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阴多晴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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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嬷嬷皱眉:“别靠近这边就行。主子过,姐难得有个相识的,倒不用管她们是什么人,除非妨害到姐,再提别的话。不过,姐也很久没去过她们家了,且看看再吧。”

    长渠有些讪讪,又问:“姐昨日要去街市上瞧瞧,嬷嬷怎么就答应了?嬷嬷不好去,我虽能保住姐,但是毕竟不能跟在身侧,万一有危险怎么办?”

    许嬷嬷却:“本来等长月回来的,谁想到她又耽搁了,就让她自己去吧。主子了,怕她呆久了闷,要是想外出,就随她,让长东他们也暗暗跟着就是了。”

    染烟闷坐在屋内发呆,许嬷嬷走了进来,对她:“姐想要去街市,明日我叫个马车侯在胡同口。”

    染烟抬头,脸上总算露出点喜色,她倒也没那么想外出,只是上次她试做了一种奇怪口味的点心,兰鸿很爱吃,那个佐料却已经用完了。她想要自己去卖佐料的店闻一闻,挑一挑,再多试做几种类似的口味,等兰鸿回来了好做给他吃。

    卖佐料的店乃是一个番邦开的,新鲜的种类极多,染烟基本都叫不出名字,全是凭着嗅闻味道来选。今日里来,发现这店里还有一种散发花香的膏脂,据也是能做馅料的,染烟就买了些,畅想着这个正好做花儿糕用,很是欢喜。

    只是那番邦店有个伙计,看到染烟进去,就直了眼睛,被长渠瞪了一眼,才有些收敛。可是过了会子,又露了形迹,人躲在柜台后,目光却寸步不移地追着染烟。长渠也不话,直接过去捏住伙计的胳膊,疼得他吱哇乱叫,眼泪都下来了。亏得染烟过去劝解住,那伙计才逃脱了长渠的魔爪,逃去了店内。

    染烟有些不好意思地向店家致歉,那番邦老板看着染烟身后,长渠阴冷狠毒的目光,回避开不看染烟,连连是自己家伙计不长眼。

    长渠跟在染烟身后,出了番邦店,有些担忧自己方才贸然出手,惹得染烟不快,正想怎么补救,看到对面有个书画铺子,忙:“姐,你看那边有家书肆,不若你去看看,有没有好看的画本。”

    长渠是想讨好染烟,没想到染烟抬头看了眼,却不理他的岔,有些生硬地:“回去吧。”

    因着这家番邦店比较远,马车倒是绕了一圈,才进了胡同里。染烟也很久未曾出来了,偷偷撩着马车窗帘往外看。

    她第一次进这片胡同的时候,完全辨认不出东南西北,只觉得路过一条一条窄窄幽暗的胡同口,在黄昏的暮色里,很有些神秘和诡异。想不到才过了几个月,她却已经对这里产生了浓浓的爱意。

    晚上洗漱时,发现兰鸿离开那夜,在她腰两侧留下的紫红印迹,竟然还没有完全消褪。用手在上面轻轻抚了抚,并不疼痛,只是想起那夜兰鸿的“失手”,心中仍有颤栗。闭上眼,就能感觉到他的十指,还紧紧掐住自己的腰,胸前也被他挤压的有些刺痛,又有些奇怪的酥痒,而他异于往常,似是带着点痛楚的粗重呼吸声,裹挟在热气里,扑到自己耳朵里,脖颈间,像是雷阵雨前的闷热,压迫着人,又湿又潮,难以呼吸。

    染烟觉得胸口渐渐有些压抑,一定要努力地喘息,才不至于窒息掉。

    她上床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卷成一团,紧紧闭上眼睛,回想那夜的每一个细节,在心里默默唤着“兰鸿”,几近要难受得哭泣。等睁开眼,就又开始算他已经离开了几天。

    因着那花香膏脂极为好用,染烟又去了一趟番邦店采买,这一次,倒没见到那个盯着她的伙计,顺顺利利地买好了东西回家。

    “吁~”

    进了胡同不久,马车却突然停住,然后传来一个极为熟悉的声音。

    “你是江姐家的那个家仆吧?你……”

    这声音却很快被长渠断,有些粗鲁地斥道。

    “不要命了!马车也拦?万一惊到了马,一个不稳,伤到了我家姐,你还要不要活!”

    染烟原本心中还在犹豫,却总归不忍心秦大娘被这般斥责,忙叫了声,“长渠!”随即掀开了马车前的帘子。

    秦大娘显然被长渠吓到,脸都有些发白,看到染烟,面上一喜,话却还不利索。

    “江,江姐,真的是你?”

