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拉钩钩? 热恋期进度80%……
孙绎低声带笑的语气, 仿佛娓娓诉着衷情。这是一次再真实、再笃定不过的表白。
徐朝阳于是又沉默下来。
过了半晌,孙绎才换了一个话题,问道:“殿下方才所言, 您要披甲胄、上战场,是怎么个意思呢?”
徐朝阳:“……字面意思。”
“所以殿下不满于现在这样为周遭灾民运资粮施粥饭, 竟有心随军上战场么?”
古往今来, 挂帅出征的巾帼不是没有。但自大顺开国以来还从未开过女子上战场的先河, 更何况还是徐朝阳这样年纪轻轻、身份尊贵的女子。
片时沉吟过后,徐朝阳才一本正经地答复孙绎的问话:“我发觉施粥饭只能解一时之需,远不如我亲自带兵上阵做出表率来得有用。”
她方才也看到了, 黄家村民众最先是饿得饥肠辘辘,见有人送来粥饭感恩戴德了一阵儿。待得吃饱喝足之后,便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甚至有人对好心照顾弱少年的她起风凉话来。
诚然,徐朝阳认为自己也有做错的地方。所以她更想让黄家村民们有途径实现他们生存在世的价值:“反正战火已经将周遭烧得生灵涂炭,与其让他们低入尘埃等死,倒不如以身作则,激励他们再拼一把。”
着徐朝阳轻轻勒马。
马儿的跑速减缓下来之后,她便环住了孙绎的腰身, 低声慢语:“遑论出身,人命本该是平等的。兴许连我都朝为殿前公主, 暮为阶下囚徒也不定。旁人怎么想怎么做我都不管,我只是不希望你也自恃身份去践踏旁人。”
此时的孙绎只觉自己心头有一道细细的紧绷的弦, 正随着徐朝阳的话语慢慢地放松……
“因为我知道, 这并非你本心所愿。”
“……”
话毕,那条细细的弦彻底松弛下来。
“我曾与殿下的想法别无二致,”
他忽然极浅地自嘲一笑, 道:“我曾以为人人生来平等,只是碍于出身所限,有些人注定要为成全大局、成全旁人而牺牲。我也曾为牺牲的人惆怅惋惜过。”
可是后来……
后来孙绎发觉自己其实也是偌大棋盘上等待被牺牲的一颗棋子。
只是他初入宫门那日,年幼的徐朝阳像一道光落在了他的身上,又渐渐飘向远方。他将她当做了追逐的目标,遂在追逐这个目标的过程中发现——
“那些只能被践踏、牺牲而不知反抗的人,并不值得同情。”
正是因为他有过充满辛苦伤痛的日子,才更觉得生而为人不该局限于命运,好日子该靠自己去争取。出身不好,就应当加倍努力才是。若是只知道摆烂,便只能越来越烂,最终烂到根儿上!
“我并非同情他们,”
徐朝阳却认认真真地否认:“我只是觉得,他们同我自己有相似之处。倘若不是为了揭露皇后等人的阴谋,我也会认命嫁入西域,没这个勇气与你一起逃婚。”
“是否与命运抗争这种事情,往往只在一念之间。若因一念之间的判断就为一个人下定论,会不会太不公平了些?”
“……”
孙绎沉默片刻,颔首:“殿下所言有理,但您要披甲上阵的事情,臣不同意。”
“人在面对践踏和牺牲的时候要选择与命运抗争,方才不是孙公公的吗?”
徐朝阳一字一句地:“难道现在倭贼践踏的不是我朝国土,杀害的不是我国百姓和士兵吗?”
“殿下真坏,”
孙绎笑得无奈:“原来您是在这儿等着臣呢。”
“嘿嘿……”徐朝阳当下也消气了,还同孙绎开玩笑:“其实我上战场也没甚么不好,倘若我一役下来缺胳膊少腿、耳聋眼瞎的,肯定就有理由不去西域和亲了呀!”
“胡言乱语……臣不准殿下再这般胡。”孙绎终于被徐朝阳这不懂珍惜自己的话给惹恼了,脸色不是很好。
但他转念一想,不管战时遇到如何危险自己都会选择去替殿下的,心里便没有那般难受了。
海战很快便要响。
大顺的舰船技术其实比不上东海另一边的红日国,红日国是一处四面环海的岛屿,红日国人自然对凫水、造船方面别有一番造诣。
但大顺胜在出战人数上,且军营中资粮丰富。再加上徐烨手底下这几支军队很少吃过败仗,个个儿都是精兵强将,因此胜算也是不的。
倒是本该归属于永王手下的两支队伍士气略显低迷,配合徐烨的部署也不大积极。
却是徐朝阳有心救场:“皇兄,你就别再犹犹豫豫的了。这两支队伍,让我来带。”
“有我这皇兄在,怎能让你去上战场?”徐烨摇头着,眼底尽是愁色。
“皇兄信我!”
