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香看着孙绎, 故作邪恶道：“哦，公公您可能还不知道罢？我可是从封嗅那儿听……西域人最喜欢的就是兄弟、叔侄乃至父子共妻！”

    “倘若萨兰王子一个不留神死了，那咱们朝阳殿下可就得再嫁其兄弟、其叔伯, 乃至其父……”

    “住口！”

    孙绎心道此人危言耸听，得如此荒谬难道是在骗傻子吗？但疑心之余, 他又觉得心上难安。

    ——假若有千分之一的可能, 秋香所言为真, 那他的殿下到时候怎么办呢？纵然他能靠神魂互换来帮她承担些许，但最重的担子终究还是压在她自己身上啊！

    “孙公公，您还没考虑好么？”

    秋香复又开口：“今日我和封嗅就在护国寺里外接应你们二人, 咱们先把殿下带出去藏起来再！”

    “……不行。”

    谁料孙绎沉吟许久，仍是语气艰涩地拒绝了这件事。秋香对他露出失望之色，摇摇头：“看来孙公公果然如传言之中一般，一心疼惜宁远郡主，对我们朝阳殿下真是漠不关心。”

    “你觉得激将法对我有用？”孙绎眯了眯眼，冷冷笑道。

    但话虽这样着，不由自主紧攥着的双拳却出卖了孙绎的真实情绪，——他当下被秋香戳中痛处，已经是恼得不成了。

    孙绎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多年来错认心上人铸成的大错, 一心想着用后半生来尽力弥补。可现在眼睁睁看着殿下要去和亲，自己被秋香百般刺激嘲讽却又无能为力, 他怎能不恼？

    孙绎和秋香站着对峙了许久，才忽然一字一顿地道：“我会和殿下一同前往西域, 护她周全。”

    ……

    次日未时, 皇宫凤仪殿。

    皇后自从看到孙绎扔给自己那条沾血的襁褓，整日便是战战兢兢疯疯癫癫的。

    ——她实在太怕那太监了，那太监根本就是一个喜怒无常魔鬼！

    “姑母, 您是，叫我去讨好孙绎那、那阉……”

    “住嘴！”

    皇后二话不就给了郭明月一个巴掌，又颠三倒四地道：“你不想活了是不是，事到如今还敢摆架子。这也是你能乱叫的？你给我好好地称呼，孙公公。”

    郭明月倍感委屈。

    自幼皇后便对她十分严厉，她只当是因为姑母对她寄予厚望，想让她过继成为公主、嫁给永王所以才这般磋磨。

    可谁想到……

    如今姑母却让自己低声下气地区讨好一个太监，还是那人尽皆知对自己怀着龌龊心思的卑贱太监？

    皇后见郭明月神情复杂，只得深深地吸了口气，努力平静下来：“本宫知道委屈你了。”

    “但现在孙绎手中，握有……握有咱们郭家的一大把柄。他喜爱你那么多年，对你应该尚有几分情意，你去些软话，他一定会对咱们郭家留情。”

    把柄？

    郭明月到底不是一个十足十的蠢材，此时她也疑惑：“那不过是一个太监，难不成还真能掌握什么对咱们宁远侯府产生太大影响的把柄？”

    不料这句话问完皇后又激动了起来，也不告诉郭明月那把柄究竟是什么把柄，直郭明月不孝，存心要逼死自己。

    郭明月实在没法，答应了去讨好孙绎这件事。

    ……

    徐朝阳并高贵妃一行人先行乘马车回到京城。孙绎、阿伴和秋香三人错开这个高峰再回，以免被高贵妃的人发觉。

    马车路过孙绎府上的时候，徐朝阳掀开帘子看了一眼，歪了歪脑袋：“诶？这是宫里的轿子呀，怎的停在孙公公家门之外！”

    “朝阳？”

    高世英听到徐朝阳孙绎就头痛，语气声音地道：“一国公主，总关注个太监的府邸像什么话？日后再不许从你嘴里提及那个阉人！”

    “母妃，”徐朝阳觉得自己必须得帮孙公公两句了：“先前孙公公本是讨厌我的，可您安排我去他府上居住，他也从未苛待于我。”

    “怎么到头来，反倒全成了孙公公的不是呢？若非他入狱挨了那么多刑罚，父皇恐怕也不会轻易原宥了之前那件事罢！咱们怎么能忘恩负义，现在就不念着孙公公的好了呢？”

    所谓“之前那件事”，就是徐朝阳为避和亲躲在孙绎府上，最后却被郭明月告发的事情。

    高世英没想到女儿居然会顶撞自己，怒极反笑：“你倒很会为那太监话！这京城谁不知道他肖想宁远郡主？一定就是他将事情泄露给宁远郡主，让她拿去你父皇面前邀功！”

    “而你，竟是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

    徐朝阳忍不住声嘟哝：“孙公公早就不喜欢明月了呀……”

    “你在甚？！”高贵妃提升了音量。

    徐朝阳不敢继续顶嘴，担心漏了神魂互换的事，连连摇头自己错了，日后再不提孙公公三个字了。

    但她心中却道：郭明月究竟是怎么知道那个秘密的，真的是孙公公有意出卖自己和母妃吗？不行，她下次定要和孙公公问个仔细！

    高世英没再发作，倚着窗子闭目养神片刻，漠然开口：“方才停在孙绎府邸门前的，是凤仪殿那位的马车。那里头坐的，应当就是郭明月。”

    “……”

    徐朝阳闻言，果然回忆起来自己曾经确实见过皇后乘坐那辆马车，——郭明月这也太招摇了吧，居然坐着宫中的马车出来和孙公公幽会？

    而她自己，却只能悄悄咪咪地跟孙公公在护国寺相见片刻而已……不对呀，她怎么把自己摆在跟郭明月一样的地位上了？

    孙公公又没喜欢过她！

    想到“孙公公不喜欢自己”这一层的时候，徐朝阳没来由觉得心里一抽。一股不清道不明，但很不好受的滋味涌上心头。

    她第一次带着些坏心思地想：为什么孙公公喜欢的不是我呢……倘若要被送去和亲的是孙公公的心上人，他一定会竭尽全力阻拦，恨不能把那人藏在心尖儿上不让旁人夺了去罢？

    此时此刻的徐朝阳完全没反应过来，自她被选中和亲之后，孙绎做的事情就是试图“竭尽全力阻拦，将她藏在心尖儿上不让旁人夺去”，却被她自己给拒绝了呀！

    孙绎后脚回府，看到郭明月的马车，神色立刻冷了下来。

    他首先想到的不是其他，而是这辆马车在自家门前停了多久，有没有被殿下路过给看到？

    紧接着郭明月在侍女的搀扶下下车出现在孙绎面前，她的脸色涨红不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孙公公，我、我是来给您赔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