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平地起风
许嬷嬷还未开口,长渠却慌忙:“姐可莫要去北城?那边乱的很,什么人都有,官府里抓人,都要去那边先搜一搜,很多偷儿强盗,都藏匿在里面……”
许嬷嬷瞪了一眼长渠,却也劝染烟:“长渠的倒也没错,姐想去做什么,只管吩咐长渠就行……或者,等公子回来了,多几个人护着姐,才好去。不然若有个差池,可怎么得了?”
不知因何又叹了口气,:“姐莫要怪公子,他如今事务繁忙,等忙好了,一定会带姐在京里好好游逛的,姐莫要着急。”
染烟从来也不是坚持己见的性子,就也作罢了。
过了几日,染烟正坐在东屋书案前,听到院门开,有人走了进来。正在院中的许嬷嬷却回头往东屋这边瞧来。
染烟心中如有鼓擂,芭蕉树过了一个夏天,叶子更为宽大了些,正好挡住来人,但是只要她站起一点,便也能看到。可是她因心中期待太多,情急反生了怯,竟坐在原处,动也不敢动。
“染烟姐?”那人已经快走到芭蕉树跟前,露出一点蓝色的衣角,停住脚,亮着嗓子叫了一声。
染烟觉得一颗心如石头重重从空中坠了地,有些难过,又有些放松。然后,记起了这个声音像是谁,飞快起身走了出来。
虽然更加瘦削了一些,但是,还是认得出的。
“月娘!你怎么来了?月娘!”染烟兴奋地叫着,往她身边跑。
月娘却眯着眼睛上下量着她,等到被染烟抓住衣袖,才:“若是在其他地方见到,真的要认不出你了,简直是雀儿变凤凰了……不过细看眉眼,应该还是能认出来的。”
语气还是那般,大大咧咧,直来直去,有些懒散。
染烟瞬间找回了关于月娘的印象,更加高兴起来,开口想要请她去坐下喝茶再叙。月娘却开口问:“那日有位公子是你家亲友,要接你进京,我便离开了,你不怪我吧?”
如今想起来枣牙胡同以前的日子,几乎是恍若隔世一般,染烟倒没想到追究这个,忙笑着应:“不会!没有。”
月娘听了挤出个笑脸,嘿嘿笑了几声,才:“那就好。我当时还特意给那位公子问了他住在哪里,你瞧我这不就看你来了。”
染烟哪里顾得上这些有的没的,她见到月娘,只剩了高兴,至于月娘如何找来,她完全还没想。她只关心着月娘过的可好?在何处落脚?
得知月娘回了一趟家,在京中也有住处,才放了心。又对许嬷嬷夸月娘,当日多亏了她,才能进京。
月娘倒被她夸得脸红,有些讪讪地:“没有!没有。都是我粗心,让染烟姐淋了雨,生了病。也没注意到。”
因着高兴,染烟留月娘吃了饭,才送她离开。
月娘走之前答应,常来探望染烟,并且答应带染烟去京里到处闲逛。染烟高兴得不行,当日饭也多吃了几口,觉也睡得无比之香甜。
她却不知,她酣睡的时候,被她送走的月娘,正在厢房和许嬷嬷夜话呢。
许嬷嬷正斥月娘:“你怎么那么嘴快,谁让你答应姐,带她去游京城,还要带她去北城的?”
月娘不以为然,“我不是为了讨好她,让她高兴吗?我娘了,主子生我的气,就是为了这个丫头。我要想让主子完全原谅,就得从哪跌倒从哪爬起,非得让她开心了。”
许嬷嬷却摇头:“她要想去哪里,主子会安排的,就你多事!万一主子想自己陪她去呢?”
月娘不解,“主子现在哪有空陪她游京城,而且主子的身份,就算以后有了空,又哪能陪她出游?”
许嬷嬷一脸无奈:“你娘那般聪明,怎么就生出你这样愚钝的女儿?”
见她仍一脸茫然,恨铁不成钢地戳了下她额头,解释:“这位如今可不是你嘴里的什么丫头,主子待她……算了了你也不懂,总之你记得,这一位,你以后务必要敬着点,关于她的事,你千万不能自作主张,都要请示过主子再。”
月娘叹了一口气,抱怨道:“真麻烦!我就我还是适合杀人放火,都怨我娘!对主子进谗言,不给我好好分派任务。”
许嬷嬷冷笑,“要不是主子看在你娘的份上,就你这脾性,砍一百次头都不嫌多!你啊,全靠你娘护着,身在福中不知福!”
月娘仍有些不忿:“哼!她心里只有主子,才懒得管我。”
许嬷嬷懒得与她再争这些,又问:“主子没让你住到这里来吗?”
