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餐厅经理递过来一张纸条, “一个男人托我交给你的。”
陈竹扫了一眼,心里清楚那是什么。
他伸手接过,却没有拆开看, 只是攥成一团塞进了衣服口袋里。
人各有命,徐兰庭不过是他生命中的过客,陈竹生性良善,却实在没有那么多精力跟一个陌路人纠缠。
“哥哥。”叶熙照例乖乖地等在老位置上, 等着陈竹下班。
他看见了经理塞给陈竹的纸条,话到嘴边,却莫名没有出口。
叶熙只是笑着挽过陈竹的胳膊, “辛苦啦,今天我载你吧。”
已经是深秋,海滨长廊灰蒙蒙一片,海风瑟瑟,带着初冬的寒意。
灿烂而明媚的夏季终究还是过去了。
陈竹拢了拢衣服, :“回头换条路走吧,这儿风大。”
“嗯。”叶熙缓缓踩着单车, 顿了顿,才开口,“哥哥,那个进修班, 你一定要去上吗?”
陈竹皱眉:“有什么问题吗?”
叶熙不会告诉他,就在今天, 他也跟着去了那个所谓要“拓展新业务”的著名进修机构。
不得不,徐兰庭手段实在高超。男人在不经意间留下的蛛丝马迹,就让叶熙瞬间明白了一切。
叶熙看见了门口抱着胳膊抽烟的张继宇,一时间, 觉得荒谬又愤怒。
他早就将徐兰庭的背景——或者,徐兰庭刻意摆在明面上的背景了解得清清楚楚。
张继宇跟徐兰庭的关系,叶熙很清楚。
能让张继宇在这荒无人烟的地段开分店,这背后是谁的手笔一目了然。
男人无声地将一切摆在了叶熙面前,却又叫他找不出一丝实质的证据,明目张胆地挑衅着叶熙。
若叶熙跟陈竹告状,而又拿不出一丝证据,他跟陈竹之间不过平白多添一笔隔阂。
若叶熙往深处查,就算掌握了确切的证据,徐兰庭也有把握,叶熙不敢跟陈竹和盘托出。
一来,叶熙清楚徐兰庭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人,他绝不会轻易同他正面交锋;二来,叶熙也不会亲手毁了陈竹的前途。
徐兰庭的确是算计人心的高手,他稳稳拿捏住叶熙的软肋,叫叶熙束手无策。
男人在棋盘上轻轻落下一子,就等着叶熙一步步走入局中。
叶熙忽地停下,一双长腿踩在单车两侧,他偏过头,问陈竹:“哥哥,你真的算去那间进修班吗?”
“叶熙,你到底怎么了?”陈竹皱眉,他不解,这明明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对方非但没有替他感到高兴,反而显露出不赞成。
陈竹:“叶熙,我知道你想马上搬走,远离徐兰庭。可是你得考虑现实的问题,搬走后的租金,还有新的工作——这些都是问题。”
可我都能替你解决,只要你肯离他远点儿!叶熙咬着牙,没有做声。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就是向陈竹隐瞒自己的身份。
现如今,也算是他自己作茧自缚。
“不是的。”叶熙扯起一个笑,“我就是怕你太辛苦啊,白天要上班,晚上要复习,哪里还有时间去上课呢。”
是这样么…陈竹心中一软,摸摸叶熙金色的短发,“没事儿,我不怕吃苦。”他试图缓和气氛,笑着,“你放心,我就是再忙也会好好陪你。”
叶熙鼻尖一酸,世上怎么会有陈竹这样好的人呢,简直好得有些傻。
他自己分明没有做错什么,却还是耐着性子去哄莫名闹别扭的男朋友。
陈竹的良善温柔,似流水般缓缓包裹着叶熙。
叶熙感受着男人不动声色的宠溺,心里的愧疚和无措就愈深。
哥哥,对不起。叶熙低着头,慢慢踩上了踏板。
他载着身后的人,缓缓行驶在秋风萧索的街头。
原本以为漫长得没有尽头的炎夏,好似一夜之间消散了个干净。
街头的落叶纷纷扬扬,飘荡在冷涩的秋风里。
陈竹又瘦了些,坐在后座轻飘飘也似一片落叶。可叶熙却觉得,自己载着的,是世上最宝贵,最重的情义。
他不能对不起陈竹…叶熙甘愿落入了徐兰庭的圈套中,无从挣扎。
回到家,叶熙捂了捂陈竹被风吹得冷冰冰的脸颊,“哥哥去洗个热水澡吧。”
他蜜蜂一般忙碌起来,一边将陈竹的衣服换下来去洗,一边煲热水,热牛奶。
看着少年忙碌的背影,陈竹从背后抱了抱他,又偏头亲亲叶熙软软的脸颊。