徐朝阳按住帅案上的航海图,语气恳切:“这海战图和那两支队伍的作战习惯,我这些天已经研究过了。你知道我的实力,恐怕这偌大一个行军队伍,现在也就只有我的身份和武力能压这些人一头。”
“再加之,我又是一名女子。我都为军营抛头颅洒热血,他们哪能厚着脸皮继续不服军令?”
“好不好嘛,皇兄~”
“……”
徐烨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骤然支起身子,双手在徐朝阳肩上按了按,沉声:“万事都要以保重自己为先。”
“是!”
徐朝阳知道皇兄这是同意了,立刻向他行了个标准的军中礼仪,兴高采烈地回转到孙绎和自己的帐篷之中,向他汇报这般“喜讯”。
后者闻言立刻黑了脸,正要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营帐外有人言:“朝阳殿下,黄家村那边儿来了近十个年轻男子,是要入伍仗报效国家,还是专来投奔您的……”
“看吧!”
徐朝阳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我的以身作则,奏效了不是?”
不知为何,方才本来想再阻止徐朝阳上战场的孙绎却因为黄家村那些临时投军之人的到来改变了注意。
他也跟徐烨一般,在徐朝阳耳畔道:“不管遇到任何事,殿下都要以保护自己为先,知道了么?”
徐烨方才那是谆谆之言,孙绎所言却仿佛诉尽炽热衷心,绵绵情意。
“……嗯!”徐朝阳眸色微暗,却还是握住孙绎双手,重重地点了个头。
当夜,孙绎忽然对徐朝阳道:“微臣手中握有皇后的阴私,殿下可还记得么?”
“记得呀,”
徐朝阳回忆道:“当时孙公公和我那事太过腌臜,还不想与我呢。”
“请殿下附耳过来。”
“……哇!”
一番对话过后,徐朝阳杏目圆瞪,难以置信:“没想到皇后竟能将这般大事隐瞒至今,一点儿风声我都没听到过。”
这事儿的确腌臜,也的确奇葩,实在令徐朝阳愕然不止!
不过,她很快抬眸和孙绎对上目光,问道:“可是孙公公之前不是不肯与我听吗,怎的现在突然改了主意?”
“因为我答应过殿下,不再将你当做一枝无有自保之能的娇花。这些事情虽然隐秘腌臜,在一些时候却能成为殿下用来自保的最佳武器。”
“殿下要记得,微臣方才对您的,那些证据、证人所在之处。倘若……”
“倘若有一日你不在我身边了,我才好拿证据去对付皇后,是么?”徐朝阳难得揭穿了孙绎的心思一次。
她盯着他的,疑问的眼眸中,映着莹莹烛火。
这火光亮得孙绎不由侧脸回避,嘴上却道:“臣只是担心会有意外发生。”
“不会的!”
徐朝阳笃定道:“明日就算身在战场,你我二人也不能分开。我会用尽全力保护你和我自己,所以……求你,不要在那种时候替我受伤,更不能替我去死,好吗?”
她今夜竟是这般通透地看穿了自己的想法。
孙绎面颊上泛起一层“阴谋”被揭发的薄红,却还是在徐朝阳一再请求下违心答应:“微臣从来未有答应殿下却不去做的事情,现在也是一样。”
“那,拉钩钩?”
……
几日后的黎明,备战的号角吹响。
徐朝阳随手往自己身上套了甲胄之后,便仔仔细细检查孙绎的护具,边检查边道:“这头盔和胸甲是尤为重要的,要仔细穿戴,不能出错。还有那靴子,你穿着合适吗?不合适的话我再去给你换一双!”
“……合适。”
孙绎拦住徐朝阳在自己身上到处摸的手,低声:“殿下才是要上阵杀敌的人。”
“我不要紧嘛,我就算不穿盔甲也是能的!”
徐朝阳抬袖抹了把额头上的细汗,软声:“你是被我连累上的战场,我一定得照顾好你才行呀。”
之所以徐朝阳要将孙绎带在身边,就是担心万一二人在战时突然神魂互换,对拼杀格斗毫无造诣的孙绎会把他的命连带着自己的身体一并交代进去。
上战场又是她一意要求的,她自然心怀愧疚。
孙绎低了低眼睑,语气轻柔:“无妨。且向来只有微臣追随殿下,从无殿下连累微臣之。”
黎明过后,旭日初露。
仿佛在应今日血战的景一般,忽然由东向西刮来阵阵海风,卷起层层海浪。就连东海上方的天色,也比往日更阴沉几分。
“列位!”
徐朝阳一跃上了兵舰,回身望向前些日子临时被分到自己手下的士兵:“能否与我一力对敌,护我城邦?”
“能,能!”
黄家村投奔而来的几个人口号喊得最为响亮,这些天以来徐朝阳也用最快的速度和永王那两支队伍的成员搞好了关系。
正如徐朝阳自己所的一样,她一介女子都斗志昂扬,其他士兵哪还有脸死气沉沉?
伴着士兵们的叫阵之声,兵舰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