月娘:“本来买个宅子让我住附近的,结果不是还没买到吗?再看吧。你们怎么住这么的宅子。我实在不想住这里,到时候和主子低头不见抬头见,我可怕着呢。”
许嬷嬷嗤笑,“你还知道怕呢?我当你娘给你起了个名叫罗大胆……”
月娘被趣了也不恼,嘿嘿笑着,“我才不傻,该做的事情我罗长月可从来没含糊过。我娘好歹是主子奶嬷嬷,只要我不犯大错,主子不会与我计较的。大人大量!大人大量!嘿嘿……”
月娘虽答应了许嬷嬷,关于染烟的事,一定谨言慎行。却还是开始陪着染烟出门,不过也就只在附近,陪她逛逛街,买买东西而已。
染烟倒不是个爱买东西的,但是因着心里暗暗存了点想法,倒是对逛街产生了兴趣,常常一个店一个店挨着逛,若是碰上似乎是女老板的,就更多呆一呆,观察一番。
月娘没这个兴趣,虽耐着性子陪她,却总是一脸不耐烦。好在染烟认识她的时候,她就基本是这个样子,所以染烟倒也没在意。
这一日,染烟同月娘从枣牙胡同上了马车,还没到月牙胡同那里,就见那个胡同口停着不止一辆马车,几乎要堵住路。
染烟前几日才看过铃铛,却忽然心中有些不安,就让马车也停在了路边。对月娘:“我下去看一眼就上来。”下了马车就往月牙胡同走。
待行了几步,竟见铃铛家门口围着好几个仆妇,院门大开,里面似有争执之声,忙往跟前走。
待到了跟前,却被门口膀大腰圆的仆妇拦住,呵斥道:“什么人乱闯?”染烟还未开口,月娘却一步跨到了她前面,:“都给我滚开!”
她虽瘦削,却自有一股子狠劲。仆妇们看看她,又看看染烟身后拿着马鞭跃跃欲试的长渠,竟下意识让出一条道,给染烟通过。
在月娘和长渠的护卫下,染烟穿过残败的花园。铃铛房中的争执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
待走到门口,见一位似乎刚过豆蔻年华的姐,一身正红衣裙,坐在正中椅上,旁边站着一位大腹便便的年轻女子。
这位大肚子的女子,正在望着铃铛床那边话。
“唉哟我当有多好看,迷住了我家驸马爷,竟是个疯子!可笑,疯子竟然还会拈酸吃醋,挑拨我家主子和老爷的夫妻恩爱。哈哈哈哈!”
大肚子女子笑得捂住肚子,吸了口气,又继续:“我家主子才不在乎通房妾,不过是给我家老爷寻欢作乐的玩意而已!不过呢,若是没有我家主子的允许,就是做个玩意也不行。”
染烟往窗子探头看去,见铃铛缩在床上,秦大娘抱着她在哭。想要进去,却被月娘伸手拉住,轻轻摇了摇头,又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看看再。
染烟忧心铃铛和秦大娘,却也有些惶恐,不知进去该如何是好。
那位端坐着的红衣姐,长得极为清丽,眉宇之间,却很有几分狠厉。她嗤笑一声,开了口:“你们当自己是什么?不过是我父亲养的一个寻欢作乐的伎子而已。掐死,我娘都嫌脏了手。只是,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挑唆着我父亲,冷落我娘,惹我娘生气……”
床上的铃铛却似是突然变得清醒,竟开口:“我没有挑唆!我是真心喜欢宁大人!我,我虽出身不好,但我也是以清白之身和他在一起的。我不怨他有妻儿妾室,我只是,只是有些难过而已……”
红衣姐哈哈大笑,吓得铃铛抖了一下,抱住秦大娘,又变得畏畏缩缩起来。
“你有什么资格难过?哈哈哈哈,你不过是我父亲养的金丝雀而已,随时都可以被掐死!”掐死两个字咬牙切齿,却又笑了笑,才继续,“你这样的寄生虫,完全靠我父亲养着,而我父亲,却是靠我的母亲,才有了今天的官位和地位。白了,你不过也是仰赖于我母亲,才能活着,享受这满屋子的绫罗绸缎,锦衣玉食……你这样的贱货,连人都称不上,有什么资格难受?”
红衣姐突然发现了走进门的染烟和月娘,大声斥道:“什么人都放进来!”但是原本外面的仆妇,都被长渠几鞭子吓得离远了些,并没人回答。她眉头紧皱,怒气冲冲,阴阳怪气道:“都这月牙胡同里全是外室瘦马,这位莫不是床上那位伎子的姐妹?怎么?你也看中了我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