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破碎温晨 温月,你解脱了。
温家夫妇坐着最不显眼的几万元面包车内, 车内空间大,几人把温家夫妇围在里面。
现在是法治社会,可温家夫妇想起席骁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心里开始后怕对方会不会对他们赶尽杀绝。
什么坏事放在席骁身上, 好像都能相信是他干的。
他们这次来,就是要赌赌运气。知晓温月被席骁保护的好, 近日在网上发的声明,条条指责他们冷血, 把他们彻底钉死在恶人板块上。
要是没事, 根本就不想去找温月, 也不想要冒着危险被席骁发现。
但是他们真的拿不出来两百多万, 心里想着温月手里拿着有温老爷子的遗产。温月或许不给他们额外还钱,可温月不是温家人, 哪怕给温老爷子养老送终,也不应该放着温家有血缘的人不给,自己独吞吧。
陈乐元坚信, 温老爷子手中肯定有百万。
能解决燃眉之急!
若是温月没有,遗产是不是早就被温月花光, 那他们就去法院告温月。
但是告温月只是恐吓她, 根本就不敢告。
一行人下了车, 温臣易和陈乐元的口罩帽子都被摘掉, 身形高大, 满身肌肉的保镖推搡着他们进入破旧的工厂。
地上布满灰尘, 没走一步, 都荡漾起灰沙。
还有许多危险的建筑废料,钢筋冒出尖尖的头,要是不心跌倒, 那可是活不下来了。
在工厂正中间,席骁坐在椅子上。他气质高贵,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两条修长的腿交叠着,漫不经心地看着温家夫妇。
陈乐元吓得躲在温臣易身后。
温臣易扯出一抹尴尬地笑,“我们有急事,所以才没来得及去找你。而且你是个大忙人,全临城谁不知道你多忙,我们怎么敢去扰你赚钱养温月啊。”
席骁慵懒地掀开眸子,黑瞳倒映着俩人狼狈的身影。在他眼神注视下,俩人双腿开始发软站不稳。
只能互相搀扶着。
在心里默默地祈祷,希望席骁金盆洗手,早点放他们回去。
“伯父伯母,你们是不是忘记一些事了,所以才敢大言不惭地来找温月麻烦。”席骁嗓音低沉。
温臣易双手抬起,“绝对不是,我们看着温月长大,感情那么深,怎么可能去找亲人麻烦。”
“亲人?”席骁冷声一笑,无形之间又添加压力,“你们当时因为钱,连唯一的温老爷子这个长辈的话都不听。当年若不是有我帮你们殿后,怎么会有现在的事啊。”
“我们那会儿年轻,不听温老爷子的话,是我们的错是我们的错。”温臣易心翼翼地看他脸色,“我们已经知错,席总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我们一马?”
“放你们一马?”席骁觉得十分好笑,“如果不是你们来找温月,自投罗网,怎么会有后来衍生的事?”
“你还是没有觉得自己有错对吗?我看你们来找温月,不敢惦记我的财产,但是惦记温老爷子的遗产对吧。”
席骁换了个姿势,“你们哪来的脸要遗产,温老爷子去世都是温月一手操办,你们在干嘛?”
陈乐元这段时间压力太大,脾气很差,见席骁一个劲儿,就是要把他们逼死。
索性断掉仅存的理智,大胆朝席骁叫板,“好,你们都是冷血心肠,我们也算是你的爸妈。席骁看看你的这些话,哪里像个辈的样儿。席骁,是不是要明天我和你爸在你们席氏天台跳下,让全临城的人都看看,你是什么畜生,就是要把家里所有长辈都逼死才好是不是!”
温臣易脸色骤然一变,一巴掌扇过去,把陈乐元得头脑发懵。又担惊受怕地捂住她的嘴,不让她发声。
“对不起席总,你伯母最近受到压力比较大。”指了指脑袋,“这里出了问题,你就不要计较她了。”
“怎么可能会计较。”席骁低笑。
温臣易见他没有怪罪自己的意思,这才松了口气。
可是刚松口气,又听席骁继续,“因为你们要跳楼,根本就不用选择明天或者地点。你们的案子下个月开庭,这案子你们没有任何胜的机会。这一百万又加上一百万,你们就算把房子卖掉,这辈子也没办法还齐。”
“无论怎么样,你们还钱是没有能力还钱,一辈子辛辛苦苦劳累活下去不如跳下去一了百了,省得清静。”
席骁将长腿放在地面,食指和拇指轻轻摩擦下巴,兴致盎然地看着他们,像是在看奄奄一息的猎物,“你们看这里怎么样。”
“这栋楼够高,还是纯水泥地,摔下来保证你们没有活命的机会。”
温臣易脸色霎时间变得惨白,无力地询问,“您不是开玩笑的吧。”
席骁反问,“我是否对你开过玩笑?”