    那日看到不该看的,染烟心里到底有了疙瘩,再也不敢去铃铛家,渐渐几乎都有些淡忘了。

    可是见了人,她却又全想着是秦大娘和铃铛的好,很是有些愧疚一直没再去探望她们,忙起身想要下马车。

    长渠瞪了一眼秦大娘,转身面对染烟,喜眉笑眼地:“姐,天色有些不早了。”

    其实离黄昏还有些时候,只是天有些阴,又在这胡同里,天光便分外的昏暗。染烟望了望,也觉得确实不宜久留外面,对秦大娘婉言:“今日天色已晚,我改日再登门拜访,可好?”

    秦大娘觑了眼有些吓人的长渠,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半步,才斗着胆对染烟:“江姐,我今日回去便准备点心茶水,明日等您来,可能行?”

    染烟很少见秦大娘这般畏畏缩缩的样子,不免心生恻隐,虽心里仍有些抗拒,还是答应了下来。

    秦大娘让开路,马车继续往前,很远了,染烟回看,她还站在路边,以袖遮面,竟似在抹眼泪。

    第二日,仍然是阴云密布的天气,许嬷嬷劝染烟改天再去,染烟不肯,只好让长渠备好了雨具带着,又让长渠出去叫马车。染烟却拒了,从枣牙胡同到月牙胡同,走路也费不了多久,若是坐马车,倒有些兴师动众了。

    她哪里有那么娇贵。

    这条路走了很多回,已经很是熟悉,但是最深刻的,还是兰鸿在大风里抱着她回家那次。也不知道他在外可好?他所在之处,可也这般阴云密布,令人心情郁郁,难生愉悦。

    以前,兰鸿也常外出一段时间不归,却怎么记不得有如此难熬了。染烟一路倒是又叹了很多气。长渠耳聪目明,全记了下来,算回家对许嬷嬷再提下请大夫的事。

    他又不糊涂,早看出来,主子对这位从茅草屋降临枣牙胡同的姑娘,可看重的很,千万别有个闪失。长月就因为没照顾好她受罚了,他可怕的很!

    染烟进了月牙胡同,远远就看到秦大娘正在门口翘首以盼地望着。心中更生出一些愧疚,她其实并不想来,只是昨日答应了,也只好硬着头皮来了。

    秦大娘上前迎她,亲热地拉住她的手,后面跟着的长渠突然咳了下,等秦大娘回头,就:“劳烦您,能否让我歇在门廊内。我瞧着快下雨了。”

    秦大娘忙喏喏应下。

    染烟还没进铃铛的房内,就闻到了浓重的药味和熏香味。待看到铃铛,一副病态,消瘦如纸,便是一惊。不过令她更为震惊的,还在后面。

    秦大娘引着她,走到铃铛跟前,笑着对铃铛:“你看谁来了?”

    铃铛一双美丽的眼睛,如今却像蒙了一层阴云,竟是毫无灵气,呆愣愣看了一眼秦大娘,又看了一眼染烟,又转回视线,盯着对面的白墙发呆。

    染烟惊得几乎扔掉手中的帕子,忙叫了声:“铃铛姐姐?我是烟啊。”铃铛却毫无回应。

    秦大娘挤出来的一点笑意瞬间变成了苦涩,把染烟拉到隔壁,了事情的原委。

    “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啊!”秦大娘才了头一句话,就红了眼睛,开始抹眼泪。

    “本来都和好了,偏偏,她总是不开心,偏偏要贪心,结果又吵了架,这下子好了,人家再也不来了!”

    染烟隐隐有些明白,秦大娘所的“人家”,就是那个和铃铛吵架摔门而出,后来又和铃铛在花园中亲嘴的男人。她也渐渐猜到,铃铛和那个男人,自然并非正常夫妻或情侣关系。从他们吵架时,那个男人所的话,便大抵可以猜想到很多事情。

    “这次怕是真的要出事了,不仅人不来,连个口信都再没人送来。以前就算吵架,隔三岔五总还送点衣服首饰和银两来,这次竟是不闻不问。我去找,根本就见不到人,还被了一顿,我再去找,便断腿!”

    染烟忙询问秦大娘可有伤,听并没下狠手,只是吓唬,都已经恢复了,才放了心。

    “若只是这样就罢了,我们也没法强求人家,只是……只是……”秦大娘哽咽得几乎不下去话。

    “她,她竟就钻了牛角尖,为着别人,竟把自己弄的人不人,鬼不鬼,一会儿清醒,一会儿糊涂的……”

    “咚咚咚”秦大娘还在哭诉,突然传来敲门声,倒把两人都吓了一跳,抬眼看,发现长渠不知何时竟进来了,正握拳敲敞开的房门,眼睛却如利剑一般在屋子里扫视。

    染烟有些生气地斥了声“长渠”,他竟在门口单膝跪下,:“请恕属下擅入,只是我突然想起来嬷嬷的吩咐,必须来提醒下姐。”

    这还是长渠第一次对染烟行这么大的礼,只是染烟想到他最近几回出门,很有些暴戾言行,尚有些生气,就也没请他起来,只略缓了点脸色,开口道:“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