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三回湘南(三)
“我看教主身上沾了血腥,南王带着他,无非是想借着冰魔弑杀。他们队伍来前,曾经在石桥镇北处八十里之地与敌军厮杀过好一阵。教主极有可能在那里大开杀戒过。”
楚天阔沉下了脸色。百里刃注意到他神情变化,也就劝道:“这您也莫太往心里去。我们教主那脾性,虽杀无辜者新生愧怍,但在战场也实在无奈。如此看来,之前一直没有找到解决之法时,倒是幸亏有人将他送到了战场之上。”
“是呀,教主当时境况,若是一直留在坞堡中,确实是难做。”一旁伊笑愁也道,“我们出售也不行,不出手也不行。而且就算出手,也不一定是教主的对手。”
楚天阔还是有些担忧:“如今他大事杀伐,会不会魔根深重。”
“起来,楚庄主,你之前我哥的症状有破解之法,可是有什么方法?”
听战蟦开口询问,楚天阔也不与他们隐瞒。
“我寻到破这走火入魔的药方,但几味药引难得。其中两枚如今居于宫中,此次前来湘南,我之所以一直留在魏淞军队之中,便是答应一人,替他解决此地叛乱之后,那人自会将那两枚药引给我。”
听他此言,另几人皆是一愣。伊笑愁好似玩味量着楚天阔道:“早年便听闻你师伯畲维平入仕,如今想来,可是他为你牵的线?”
楚天阔没有话,便是默认。百里刃摸了摸下巴道:“江湖人不理朝政。哎,罢了!如今只要是能救教主的,怎么样都行。”
“所以,楚天阔,你今天来,可是顺便要来取南王首级的?”
战蟦倒是寻关键寻的够快,一把便正中红心。楚天阔点了点桌面。
“我既然答应了那个人,那就到做到。今日天要暗了,今夜行事倒也妥当。我只求两件事,第一,取南王首级,第二,将战蝉与冰棺一同带回。”
战蟦却不解:“你不是冰棺在,冰魔只会侵袭我兄长更甚吗?为何今日还要将冰棺与我哥哥一同带回来?”
楚天阔解释:“那时战蝉尚未入魔,冰棺会诱发他体内魔根。如今他既然已经入魔,想要将其稳住,便只有冰棺。”顿了顿,楚天阔也是颇有顾虑,“如今药引只有一份,集齐之后,炼成丹药,再喂战蝉服下需要不少时间。我们耽搁不起。”
“其实我也比较好奇。教主与冰棺究竟算是什么关系?如若他与冰棺相处时间日益延长,又会不会从此再也恢复不得清明?”
伊笑愁的担忧不无道理。先前他与百里刃一路跟踪而来,这一路上,有冰棺镇守,倒是当真没有看见战蝉出来伤人。到了湘南地界之后,也曾目睹战蝉于战场上厮杀境况,他倒宛如阴间鬼骨,嗜杀无数,冰刃刹那间穿透敌军咽喉,鲜血瞬间凝固。
只要有伤口,就必死无疑。
战蝉的杀势越来越盛,凭借化水为冰之技,逐渐衍生为通过人身上的伤口,便能冻住人的七经八脉。南王用战蝉有利有弊,派在他身侧的人,十之八九都会被战蝉所杀。
楚天阔听伊笑愁所言,正是他所担忧之处:“这也是为何我战蝉耽搁不起。如若时日再长久一些,只怕就算是我将药引集齐炼出丹药,也无济于事。”
“那我哥不就成了个只会杀人的疯子了?那个时候该怎么办?”
楚天阔却眼神晦暗:“我不会让你哥落入那种境况之中的。”
战蟦略咽了口口水,男人的这般眼神倒是有几分可怖。这子又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纵使哥夫露出这样的神色,舅子还是继续道:“这事情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总归要做好最坏的算吧?这样将来才能应对自如啊!”
楚天阔摇了摇头,不作回答,只是起身往屋外去了:“一会晚膳用完,我与你们今晚行动。等会再见吧。”
“哎,你还没回答我呢!”
伊笑愁却有些数落的看了战蟦一眼,按了按他手腕。
战蟦把目光从楚天阔离去背影上收回来,转过头不解道:“怎么了?这担忧还有错吗?”
