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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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是炎夏。

    大漠一眼无垠,黄沙散发着淡淡焦味,烈日当空刺眼,几个男孩眼神迷离地和同伴向前走着,大家心中只有一个想法:“快点回家”。

    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居然让他们在这个时候去取救济用品。他们是这片大漠的原住民,在沙海生活不易,但总有人看中这片几乎荒无人烟的土地,几年前一些外国人在这里建立了一个不知道干什么用的训练场,从那时起每个季度他们都会给这些人发些日常用品,这种虽然已经给当地政府交过税金,但依然对当地居民有补助的做法很得大家的心。

    “等等……”身边人戳了戳他的胳膊,“你看。”

    男孩擦了把额间的汗渍,疲惫地抬起眼皮向前看去。

    “好像走错了。”身边的人声抱怨道。

    那是一面灰黄色围墙,水泥地基一米高左右,电网直接到两米,太多的风沙把那些粗壮的铁丝吹成了脏黄色,他们远远看去,铁丝内的训练场烟雾茫茫,训练场的围墙又长又广看不到尽头,透过风沙中的铁丝网看过去,里面有着各种破败的石墩、粗糙的麻绳随意挂在满是木刺的栏杆上,铁笼带着锈迹随意散落,几辆经历过爆炸只剩空架子的皮卡车堆在一起。

    “这些外国人……”同伴抱怨道,“花这么多钱,搞这么大地方,又用不上,来放这些垃圾,这些傻瓜外国人……”

    “嘭——”

    同伴话音未落,训练场一处地面的砂石忽然暴起,浓灰溅起三米高,巨大的爆破声把所有被烈日骄阳折磨得昏昏欲睡的人瞬间都吓了个激灵,男孩缓过神来,狠狠咽了口唾沫:“神经病吗!在这种没人的地方埋炸弹,是觉得钱好烧吗!”

    惊魂未定的伙子装作稳住的样子,强硬摆正身子道:“对,我看他们这炸I弹卖给正在仗的苏丹人,就能赚很多钱。”

    “纯属……喂,你子干什么呢?怎么不向前走了?”

    同伴们顺着目瞪口呆的同伴的眼神看去,滚滚浓烟下,地面的沙土被风吹得颤抖起来,但仔细看,那些沙土实际则是被另一边的一个破败的铁笼子震动的。

    “那是…什么东西?”

    笼中伸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缓慢地移动着,几人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个黑东西。

    几秒后,黑东西抖了几下,像是两条胳膊似的东西互相搓了搓,漏出一点银白色的光,随即那个铁笼像是被什么外力强行拉扯,黄瓜那么粗的铁棍竟然生生被扯成弧形——漏出缠绷带的一个爪子。

    像是一团缠着绷带的、会移动的、脏兮兮的、记忆金属化了形,那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的“生物”撕开铁笼的一个口子,将钢筋扔在地上,随手抹了抹钢筋前端的鲜血。

    几个背着包袱的当地人钉在原地,直到其中一人再也忍不住,连救济物品都忘记带齐,崩溃喊道“怪物,怪物啊——”

    远处训练场里铁笼中的怪物似乎听到了一样,一团掺杂血色白色的纱布扭过一个诡异的弧度。

    那只是一团纱布,但却让所有人感受到一股泛着凉意的目光。

    “跑……快跑……他们在里面养怪物……”

    “这群外国人,在养怪物!”

    .

    和几个同窗好友挥手道别以后,顾炎背着书包往家走去,路过报刊亭的时候停了停,城市的傍晚悠闲又忙碌,尚且是高中生的他揉着校服口袋里发皱的纸币买了两根烤肠,一路走过商场、西洋快餐店、吃街,路过放学的学生、亲密的情侣和遛狗的闲人,走回自家的区。刚刚好在区门口扔掉两根烤肠的竹签,一鼓作气跑上七楼,拨开之前表妹随意放置的风铃,钥匙在锁扣里转了三四圈,随即大门被开。

    走进家门的步子停住了,顾炎在原地顿了顿:“爸?妈?你们怎么…这时候在家?”

    顾父顾母看了一眼他,又无言对视一下。

    顾炎被他们这阵势搞得都有些心虚了:“你们不是七月才回来吗?怎么?专门跑回来遗弃我的?还不好意思跟我话了啊。”

    顾母摇了摇头,转身走进房间去,顾父站起来走到他身边:“顾炎,你跟我来。”

    顾炎跟着他走到自家平时不用的客房,这才发现房间已经被收拾的差不多了,杂物都被搬得干干净净,房间格局和他的近乎一样,书桌衣柜沙发一模一样,顾炎挠了挠头:“怎么了爸?我卧室要装修吗?”

    顾父摇了摇头,他向后看了一眼,顺着他眼睛看过去,顾炎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人。

    “去吧。”顾父拍了拍他的肩膀,“他应该叫你舅舅。”

    “什么?”

    顾炎向床上看去,那人安安静静躺在那里,他眉骨和鼻梁都很高,双眼皮褶皱就算闭着眼也很明显,唇薄,下颌骨锋利明显,整张脸给人一种不带温度的好看,所有的美感都恰到好处,五官棱角如刀削出来的雕塑一般,不知为什么,这一眼看过去,顾炎居然觉得有丝冰冷的金属感。

    “像个机器人。”顾炎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终结者那部电影,创世纪刚出不久,他和几个朋友逃课去看,导致他现在看到人工智能心里都颤。

    “我什么时候有个这么帅的…外甥了?”顾炎不可思议的看了眼自己父亲。

    顾父叹了口气,揉着发涨的太阳穴,摇了摇头。

    墙壁上挂着的女孩明朗阳光,顾炎知道,那是他的姐姐,父母的第一个孩子。可他从来没见过这个漂亮的姐姐。

    “她在哪?”顾炎坐在父亲身边,“我你们夫妻老来得子呢,这孙子都跟儿子一样大了,我还没过我老姐,老同志呀,是不是你太严肃了,又用什么‘原则性问题’把人拒之门外?”

    本无意的一句调侃,没想到顾父却瞬间怒了,他狠狠一拍桌子:“子胡什么!”

    可这一句却喊出了顾母,她带着哭腔走过来:“他的有什么错!要不是你当初不肯把嘉嘉带回来,她能跟那个混蛋走吗!她能……她能……”

    顾母哭得越来越厉害,顾炎看着哭得泣不成声的母亲,赶忙过去宽慰,顾父像是有火发不出,只能狠狠一甩袖子,夺门而去。

    顾母忽然挣脱了顾炎,扶着墙追了上去:“都是你!你跟她置什么气!当初,你跟她发什么脾气!她…她…她该有多痛啊……”

    “她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

    顾母不下去了,她抱着膝滑落在地上,顾炎站在那里,去追父亲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只好回过头去看自己的“外甥”。

    他这才发现床上的人已经醒来,正在用一双不带丝毫情绪的眼睛看着他。

    顾炎心里猛然颤了一下。

    他眼眶贴着的纱布有些不牢固了,松松垮垮地垂着,阳光照到男孩眼眶周围还未恢复好的骨头上时,微微泛着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