接着,他抬起手,几个保镖朝俩人夹击过去。
温臣易吓得把陈乐元当做东西砸向他们,一股劲地往外跑。
俩人把陈乐元摁在地上后,其余人眼神示意席骁。
“追。”
席骁只一个字,就把温臣易整个人给吓的魂飞魄散。
他一人在深山老林里跌跌撞撞,被倒地的树木绊倒,磕掉门牙,满脸的血。
擦都来不及擦,身后一有动静,吓得他差点湿了裆部。
傍晚时分,温月回到店内,几人很有默契地没把今天的事告诉温月。
王利把温月父母的事,还有阮唐和席骁的事全部告诉了阮金玉。
满怀愧疚的阮金玉,得知温月嫁的人不是阮唐,而是那人利用阮唐让温月嫁给他。
心里很疼,很抑郁。
若是她当时把阮唐真面目给温月听,或许温月就不会被人威胁,不会嫁给自己不喜欢的人。
但是一面是自己母亲,一面是温月,让幼的她做出抉择,真的是折磨。
温月把她脸上怪异的表情收入眼底,把外套、围巾一个个摘下。让王利给自己冲了杯咖啡,上了二楼。
阮金玉在下面犹豫了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一上去,看到温月背对自己,坐在临窗的位置看书。
现在二楼没人在,阮金玉每一步都走的格外艰辛。
她何德何能遇到温月,能让温月照顾自己。她又为温月做过什么?
“温月姐。”阮金玉情不自禁地红了眼眶,吸了吸鼻子,越想越觉得自己对不起温月,“对不起姐,真的对不起……”
温月从椅子上坐起身,来到阮金玉面前,把这个姑娘抱进怀里,亲昵地揉着她的头,“别哭别哭,怎么了怎么突然跟我对不起。”
阮金玉见她什么都不知道样,一颗心好像是被人捏紧,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我就不应该听阮唐威胁我的话,他我把他真面目告诉你,你会讨厌我。所以我好怕你讨厌我,就没敢跟你阮唐他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
温月眼帘低垂,想起那时的事,心里还有些不舒服。
“然后呢,你当时知道什么?”
“我就是觉得阮唐在你面前,和在我们面前根本就是两个人。当时有关你们俩的绯闻,是我先开始,但是是阮唐没有解释,还一些莫名其妙的话。所以大家都相信了。”
“而且阮唐的伤,也是他自导自演的,和我们都没有关系。”
温月忽然感觉无力,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她还真是变成了一个笑话啊。
此时临城后山里,天色暗淡阴郁。
温臣易一个人在林间越走越深,席骁让人撤退,不管他死活。
临城是大都市很热闹,但是这山里有没有东西,大家这几年来也没看到过。
有或者是没有,只能看温臣易的运气。
而陈乐元,没关系,把她送回原地。
现在没了核心温臣易,她本来情绪就不稳定,活着只能将绝望吞咽进心底。
圈内的人大多都知晓温嗜酒。
她和温月不一样,温月背后有席骁,而她却什么都没有。
温臣易和陈乐元从高楼跳下,那些债款可都是温一个人的了。
当陈乐元和温臣易来找她麻烦的时候,报警也只能当做家务事调解。
一次又一次,警察都变得不耐烦,温也累了。
就不再麻烦警察,不值得,也让别人把自己当做个笑话。
当陈乐元和温臣易来时,门也不开,把自己关在家里喝酒。
喝醉了酒,头脑迷迷瞪瞪,倒在地上直接睡着。
忍一忍,再忍一忍,没什么大不了的不是吗?
这日,陈乐元来时,郑重其事地敲了敲门。
温透过猫眼,看到是陈乐元后,靠在门上身子往下滑。
母女俩隔着门,陈乐元好言相劝,“阿你开开门,让妈妈进去。”
温没有答话,紧闭着眼,手里攥紧酒瓶。
陈乐元不知她在不在家里,自顾自地地装起来好妈妈,“我来不是为了劝你嫁人,虽然爸爸妈妈都希望你能有个归属,能有幸福。爸爸妈妈没用,没给你留下什么钱。就是怕爸爸妈妈出事后,你没人照顾啊。但是你要不愿意,不愿意也好,不要这样伤害你自己。你知不知道啊阿,你在伤害你的时候,是爸爸妈妈的心最痛啊。”
温深呼一口气,眼眶肿胀的厉害,觉得浑身上下都没力气。
陈乐元那些看起来像是个母亲关爱孩子的话,在她心里却无比的沉重,好像是要把她从高楼拽下的绝望。
陈乐元是精神病,在不知温是否在的情况下,对着门自顾自地又哭又温柔地话。
过往路人,对陈乐元见怪不怪,见久了还觉得烦人。
就连见到温,也觉得温是精神病。
纷纷希望温赶紧搬家,让他们落得个清闲。
又觉得温可真不够孝顺,把父母关在门外不管不问。
我国最重孝道,温这样的可是要下十八层地狱啊!
