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启明梅月
郭翊跟贺梵行的这些,贺梵行从来都没有听人过,他知道他还有个二叔,不过那个二叔现在人在海外,很早就离开了国内,离开了贺家。
贺梵行对他没印象,就算见过面,估计那会儿他也不记事,但有一件事他是知道的,当年唐虹兰能爬上他爸的床,就是他二叔帮着大开方便之门,他让唐虹兰装扮成梅月的样子,趁着贺启明酒醉,把人带进了贺启明的卧房。
后来兄弟一夜反目,两人水火不相容。
听到这些,很难想象,他二叔居然会是郭翊口中那个连喜欢的女孩子都不敢追的人。
“怎么?”郭翊看出贺梵行眼中的讶异,轻声问他。
贺梵行蹙眉:“您的那人,真的是我二叔?”
郭翊轻笑:“难道你听的版本并非如此么?那我得告诉你,你二叔确实胆,他这辈子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估计就是离家出走了。”
“离家出走?”贺梵行倒听是被他爸逼走的。
郭翊点点头:“谁都没想到,向来软弱的贺二会离开悬济堂,离家出走,所以外界都传出是你爸把他逼走的,我曾经当面问过你爸这个问题,他他并没有那么做,你爸那人,心思有些阴沉,但绝不是个敢做不敢当的人。”
这事起来也有好些年了,当年的郭翊正是风光大好的时候,他跟贺启明是在一个老将军的生日宴上相遇的,可能在某些方面,二人都有些相似,两人的情感史版本众多,并且结局都是悲剧收场。
郭翊这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换了别人还不一定,可遇到人是贺启明,他就手痒痒想往人伤口上戳,别人都贺启明有个底线不能碰,他见了人张口第二句就是:“听贺先生为了一个女人,逼走了自己的弟弟?”
贺启明当时的笑容格外诡异,别人都看不见,只有郭翊能看见他眼里一闪而逝的疯狂,声音却如常道:“怎么会?那只是别人以讹传讹罢了,他比我出息,我只能依着贺家这颗大树乘凉,而他却离开家自主创业、自力更生,光凭这点来,我这个弟弟,比我优秀太多。”
郭翊笑了笑,没再什么,贺启明朝他颔首,端着红酒离开了,当时郭翊只有一个想法:医者不能自医,的或许就是贺启明这种人,这个人外表光鲜,不过骨子里已经腐朽,甚至比他多了一份癫狂,这就有点危险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年有人告诉他,沐清给他生了个孩子,那个孩子跟着沐清一起被逼死了,或许他也会变成像贺启明那样的人吧?
郭翊因为嗓子的原因,话的速度不快,不过他的很仔细,慢慢的,告诉了贺梵行一个可能最接近事实真相的贺启明和梅月。
当年贺启明帮他弟弟贺启宏追梅月,在那时候,一个男人主动追一个女人,那只能是奔着结婚去的,贺启明在学校很出名,梅月当时并没有多想,或者少女情怀下意识的误以为是贺启明在追她。
当时郭翊比他们好几岁,只是偶尔见到贺老出入大院,那时候,贺老和好几个大人物私交不错,否则社会动荡时期,贺家保全的最过完善,虽然也损失不,但根基却未动摇,这已经是一种超长的本事。
梅月是个什么样的人,郭翊并不清楚,但想来,能让贺启明如此恋恋不忘的女人,必然有让人不忘的资本,总之原本只是个乌龙,后来却成了事实,贺启明和梅月相爱了,贺启宏却成了最尴尬的、最无法接受的人。
之后他们的如何如何相爱,自然没有的必要,郭翊自己就是一本爱情故事书,总之后来贺启宏闹得很不好,他因为这件事,一度抑郁成疾,不得不中途退学,被送去乡下调养,但这件事还是引起了贺老的不满,两个儿子为了个女人闹成这样,没有哪个父亲能容忍得了,更何况贺启宏还曾一度抑郁自杀,于是贺老从中使了些手段,把梅月赶回了老家。
贺启明因为这事,彻底跟贺启宏闹翻,他觉得这事都是贺启宏害的,贺启明暗地里开始寻找梅月,但当时他能力不足,动作不大,他让他的好友去了梅月的故乡,可是寻找无果,他跟郭翊不同,郭翊当年横冲直撞,因为当时的郭翊没有心机,郭翊是一夜成长。
可贺启明却不同,在那之后,他开始变得本分老实,照着贺老心目中未来当家人的模样,一步步按部就班,甚至还谈了女朋友,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先让贺老放心,等他当上悬济堂掌舵人之后,才开始派人私下寻找梅月。
可没想到,当时的梅月已经跟贺启宏在一起了,梅月清高,她被这样赶出大学,觉得自己根本没有脸面回到家乡,中途跳了火车,找了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重新生活。
后来听了贺启宏的事,梅月便去找了贺启宏,她想让贺启宏帮她找贺启明清楚这件事,但当她找到贺启宏时,贺启宏没有答应帮她,只告诉了她,他哥已经有了别的女朋友。
