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钟后。

    “哎呦哎呦！”

    “爸爸别！”

    “大伯救我！”

    丫头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委屈兮兮，张开双臂抱着门，死活不走。

    “呜呜呜……大伯大伯，救救我！”

    她嚎啕大哭，嗷嗷叫唤，声音听着极其凄惨。

    裴深已经被扶着起了，靠坐在床头上，瞧着那丫头演的声泪俱下，到底还是心软，浅浅一笑，冲裴暄道：“好了好了，她既然不愿意出去，就让她过来吧！”

    裴暄额角直跳，瞧着自家这个哭闹不停的娃，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哥……这丫头实在也太吵了。”

    哭声震天，吵的他脑袋都嗡嗡响。

    男人闻言，浅浅勾着唇角，苍白的脸孔上浮出几分薄淡的笑意，冲那个丫头招了招手，“过来，芋圆。”

    裴暄叹了口气，不得不放下自家熊娃。

    真是天不怕地不怕，在家里就是谁也管教不得，爷爷奶奶外公外婆都宠，像个霸道的公主一样。

    平日极难管教，只有到裴深这里的时候，会消停一些。

    当然，除了现在。

    丫头一被松开，嚎啕大哭的嗓门立刻戛然而止，迅速摸了一把眼泪，连蹦带跳的爬回床上。

    “大伯！”

    她哭的眼睛红通通的，有些肿着，嗓门却十分嘹亮，破涕而笑的时候，身上迸发出一股子天真俏皮的气息。

    “过来。”裴深招招手，让这丫头凑近了些，抽了两张纸巾，捏着她圆润的脸，开始仔细帮她擦脸。

    平时一碰就炸毛的芋圆，现在倒是十分享受的坐在一旁，乖巧的裴暄都一脸诧异。

    这丫头……这丫头哪里有这么老实的时候？

    “大伯……”

    芋圆虽然整个身子没有动，但嘴巴上仍旧不闲着，奶声奶气的问：“我今晚上可以住在这里吗？”

    裴深垂眸，浅浅一笑，还没来得及话，就听裴暄厉声喝道：“不行！想都别想！”

    这人儿晚上可能折腾人呢！睡前要么喝水要么去洗手间，半夜也要起来几回，叽叽歪歪闹个不停，倚着裴深的身体状况，哪里吃得消这个？

    “呜呜……”

    脸蛋被擦的干干净净的人儿故作委屈的扑到裴深怀里，哼哼唧唧的开始告状：“大伯……你看爸爸好凶呀！他平时就是这么凶芋圆的。”

    这话气的裴暄直翻白眼。

    这祖宗平日在家里可都是一不二的，裴暄哪里敢凶她？他若是敢开口，早就要被家里头的长辈们出去的。

    “那芋圆平时是做错了什么事吗？要不然爸爸为什么要凶芋圆？”

    裴深抚了抚丫头柔软的头发，语气温和。

    他已经非常虚弱了，连坐着的时候都需要周围堆积靠枕，抬手的时候，指尖会细微的发颤。

    但他往向芋圆的眼神，仍旧是温和而慈爱的。

    “芋圆……芋圆明明没有做错什么！就……就是爸爸坏！”

    这话的时候，丫头明显是有些心虚的。

    见裴深看她，她又嘟囔了几句，扭着头往裴深怀里钻。

    裴深顺势拢住她。

    “我不要爸爸，我要大伯！”

    芋圆睡足了觉，就哼哼唧唧的开始闹腾，但在裴深温柔的眼神里，又逐渐安静下来，吧唧吧唧嘴。

    “好吧！”

    她哼哼了几句，好像妥协一样，掰着指头数算自己闯过的祸。

    “把幼儿园朋友的墨水瓶里丢进去了橡皮泥。”

    “唔……拿弹弓坏了外公的心爱的鸟。”

    “还在爸爸的皮鞋里涂了强力胶水。”

    如此种种，丫头倒是数的明明白白。

    听的裴深眉眼底都是笑意。

    果不其然，这芋圆闯的祸，可真是足够逼疯一众大人们。

    “呜……我错了。”

    在裴深面前，芋圆倒是十分爽快的认错，紧紧抱着这个男人，有点心翼翼的发问：“那……那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大伯不要不喜欢我，好不好？”

    “我以后一定要做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孩子！”

    丫头吸了吸鼻子，怯怯仰着脑袋，望着裴深，一副要哭不哭的模样。

    男人叹了口气。

    “芋圆，这一次话算数吗？”

    丫头眼睛一亮，忙不迭点头，“算……算！”

    她爬起来，换了个姿势跪坐着，伸出手指，勾住裴深尾指，“那我们拉钩好不好啊？我这次一定乖乖听话。”

    暖光之下，奶乎乎的女娃娃握紧了裴深手指，轻轻的勾住，使劲儿晃了晃，随即歪着脑袋，眯眼笑起来。

    孩提眼神，天真烂漫。

    惹得裴深心下一暖。

    “好，”他轻轻敲了敲丫头的脑袋瓜，语调低柔，“这次大伯就暂且信你，要记住，没有下一次哦！”

    生命的初生之际，宛若朝阳一样冉冉升起，照于暮年之人，自然是明朗而耀眼。

    裴暄见此情景，觉得自家娃娃还算是乖顺，便悄悄合上了门，把她丢在了这里。

    总归，也没有多少时间了，既然自家兄长喜欢这个爱闯祸的丫头，那就让这丫头好好陪陪他吧！

    于是，得偿所愿的芋圆心满意足的在歪在裴深怀里，奶声奶气的撒娇，让裴深给她讲故事。

    “我要听这个！这个……唔……还有这个，大伯会讲吗？”

    “大伯，天上的鸟儿为什么会飞呀？”

    “人死是什么？奶奶……是死了吗？她们都哭什么呀？”

    这个年纪的孩子正是对什么也好奇的时候，像一本会移动的《十万个为什么》，叽叽喳喳的嚷嚷着这天底下的新鲜事。

    对于生死，芋圆尚且懵懂，但也隐约清楚，那似乎是不太好的事情。

    平时瞧着干干净净的白色，在这个时候看起来是这么悲伤。

    “人死啊——”

    这话的时候，裴深恍惚了一瞬，声音也渐渐轻下来，“就是永远的离开这个世界，你就永远也见不到奶奶了。”

    芋圆瞪圆了眼睛，似懂非懂，“那以后……我也会见不到大伯吗？”

    男人微微一笑，捏了捏她的鼻子，轻轻点头，“会。”

    女孩顿时“哇”的一声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