可是没人知道温心里很害怕,她知道陈乐元病了,脑子病得很严重。
好像只知道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人,就死死咬着自己。
是不是她死了就不会着罪?
等到饥肠辘辘,家里没有任何食物。她戴上口罩,准备去楼下超市买面包吃。
刚开门,陈乐元倒在她脚上。这几日陈乐元睡不着觉,眼眶凹陷进去,眼睛无神地看着她笑。
温忽然受了刺激,陈乐元就像是阴魂不散,为什么就不肯放过自己呢!
她崩溃,大声尖叫起来。
楼道里开门声响成一片,显然大家早就受不掉她们困扰。
陈乐元故作心疼地问她,“怎么了怎么了?”又探头往家里看,“是不是你家里有人啊,是不是他欺负啊。”
陈乐元露出一个兴奋的笑容,“温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温感觉无法呼吸。
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自己活着好像什么事都没有。
只有谈恋爱谈恋爱谈恋爱……
陈乐元陷入死胡同,温也同样陷进死胡同。
对啊,她知道自己谈恋爱的话,带给温家许多利益。
只要她努力爬床,温家怎么会不好过。
她就是一个明码标价的物品是不是?
就是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是不是?
她是不是不应该活在这个世界上?
楼上有人破口大骂,骂的话脏的不行。
温快步走到楼梯,往下看着黑咕隆咚的楼道,像是一个没有底部的黑洞。
陈乐元怕她跑了,连忙拽住温,哭道:“你爸爸不知死活,我现在只有你了温,温,你是妈妈宝贝女儿,你不能抛弃妈妈啊。”
温低下头,半蹲在陈乐元面前,无悲无喜地一张脸,“妈妈,你是不是不想让我抛弃你?我去哪里,你都会跟着我?”
陈乐元感受到她紧紧抓着自己肩膀,用的力气很大。
但是还是给温一个笑容,“你是不是想开了。”
看温唇角笑容俞深,陈乐元欣慰,“好好好,你能想开就好,想开了什么事都没有。温啊,你告诉妈妈,最近是不是在谈恋爱。什么时候带给妈妈看一眼?”
“他够不够有钱啊,温,你长这么漂亮,不能跟便宜男交往,这是掉你身价啊!”
温没有话,没是也没不是。
但是也足够陈乐元开心鼓舞。
觉得温想开了,她的好日子就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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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昭内来了个不速之客。
温月含着冰霜的眼睛静悄悄地看了她一眼,随手立马转到她全身扫视。看她不如往日精致,不如往日漂亮,一如落魄。
给她一种局促的感觉,很不安地站在原地。
“跟我来吧。”温月声音淡淡。
温连忙跟她走到二楼。
温月在二楼开辟出一个型办公室,与人交谈也有地方。
她手指在椅子,没看温一眼,“你坐吧。”
温坐下,用一种不清楚的眼神看着她。
温月被她看得浑身都不舒服,眉头微微颦蹙,毫不留情地告诉对方自己很厌恶她。
“是因为陈乐元的事?”
“温臣易失踪了。”
温月眼神诡异地看着她。
温继续,“陈乐元席骁把他杀了。”
“你来这里,是为了泼我脏水,污蔑我的丈夫杀人吗?”温月无奈叹气,“我不是四年前的我,那时候你什么我都会信,这把戏玩玩就好了,别玩了,我没意思陪你继续玩下去。”
温玻璃般的眼睛里,像是汪着盈盈的水,嘴角牵扯出一丝笑容,“我是来恭喜你,以后你解脱了。”
温月不以为意,起身从背后架子上拿出一杯酒。
温不知道她在作什么,只见温月倒了一杯酒,推向自己。
温月挑衅地看着她,“我最近听你喜欢品酒,”看到温脸色越来越难看,是一种寡凉,包围住温全身。
温心中疼得厉害,疼得呼吸急促,垂下眼帘看着杯中的酒。
她是知道自己颓废的样子对吗?是不是看到自己落魄,温月心里开心极了啊。
她现在哪里像是个优雅的钢琴家,就是个落魄的酒鬼,缩在肮脏房子内饮酒。
温指尖颤抖地握住杯子,瞪大双眼憋住眼泪,一口饮下。
这杯烈酒下肚,温难受地皱着眉头,太辣了太烈了,她根本承受不住。
温月自然是知道这酒烈,看到温一口饮下,也是十分吃惊。
“温月对不起,我真的对不起你。”温眼角晕红,视线被泪水迷糊,只能看到温月大概身影,“我以前不懂事,就是个精神病。”
温月没那么容易被感动,“你不出现在我面前,就是对我最好的回报。”
“我知道,我会做的,”温胡乱抹了把脸上的泪,嗓音夹杂着抽泣声,“我给你解脱,以后你解脱了,我也解脱了。”
“温月,我们都解脱了。”
温月像机械般地对她,“那祝你幸福。”
温苦笑着摇头。
“不,以后只要你一人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