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是郭靖靖选的，不过他对京城不熟悉，贺梵行见他挺紧张、挺重视的，倒也身心愉悦地陪他一起选，郭靖靖最后选的是一家开了有些年头的中式饭店，价格适中，但也够让郭靖靖大出血的了。

    没错，这顿饭，请客的人是郭靖靖。

    提前半个时，郭靖靖跟贺梵行便到了酒店，让他们意外的是，贺老爷子居然比他们来的更早！

    贺老爷子显然没想到郭靖靖也会来，他让人调查过这件事，自然也见过郭靖靖的照片，见着本人，贺老爷子还是有些意外的，这个青年比照片上的看起来还要老实耿直，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本分人家的孩子。

    贺老爷子蹙眉，贺梵行以为他会发火，毕竟他们实现并没有告诉老爷子，郭靖靖也回来，所以从进门看到贺老爷子的那一刻，他就有意无意地站到了郭靖靖的前面。

    然而老爷子并没有，只是沉默了片刻之后，沉声了一句：“坐吧，先点菜。”

    贺梵行跟郭靖靖同时抬头看了彼此一眼，贺梵行拉着郭靖靖去位置上坐下，贺老爷子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郭靖靖的身上，他年轻的时候也曾行医多年，只是后来年纪大了，家业也愈来愈大，也就没有太多心思放在这上面了，可郭靖靖从进门开始，他就觉得这年轻人走路的姿势有些不对。

    这会儿见连他落坐的时候，都是贺梵行心翼翼扶着坐下的，贺老爷子眼神有些发沉，视线往他腹上移，没道理啊，这子看着不胖，怎么肚子倒像是挺凸的？贺老爷子心中隐约有些猜想，只是这个想法太过惊世骇俗，他一时之间也不敢妄下论断。

    服务员将菜单拿了过来，贺梵行示意她们把单子拿给贺老，贺老朝他们摆摆手，示意他们来就好，贺梵行也不推脱，直接就递给了郭靖靖。

    郭靖靖拿着单子看了看，抬头问贺老爷子：“您吃辣吗？”

    贺老爷子跟他对视了一眼，倒是没开口，郭靖靖其实还是很紧张的，他不确定贺老爷子是否愿意搭理他，但他也不是轻易会放弃的人，既然选择跟贺梵行在一起，他没想着贺老爷子会有多喜欢他，但至少别讨厌就行。

    贺老爷子倒是有些意外，这个年轻人跟梅月很不一样，当年他跟梅月第一次见面，当梅月知道他的身份时，眼里分明带着刺，神色戒备异常，她似乎很清楚自己的来意。

    而面前这个子，光是自己不让他跟贺梵行见面这点，不难看出自己对他的排斥，可如今面对自己，他的心翼翼反倒与梅月怡怡相反，似乎带着一份让人讶异的执着，他是希望自己能接纳他吗？胆子倒是不呢。

    贺老爷子面上不显不露，吊足胃口之后，只冷淡地回了一句：“我胃不是很好。”

    郭靖靖心中呼了口气，总算是回了他，他轻轻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拿着菜单翻阅，贺老爷子原还在想，这人是南方来的，来北方有些菜名他怕是未必知道原料是什么吧？可听着听着，就觉得这菜名并不是北方菜，贺老爷子这才恍然，原来这家饭店是徽菜馆，郭靖靖自然清楚那些菜式，并且他点的菜很有讲究，避开口味偏重的、不宜消化的，他虽然摸不清贺老爷子具体喜欢吃什么，但是一些香头重的都没要，点的都是原料普遍受大众喜爱的一类，这一点不禁让贺老爷子认可点头。

    确实，与其在排场上做讲究，不如选自己熟悉的，至少不会太过失礼。

    “……汤的话，”郭靖靖翻看了看，一时有些犹豫。

    “茯苓乳鸽汤。”这时贺老爷子突然开了口，偏头问一旁的服务生。“有这个吗？”

    “有的。”服务员笑着颔首。

    “那就这个吧，这个刚好，拢共就咱们三个人，再多也吃不了。”

    贺老爷子着，郭靖靖本来也是这个意思，菜单递给服务员，让他们下去准备。

    外人走了，贺梵行抬头看着贺老爷子，贺老爷子看了他一眼，一脸不经意地开口道：“本草纲目记载，茯苓能补脾胃、安胎养神的功效，不知道我这汤点的合不合你这位身子的情况呢?”郭靖靖面色有些尴尬，转头看向贺梵行，朝着他轻轻点了点头，既然他要求跟贺梵行一起来，自然就没算把这事继续瞒着，其实听了郭翊的故事之后，郭靖靖本能地觉得，贺老爷子这人心肠其实很软的，以前自己对他的认知是错误的，包括贺梵行。