那边伊堂主却是长叹气了:“担忧是没有错的。而且楚天阔不是没有想过。”
“那他为何——”
“因为教主如若当真入魔无疑,再也救不回来……”伊笑愁垂下眼来,“楚天阔,会亲手杀了战蝉。”
“云河山庄时,楚天阔不是这样的……”
“他自是保证能将战蝉救回的。但你又为何一定要去逼问最后最差的结果呢?”百里刃手握杯盏也是以为战蟦言行不妥,“你也是越急就越失了章法了。这种事情,我看你平日脑子清楚,应当也很好想明白。反倒是今日显得孩子气了起来。”
战蟦挨了他们两个人的数落,一时也考虑了自己方才言行确实也有欠妥之处。苍鹰替他了话:“两位堂主也莫要数落二少了,他毕竟也是担忧教主。”
“关心则乱。”伊笑愁眼帘不抬如此评价。
百里刃只是轻拍战蟦肩膀:“今夜帮楚天阔取了南王首级,也利于将教主带回。你也放下心来。如今柳暗花明,教主吉人天相,你不要为你哥哥担心了。”
“倒不如先行点。楚天阔不是吃完晚饭以后会做布置么?我回房间了,百里,你呢?”
百里刃看伊笑愁起身,便也就跟了过去:“我也会去擦擦刀。”
话罢,四人也就各自散回两边的房间。
战蟦在厅中座椅上坐了一会儿,苍鹰见他面色难得肃然:“少主,我们也回房稍作歇息准备吧。”
“苍鹰,楚天阔为何能为我哥吃那么多的苦头?”
听战蟦忽然问出这话,苍鹰微怔,想了想答道:“您既然开口对他有那样称唿,应当是知晓楚公子对教主的情谊。”
“那日斗中,他不顾生死,我哥允了他什么,能让他这般拼命?”
“少主,教主已将自己的性命都一同允诺给楚公子了不是吗?”苍鹰看战蟦像是浑身脱力了一般靠在自己身上,伸手摸了摸青年鬓发,“竹林之事,云河山庄时,老教主不是已经与你了,是教主要楚公子出手的。”
“我哥哥逼楚天阔杀他,楚天阔还答应了。我不懂,我哥轻易不碰情爱,一碰上反倒是叫人摸不着头脑了。”
苍鹰却只是放缓了语气与他道:“大约教主是心里觉着,世上配得上杀了他的,只有楚天阔了吧。”
听了回答,那青年没有答话。两人沉默良久,才听战蟦又道。
“配得上他的,只有楚天阔。能杀了他的,也只有楚天阔。”
苍鹰点了点头。战蟦从椅子上站起来:“罢了,我们回房间吧。指望着晚上能够照着楚天阔所把我哥带出来。我可一点都不希望事情会叫我这乌鸦嘴言中了。”
“少主,这事情你可当真不要让楚公子知道了,不然如若真的是你这乌鸦嘴起了作用,难保他会埋怨你。”
“有种他来埋怨,他心上人是我哥!我哥才舍不得呢……”
战蟦就声嘟囔着。两人便也进了屋去了。
石桥镇夜幕降下,因着城中清冷,夜里也不见的有许多人家张灯。客栈里也就亮着那么几盏灯笼,用来给并不算多的客人照明。
用了晚膳以后,五人重新聚在一块。今夜行动,伊笑愁因没有武功,便被安排在了城外带人接应,暗堂带着的人届时都跟着伊堂主。届时一旦得手,便会从城中发出信号,看到信号之后,伊笑愁便带人杀出城去,替城中几人开城门。
“时间要快,不然一旦弓弩手跟上,便难做了。”
楚天阔独自一人歇息的时间里,已经细密算过从城门到南王下榻之地,破开守卫出逃带出战蝉的时间。他对余下四人武功有了解,只是暗杀出逃,不需要费多大的力气。
之前罗音教等人抵达石桥之后,便已经派人将南王所在之处从里到外摸的清清楚楚。如今攻入,由战蟦苍鹰掩护,百里刃负责杀南王,看下他头颅带出,楚天阔则去找战蝉,想办法将玄冰棺连同战教主人一同运出来。
如此安排基本没有问题。众人各自都换了夜行衣,城中宵禁,更夫才敲过梆子,那夜幕之中,几道人影刷刷闪过。
伊笑愁带人往南门城门出去,行马悄然,静默无声隐没在了城墙阴影之中。
而另四人抵达城北南王府邸之处后也都各自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