梅月心灰意冷,贺启宏见了不忍心,便一直陪着梅月,陪了她几年,梅月会答应他的求婚,与其是爱,不如是感动,这些年,贺启宏为了陪她,一直装作病没有好的样子,不肯回京,为了梅月他确实付出不少。
贺启明的到来,无疑是在梅月心如平静的心底掀起一股巨浪,贺启明的强势和霸道比以前有过之而无不及,他一点都不相信梅月已经不爱他,甚至不顾贺启宏与梅月的婚约,毅然带着梅月离开,而梅月对他,也确实如他所,余情未了。
一个霸道,一个有情,走到一起是必然的趋势。
贺启明利用自己的权利和身份金屋藏娇,那边贺老却已经为他安排好了一门亲事。
当年唐家站错了位,郭家中立,李家独大,眼看着唐家就要垮台,为了保住李家,李老死前托孤,拜托贺家尽可能的保全他们一家人的性命,李老去世,贺老更不可能让老友死不瞑目,他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与唐家结姻亲,也是在拿命换命,担了非常大的风险。
好在他的人缘向来不错,唐家的事情出了以后,一些重要的人物并没有出来落井下石,政坛就是这样,只要那关键的几人未有所动作,底下的那些都是望风而行。
唐家保住了,唐虹兰成了贺启明的未婚妻,这事本来就是为了保全唐家,唐虹兰和贺启明的关系自然得闹开,满京城都知道刚经历重创的唐家与悬济堂贺家的少东家就要成婚了。
贺启明那段时间心思都在梅月那,等他知道这一切的时候,是他跟唐虹兰的婚期被订下的时候,贺启明的怒火可想而知,他已经跟梅月私下定了终身,怎么可能还去娶唐虹兰?
可是贺老给了他一个选择,悬济堂和梅月,他只能二选一。
贺启明在犹豫之下,不得已与唐虹兰订了婚,这件事被梅月知道了,梅月一气之下,回了安徽老家。
贺启明事后多次去找她无果,甚至有一次被梅月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贺启明气得不轻,当即回了京城,并发誓不再去找梅月,可他对梅月终究忘不掉,被自己最爱的人羞辱,这世上大概没有比这更难堪的事情了,贺启明一度有些怨恨梅月。
这时候,唐虹兰闯进了他的生活,唐虹兰长得好看,性格温顺,贺老为了让贺启明死心,已然让唐虹兰住进了贺家,希望他们朝夕相对之后,彼此能一起好好过日子。
包办婚姻古往今来都是如此,贺老自己从这条路上过来的,对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他看来是再理所当然的事情,然而这次的决定,却足以让他后悔终生。
贺启宏觉得自己的人生都被贺启明给毁了,唐虹兰一心想跟贺启明双宿双飞,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俩结成了联盟,贺启明被梅月辱骂回京之后,一直借酒消愁。
那日贺老不在,贺启宏照着自己心中梅月的模样,给唐虹兰精心装扮了一番,把她送进了烂醉如泥的贺启明房中,掐准时间之后,贺启宏叫回了贺老,贺老当场活捉了贺启明跟唐虹兰的事,女孩子的贞洁,在当时那是比命还重要的,唐虹兰以死相逼,贺老也气的昏厥,贺启明最终不得不与唐虹兰成了亲。
结婚之后,贺启明也曾想过要跟梅月断掉一切,既然他已经娶了唐虹兰,自然应该对唐虹兰负责,他跟唐虹兰也曾有关一段夫唱妇随的日子,后来唐虹兰怀孕,贺启明也是欣喜不已。
可就在这时候,贺启宏怒气冲冲将贺启明揍了一顿,原来他一直对梅月不死心,他心中因为帮助唐虹兰的事情,觉得愧对梅月,不敢出现在梅月面前,可他一直暗中帮助梅月,红砖房其实是贺启宏为梅月建的,梅月虽然回了安徽老家,但她却没有回自己的村子,而是去了几十里开外的马井山。
当时信息不发达,没人知道梅月本来就是这地方的人,所以大家都以为梅月是外地人,再加上贺启宏暗中帮忙,不知怎么的就传出梅月是京城大人物养的情妇的传言来。
贺启宏这日来看梅月,远远躲在远处观察,九月的天气依旧炎热如火,梅月衣衫单薄,凸起的腹和行动上的不便立刻让贺启宏苍白了脸,原来梅月离开贺启明的时候,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贺启宏万万没有想到,原来他哥跟梅月已经有了夫妻之实。
贺启宏悔恨不已,暗骂自己愚蠢,害了梅月一生,他现在才知道,为什么当初梅月死活要赶走贺启明,梅月清高,她不能容忍自己孩子的父亲成了别人的丈夫,所以才狠心赶走了贺启明,想独自照顾孩子长大。
贺启宏跪在梅月面前,祈求照顾梅月一生,梅月只告诉他,他这辈子只能是孩子的叔,她还告诉贺启宏不要把事情告诉贺启明。
贺启宏也是昏了头了,让他不,他根本控制不住,回了京城就把贺启明给了,还把这事告诉了贺启明,他当时没想太多,他只是不甘心,凭什么梅月一个人在乡下受苦,贺启明却活得比谁都好!?