    至少在这个世界上，如今贺老是贺梵行唯一的亲人。

    贺梵行桌下的手捏了捏手心里郭靖靖的指头，拇指的指腹温柔地摩擦着他的指背，转头对贺老爷子道：“并不是我不告诉您，只是这件事，实在不好。”

    贺老爷子抿唇，嘴角向下，虽然他很不爽，但也不得不承认贺梵行的确实，只是桌下的双手却握的发紧，贺梵行没有否定，这么，他的猜测是对的，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男人生子这种事！

    而事实上，他们家世代心意，一些奇病也见识了不少，他年轻的时候也曾无意中听他父亲无意中提到过，只是他从来没有真的遇到过，还以为那只是在给他们讲了一个惊奇的故事而已“几个月了？”再开口，贺老的声音显然没有刚刚那会儿沉稳了，隐约似乎还带着点急切郭靖靖看了贺梵行，贺梵行冲他笑着眨眨眼，示意他快回答。

    郭靖靖抿了抿唇，声音发紧地回了一句：“六个多月了。”

    贺老爷子有些诧异，居然已经这么久了，都这么久了自己这个当曾祖父的居然毫无所知，贺老爷子看着贺梵行的眼神，怎么看怎么不爽了。

    贺梵行以前居然没发现，面前的这个老人，也有如此孩子的一面。

    “坐到这里来。”

    贺老爷子示意郭靖靖坐到他身边的座位上来，郭靖靖没有犹豫太久便推开椅子站起了身，两步到了贺老爷子身边的座位上坐下。

    “袖子往上推，把手伸出来。”贺老爷子用下巴指了指面前的桌面。

    郭靖靖也不傻，他知道贺家是干嘛的，也知道贺老爷子是个老中医，立刻照着他的意思做了，露出手腕露出脉搏，将手臂搭在了面前的桌子上。

    贺老爷子虽然有时还会替人诊脉，但是能让他出手的自然也不是有钱有权就可以的，郭靖靖虽然不清楚这些，但是当贺老爷子真的替他诊脉的时候，他还是能感觉到一股殊荣由心而生贺老爷子动作很仔细，一直未开口话，他不，郭靖靖也不敢出声，转头悄悄看了贺梵行好几眼，贺梵行的眼里一直带着笑意，很浅却很温润，这和他来之前的样子完全不一样，估计他自己都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会如此心平气和的跟他爷爷面对面坐着，现在想来，以前他会觉得爷爷不喜欢他，或许很大一部分都来自他自己对自己的误导。

    因为从他懂事开始，贺启明和贺老之间的每一次见面，都搞得剑拔弩张，每次都吵得面红耳赤，那样的贺老爷子，眼睛瞪得能吃人，所以贺梵行下意识的觉得，贺老爷子不喜欢他爸，自然也不会喜欢他。

    贺梵行这边刚想通，那边也把完脉了，贺老爷子抿了抿唇，：“一会儿我给你个方子，你让梵行抓了回去熬给你喝。”

    郭靖靖有些奇怪：“不是有了孩子不能吃药吗？”

    “别人的自然不能乱吃，我的能一样？”贺老爷子一起自己的医术，还是非常自信的，“这要吃了对你以后有好处，等月份再大些，你的身体就会出现浮肿，这药吃下去，我包准你不会有这个情况，平时没事的时候，多泡脚，用热水泡，不过别太过，你现在身子虚，太过了也扛不住。”

    “我知道了。”

    贺老爷子看了一眼郭靖靖，果然，就像他第一眼看到时一样，是个尤其乖巧的孩子。

    郭靖靖其实还是很紧张，犹豫了一会儿，才开口道：“您没什么要问我的吗？”

    贺老爷子想了想：“有的。”

    “您……您问。”郭靖靖端正了坐姿，昂首挺胸地看着贺老。

    贺老伸手指了指贺梵行问他：“是他逼你的吗？你这样的孩子，可不像会跟个男人一起厮混的人，我听你之前跟个女孩差点儿结了婚，是因为那子从中作梗？还是，你当时发现自己有了孩子，不得已为了孩子才委曲求全跟了他？”

    贺梵行挑了挑眉，对这话相当有意见，郭靖靖不是那种人，难道他就是那种“跟个男人一起厮混”的那种吗？贺梵行心里一哽，起来，在遇到郭靖靖之前，他确实有点……私生活紊乱。

    所以即使他心中抗议他爷爷损害他在郭靖靖心中的形象，却还是识相的闭了嘴。

    郭靖靖干干扯了扯嘴角，道：“没……不是，开始是有点……”

    所以，郭靖靖这人有时候就是太老实，贺梵行无奈叹了口气，贺老爷子的脸色就有那么点不太光明了。

    “不过后来，我是真的想跟他在一起，他被您关起来那会儿，我听他受了伤，可是不知道他伤的怎么样，那时候我才发现，我的生活里已经不能没有他。”

    郭靖靖的一脸郑重，这会儿轮到贺老爷子望天，贺梵行脸色不光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