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日清早, 程见很早醒来，但万重更早。

    他站在开放式厨房里忙活，背对着程见, 认真专注。

    “你在弄什么？”

    男人回头，看见她趴在吧台上，眼睛清澈，笑得平静。

    万重也笑, 什么艰难困苦, 什么悲痛至深，都可以被抛掷脑后。

    他“果汁。”

    “还有呢？”

    “燕麦泡酸奶。”

    程见微微蹙眉, “你吃得挺健康。”

    “简单点儿。”

    也是, 上回那意面也不是很简单？唯一的答案可能是，或许他根本就不太会做饭。

    “那我去洗了。”

    “嗯。”

    他的屋子很大，却很简洁, 生活气息不太丰富。

    程见洗漱完后坐在沙发上，也不拘谨, 胳膊枕在脑后，望着阳台外。

    莫名觉得阴天很好，四处阴暗, 显得屋里更为冷清。

    清凉的风慢慢吹进来，一阵阵的, 程见闭着眼望过去，呆呆地愣神, 许久都没动静。

    她突然就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部电影，《纽约的一个下雨天》里的一句台词。

    “你喜欢亚利桑那的阳光，而阴沉沉的纽约下雨天却让我感到舒适。”

    万重弄好早饭喊她，程见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慢慢走过去坐下。

    她喝了一口果汁，搅拌着碗里的燕麦，突发奇想地问“你觉得爱人最浪漫的事情是做什么？”

    男人望着她没话，意味深长，又是昨晚那种眼神。

    得，没法儿聊天了。

    程见跳出话题，“我就觉得最浪漫的事情就是在阴天一起吃早饭。”

    这才，万重回答道“或者，下雨天一起吃晚饭。”

    “还有，在深夜一起看球赛。”

    “对。”

    两人笑着不再话，程见站起来倾身凑近万重吻了吻他的嘴角，一个吻来得毫不犹豫。对视几秒，女人慢慢笑起来。

    “从我那天在公交车上碰见你，我就在想。如果那时候就跟我‘程见，在一起吧’，我就做好决定，一定会跟你走。”

    “只是我总顾虑很多，可是这个决定，我不再更改一分。”

    男人没话。

    这顿早饭吃得很慢，他们时不时望向阳台外的那片广阔天空，有鸟飞过，直到慢慢远去，什么都看不见，这剩下乌压压的大片云朵。

    哪里都是静悄悄的，这感觉很好。

    就像在山谷，只能听见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她还未曾聆听过。

    两人一起下楼，车里，程见“晚上你把行李箱带过来，我去新房里。”

    “嗯。”

    程见淡淡笑着，有些不怀好意，像是吓他“你等会儿可能会碰到我爸。”

    男人撇头看她，没作声。

    “不出意外的话。”

    “提前见了也好。”

    “嗯？你不担心？”

    “担心什么？”

    万重问得不咸不淡，还真像一点儿都不怕。

    “担心我爸不让咱俩在一起。”

    “不担心。”

    他得笃定，程见亦不再话。

    万重的家离游泳馆有些远，车程得二十来分钟，他极为镇定。

    倒是程见坐在车里，心里有些揣揣不安。

    没多久的时间，临近游泳馆。

    程见就看见爸爸站在门口跟杨教练聊天，她突然觉得很惭愧，这么大了，还让父亲乱操心。

    到门口，她先下了车，喊了声“爸”。

    老头转身看她，跟杨教练道了别，往她那边走。

    过去摸了摸她的脑袋问“昨天有没有睡好？”

    程见没回答，只点了点头。

    这是个选择题，亲情与爱情，选哪样的艰难，互相撕扯着她。

    万重随即下来，站在程见身边喊了声“叔叔好。”

    老头抬眼看他，温和笑了笑回“你好。”

    女人一直低着头，“爸，我想在新房那儿住一段时间。”

    “行。”

    这回答很干脆，程见没想到怎么这么快就答应，她以为爸爸是来叫她回去的。

    “我  今天来就是看你昨天过得好不好。”

    着，他看了眼万重，别有意思。

    “很好，您和妈别担心。”

    “去忙吧，我俩出去聊聊天。”

    话是对程见得，眼睛却是看着万重。

    程见看了眼万重，平静坚定，她点了点头转身进了游泳馆。

    万重开车，程父坐在副驾。

    他问“您想去去哪儿转转？”

    “去湖边吧，程见总爱去那儿。”

    老头又问“一会儿时间不耽误你上班吧？”

    “不耽误。”

    “好，走吧。”