贺启明知道这事之后,连连扇了自己好几个耳光,他立刻赶往安徽,跪在梅月门外祈求梅月让自己照顾她,梅月不见他,他就跪着不起,他在艳阳下跪了整整大半天,人都跪的快失去意识了,梅月终究还是心软开了门。
梅月跟贺启明约法三章,贺启明可以照顾她直到孩子出世,但是出世以后,她希望贺启明不要再来扰她们母子的生活,贺启明虽然心里不这么想,可他嘴上却连连答应,连连保证,等梅月安全生下孩子,他就保证会消失在她们母子的生活里。
梅月相信了他,同意让他照顾自己跟孩子,可唐虹兰不信,她一点都不信,她当时也已经怀孕,梅月比她的孩子大好几个月,这个孩子如果是个男孩,那他就是贺家的长孙,贺启明无法忘掉梅月,孩子出生之后,他们之间就更不可能断了。
唐虹兰开始变得暴躁,她的本性一点点的暴露,她的嫉妒几乎让贺园日日不得安宁,但她知道,她如果害死了孩子,害死了梅月,她跟贺启明之间也就彻底完了,贺老也不会绕过她;所以她想,既然无法杀死孩子,那就让梅月死吧,她来当那个孩子的母亲。
所以梅月产子那日,她带着人上门大闹,还特意等到孩子出生之后闯了进去,然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梅月怀的是双生子,贺梵行出生之后,梅月肚子里还有一个,唐虹兰突然闯入,不管不顾开始破口大骂,梅月的性子,哪里受得了这种刺激,第二个孩子没生出来,母子俩便双双毙命。
这事发生之后,贺启明曾一度差点儿杀了唐虹兰,可唐虹兰当时有了身孕,贺老不可能允许贺启明这么做,父子俩因此闹翻,贺启明带着还是婴儿的贺梵行离开了贺园,从此跟唐虹兰之间彻底形同陌路。
而贺启宏也因为梅月的死,悔恨不已,他再也无法面对所有人,最后不声不响离开了贺家,远渡海外,再也没有回来。
氺这个故事很长,贺梵行一直安静的把它听完,也算是对他的身世有了一个交代,贺梵行忽然想起时候,那时候贺园还在,他爸爸带着他回贺园,看着那深宅大院的房子,贺梵行总是没来由的恐慌。
孩子的时候,有两样特别害怕,一个是鬼,一个是父母不要自己,贺梵行看到贺园的时候,这两种感觉就会同时涌现出来,所以贺梵行从就害怕贺园,后来贺老搬出了贺园,将贺园捐献给了国家,现在想来,或许他对贺园也差不多有着同样的复杂情感吧。
贺梵行一直没有张口话,他的脑子被很多回忆充斥,从到大的所见所闻,那些他所不能理解的事情,似乎突然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
为什么他爷爷不喜欢他?为什么他的父亲对他又爱又恨?为什么他从来没见过传中的二叔?为什么唐虹兰会变成那样?贺启明临死前还依然希望他得到悬济堂,可在唐虹兰阻止他学习中药知识的时候,却又不出来阻拦。
或许在贺启明心里,悬济堂是他心里的毒瘤,而唐虹兰就是他心里的刺,贺启明不想让贺梵行像他一样,因为贺梵行是他跟梅月的儿子,他因为悬济堂害死了梅月,他害怕贺梵行也会跟他走上同样的路。
可是他心里太恨唐虹兰,这种恨即使过了几十年也丝毫未减,他让贺梵行亲手从唐虹兰手里抢走悬济堂,因为他知道唐虹兰一心想把悬济堂留给贺云龙,他把贺梵行当做一把利器,用他,用他身为梅月儿子的身份,去报复唐虹兰。
贺启明这样的心理,实在是可恨,又可怜。
“你在想什么?”张清因为这个故事而心惊,贴着郭翊的手臂一直缠的很紧,见人出神,便张口问了一句。
郭翊眯了眯眼:“我在想,传闻贺启明是一次去乡野选购药材才认识了梅月,这个消息应该的是贺启明与梅月的第二次相遇了吧,这个传闻当时不少人都信以为真,能让这么多人相信,很大的可能是因为这个消息是出自贺家,自家的事情从自家传出来,可信度自然就高了很多。”
