神落在连枝身上。

    那人衣着配色大胆，面容姣好，像时装周的模特。

    连枝扯了扯拴着墨墨的绳子，渐渐走近。

    “你就是连枝？”女人开口，语气不善。

    后来进了房间，连枝听她自我介绍，才知道她就是祝丞结曾提到过的同父异母的妹妹。

    妹妹其实比连枝还大几岁，与赵念初交好，应该是没少在她那儿听过连枝的坏话。

    她性格野，话也直，倒是一点情面都没留，把在赵念初那儿听来的话刻烟吸肺，“我听你妈还讹了她十万块钱？可以啊妹妹，就这我哥还愿意跟你在一块儿，这么讨男人喜欢，怎么做到的？教教我？”

    连枝脸白一阵，又红一阵。

    虽然非诉时常面对客户，有时遇到令人头疼的客户还得想办法沟通。

    但她依旧对这种对抗性场面不适应。

    所以她只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没。

    对方睨她一眼，难堪的表情尽收眼底，妹妹摆摆手，觉得没意思，心里吐槽她哥怎么喜欢这种表面上装柔弱的白兔。

    她问：“我来找我哥的，他人呢？”

    连枝猜测她应该很久没跟家里人联系了，又或许是家里人联系不上她，以至于连自己父亲病重这件事都不知道。

    从连枝嘴里得知发生了什么，她暗骂了句脏话，很快摔门而出。

    她可能准备回家吧。连枝晃晃脑袋，并不知道应该想什么。

    她松开捏着墨墨的绳子，跌坐地上的时候，眼泪也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她捂住脸颊，眼泪却顺着指缝往外涌。

    墨墨发觉到她的异样，在她身边呜呜呀呀，用舌头舔她的衣服和手背，像是在安慰。

    手机铃声响了好久，她都没有接。

    过了一秒，又响了起来。

    连枝用手背抹了抹眼泪，掏出来一看，居然是朱律的电话，应该是工作的事情，微信没有人回才给她了电话。

    连枝清清嗓子，接了起来。

    果然是工作的事，朱律问了几个细节问题，连枝解释了一通。

    朱律似乎察觉到她声音不对劲，问完工作的事，关心了她一下。

    “我没事的朱律，就是有点感冒。”连枝撒谎，眼泪无声地继续涌出来。

    明明她都不想再哭了，不知道为什么，被人这么一问，反而更想哭。

    朱律，最近的天气变化大，是要注意一点，又叮嘱她喝点感冒冲剂。

    连枝应下，压抑着哽咽的声音，好。

    朱律：“那没什么事就挂了，你好好休息。”

    连枝点头，又笑，她们明明在电话，她哪里能看到自己点头。“……等等——”

    连枝忽然叫住要挂电话的朱律。

    “怎么了？”

    “……”连枝吸了吸鼻子，“你上次律所资助的事……”

    “想通了？”朱律似乎并不意外。

    “我……”连枝捏着衣服下摆，“我想试试。”

    --------------------

    作者有话要：

    终于写到这里来了~~其实也没有几章了，只是明天又周一了，下次更新大概又是……周五or周六orz，谢谢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