    男人没答，开车去往湖边。

    清的湖边有人太极、有人跑步，时不时几声鸟叫，他们坐在湖边的木板凳上，一人点了根烟。

    程爸逐渐苍老的声音清晰地响在万重耳畔，他“我们家程见是个很天真的孩儿，就与我亲近。长这么大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听话又孝顺。时候送她去游泳，那么冷的天，不哭不闹就扎进泳池里。问她喜不喜欢，从来都喜欢。上哪儿找这个好的孩子？后来去山东读大学，回来就变了个人似的，她不，我也能感觉得到。”

    “一日我去房间找她，门没关，推开就看见她坐在书桌前拿着一张照片哭。我问她怎么了，她指着照片上的人跟我‘爸，我以前有过一段很好很好的恋爱。’。我觉得好笑，总认为她还没长大怎么就开始谈恋爱了呢？我就问她‘怎么好？’，她‘我跟他在一起的时候觉得人生是彩色的。’我那时才意识到，虽然对她很好，可总忽略了她心里真正想要选择的是什么。”

    “我们家程见，是我放到心坎儿上疼的，不是哪个子来了就能轻易带走的。那天送她去上班，她跟我‘爸，我不算回头了’，我就知道她是铁了心要跟你在一起。”

    “我们没别的要求，在我这儿得到好你要给她，得不到的好你也能给她就行。我不想她哪天跑回来哭着跟我‘爸，我真后悔当初没有听您的话’，这不好。男人的责任很大，可天地下最幸福的不就是能够看见老婆孩子的笑？我就想我们家程见永远都开心快乐，别的什么都不重要。”

    万重握着手，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皱眉想着。

    他“叔叔，我也没算回头。”

    老头笑了笑，“人不都得往前走，往前看？”

    他拍了拍万重的肩膀，呵呵笑着。

    中午，万重接程见出去吃饭。

    饭桌上，她问“我爸跟你什么了？”

    “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老了，总以为还能对你好很久。直到你你谈恋爱了，他才发现他真的老了，保护你的男人得我来了。”

    “我爸真这个了？”

    她咬了一口排骨，狐疑地看着万重，总觉得她爸不出这样的话。

    男人脸色如常，倒也看不出什么。

    “真的。”

    程见不答，心里的惆怅又多了一分，怎么就是想不到一个绝佳的解决办法呢？

    吃完中饭，万重回  了研究所。

    他得早点回去忙，晚上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程见坐在馆里，跟张茉了通电话。

    “在干什么？”

    “看店儿呢。”

    “我妈知道了。”

    那头安静了几秒，转而叹了口气，问“怎么的？”

    “你我妈还是我爸？”

    “肯定是阿姨啊，叔叔估计不会反对。”

    程见笑了笑，“让我走了就别回呗，还能怎么。”

    “啧，你这态度好像一点儿都不沉重啊。”

    “嗯，很轻松。”

    “胳膊拧不过大腿，你还真豁出去了。”

    “对，二十多岁的人了，真叛逆。”

    张茉笑得乐不可支，“程见啊程见，你还真，挺傻。”

    “不，我是叛逆少女，你是狂野女孩。”

    两人聊着聊着笑起来，从沉重的话题种中慢慢跳脱出来，倒也寻了个开心。

    “我搬出来了。”

    “去新房了？”

    “嗯，晚上搬过去。”

    “你昨晚，在万重那儿住的？”

    这话问得有些试探，可就是因为这试探，多了层暧昧的意思。

    “嗯，我上回跟你的苏州那家制衣店去了么？”

    “去了去了，你别这个，我问你话呢。”

    真的，时常觉得，只有聊这个才能勾起张茉的好奇心。

    “嗯，住了，怎么了？”

    “然后呢？”

    “什么都没发生，你别多想。”

    那头，遗憾的语气轻呵一声，“真沉得住气。”

    “......”

    程见挂了电话，这怎么聊得下去？

    仔细一想，万重也有27了。

    想起昨晚他眼里的□□，程见摇了摇头，确定他分明就是因为美色才看上自己的。

    下午四点多，程见刚刚上完一节课，站在边上喝水，听见手机来电铃声想起。

    她看了看屏幕，接起，问“怎么了？”

    “那屋里生活用品都有么？”

    “有。”

    “需不需要买点儿什么？”

    “不需要。”

    男人听后安静没话，却没挂断。

    “万重？”

    “嗯。”

    “还有什么要的吗？”

    那人笑了笑，“想早点见到你。”

    程见抿着嘴笑，脚不自觉地弯着拇指，有些羞涩。

    “嗯，挂了。”

    这个人，还真是爱撩她。

    万重带着万舟来的时候，她正在上课。

    空隙见看见，他手里提个半个西瓜。

    程见想，那西瓜肯定不甜，皮还特别厚，不过肯定很脆。

    因为任何事物都只要适中，她喜欢那样的。

    不过，她不知道。正是因为如此，万重时常担心买的不对胃口，经常只挑别人刚切好的半个西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