郭翊到一半的时候,目光已经转向了贺梵行。
贺梵行坐在那,拳头紧握,脸色也有些青白,连郭翊看着他,他都未能察觉,郭靖靖眉头也拧成了疙瘩,伸手握住贺梵行的拳头,抿了抿唇一脸担忧的看着他。
贺梵行微微直起腰,转头对郭靖靖轻笑了笑,松开拳头,反握住郭靖靖的手,转头对郭翊道:“那个消息应该是我爷爷让人传出去的,他应该是想最大限度的……保全我父亲的名誉。”
郭翊抿唇点了点头,是,所以贺老宁愿自己背上“看不起穷人家姑娘”的骂名,也要尽全力去保护自己的两个儿子,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听完这个故事之后,贺梵行主动联系了贺老,提出要见面的事情。
贺老爷子最近也有些寝室难安,这些日子他老做噩梦,梦见当初梅月去世时,贺启明发了疯的模样,梦到他掐紧唐虹兰的脖子,一副要把人生吞活剥的模样,贺梵行长得像贺启明,可眉眼间都带着梅月的模样,那个冷冽如月的女子。
都爱子心切,贺老爷子自然也不能免俗,两个儿子为了一个女人反目成仇,他这个当父亲的,痛恨儿子不争气的同时,或多或少的会把怒火往梅月身上染,他决定赶走梅月前也曾挣扎犹豫过,可最终还是父爱大于一切。
他承认他对不起梅月,可当然如果梅月继续留下来,光凭他两个儿子对梅月的那份执着,这件事也不会得到妥善的解决,或许,这就是所谓了孽债,一旦来了,就怎么也挣脱不开。差不多快到约定的时间,贺老只叫上了贺全友,司机都不带就要去赴约。
出门的时候,迎面遇上了唐虹兰,她似乎刚从温室回来,一张脸淡雅温婉,臂腕里捧着一盆色泽明亮的瓜叶菊。
“爸,您要出门吗?您看这瓜叶菊开的多好啊?这花的花语好,意思是合家欢乐、繁荣昌盛,我正想把它送去您书房呢。”
合家欢乐?贺老看着唐虹兰,某种意义上来,他们确实合家欢乐,抛开贺梵行,他们一家人……
贺老忽然有些于心不忍,唐虹兰容不下贺梵行,他忽然觉得,如果有一天,贺云龙继承了悬济堂,这个贺家是不是就再也不会有贺梵行这个人了?
这样,就是合家欢乐吗?
贺老看着那盆花,张口道:“这花是好看,花语也好听,不过是偶尔给它浇个水,也没见为它付出多少,这天寒地冻的,却还能开出这样艳丽的花朵来回报,光是这点,倒是比很多人强上了许多贺全友迅速抬头看了贺老一眼,唐虹兰的脸色却有些僵硬,她总觉得贺老这话的意有所指,可又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这么。
“呵,您喜欢就好,我一会儿就送您书房,这花见不得霜,我会每天照顾好它,爸您不用管就好。”
唐虹兰的贤惠,一脸的温善笑容丝毫未改,倒像是一点不介意贺老的画外音似的。贺老转头看了她一眼,点点头:“就放我书桌右侧上吧,我有些事,先出去一趟。”
“好的,您路上心。”唐虹兰让开身,退到一边,给贺老让路,贺老抬步离开。
直到人上了车走远了,唐虹兰才蹙起眉,不禁回想自己这几日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怎么老爷子似乎有些不高兴见着她?
怡好身边一个下人路过,唐虹兰招手让她停下。
“知道老爷子今天受了谁的邀请吗?”
“太太,我不知道,贺老没。”
唐虹兰没话,挥了挥手让人下去,自己抱着那盆瓜叶菊心事重重地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