“叶熙,以后你有什么事儿,都别憋在心里好么?”陈竹温柔地低语,“我不喜欢去猜,也不喜欢你不开心。”
“好。”叶熙转身跟他接吻,“哥哥,我会跟你坦白的。”他的尾音轻轻淹没在这个吻里,模糊而低沉。
热水洗去了一身的疲惫,陈竹长长地舒了口气。
他听见门外叶熙叮叮当当忙碌的声音,心里踏实又温暖。
“哥哥,你外套里还有东西吗?我要洗衣服了哟。”叶熙家教不错,哪怕是跟亲密的人一起生活,也保持着恰当的分寸。
陈竹没有多想,一边擦拭着短发,一边开门,“应该没有,你看看。”
洗漱过后一身清爽,陈竹闲适地窝在沙发里,慢慢地擦着头发。
“哥哥,牛奶要记得喝哦。”叶熙按开了洗衣机,应该是准备洗衣服。
陈竹看见桌上热乎乎的牛奶,心里一暖,“谢谢。”他这个男朋友,看似没心没肺,是个不靠谱的朋友,实则,在生活中对陈竹的照顾无微不至。
连陈竹自己都觉得,叶熙比他更会照顾人。
“叶熙。”陈竹想着得劳逸结合,今夜就好好休息一会儿,他翻找着柜子里的碟片,“看电影么。”
他记得叶熙很喜欢科幻片,便会三不五时买一些碟片回家。两人经常在饭后窝在沙发上,彼此依偎着静静地看电影。
“叶熙?”陈竹没有等到回应,转身看向阳台,却只见到叶熙愣愣的背影。
寒风吹过,叶熙只穿着一身家居睡衣,衣摆被风吹起,他却像是不知道冷,只是一动不动地蹲在地上,手里…好像捏着一张纸条。
陈竹:“你…”他反应过来,想起自己白天收到那张字条后,就随意塞在了口袋里。
“不是你想的那样。”陈竹走近,将人从地上扯起来,“是——”
谁知,叶熙却淡淡一笑,率先开口:“哥哥,我们去医院看看他吧。”
“嗯?”陈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他不懂一向对徐兰庭避之如蛇蝎的人,怎会一反常态。
陈竹当然不懂,那张字条在叶熙看来,无异于明晃晃的挑衅。
一次又一次,徐兰庭频频的动作,已经彻底激怒了叶熙。
他已经忍无可忍,只想狠狠撕碎徐兰庭那张虚情假意的面具。
叶熙扯起一个牵强的笑,“哥哥,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他低头,叹了口气,“一把年纪还进了医院,怪可怜的。”
陈竹哭笑不得,“你不是讨厌他么,何必呢。”他勾着叶熙的脖子,轻轻揉了揉,“叶熙,他只是我们生命中的过客,你没必要这么在意。”
过客?叶熙在心里冷笑,那个男人怕是死都不会放过陈竹,又怎会甘心成为陈竹生命中的过客?
“就像你的,你们当初没能好聚好散。”叶熙抱着陈竹,闭上眼,将眼底的恨意掩藏起来,“这次,就当好好告个别吧。”
陈竹倒没什么所谓,他不愿去,是不想扰乱自己平静的生活。
可叶熙执意想去,陈竹也就随他去了。
就如叶熙所,就当好好告个别。
陈竹从霍焰口中听徐兰庭的伤势时,心里只是微微一惊。
可真正见到了人,陈竹才意识到,徐兰庭是真的差点死在了那个晚上。
隔着ICU病房的玻璃,陈竹才真正触碰到了生死的质感。
不是霍焰口中轻飘飘一句“胃出血,进了医院”,而是犹如实质的,生命的流逝。
男人的脸色苍白如纸,因为只靠营养针维持体能,瘦了一圈,眼底是深深的倦色。
那双原本招摇的狐狸眼,此刻微微垂着,失去了原有的光彩。
医生在简单地交代过几句后,霍焰就带着两人进了病房。
陈竹能感觉到,霍焰看向叶熙时眼底深深的不善。
他牵起了叶熙的手,安抚,“别怕。”
叶熙淡淡一笑,朝男人举了举手里的花,“路过家门口花店的时候买的,希望…叔叔喜欢。”
“探病送白花,”霍焰抱着胳膊冷笑一声,“难得你费心。”
叶熙不解地问:“抱歉,我自在这边长大,不太懂。”
霍焰:“家里没死过人么,不懂什么?”
“对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觉得,花好看,就…”叶熙没有话,握着花的手缓缓垂下,他耷拉着眼去瞧陈竹。
陈竹安抚地朝他一笑,:“孩儿不懂事,抱歉。”
路上叶熙心血来潮要买花,陈竹也没多想,现在看来,确实有些不妥当。
叶熙像个做错事儿的孩儿,抱着陈竹的胳膊,低着头。
而徐兰庭,从头到尾都没出声。只是静静地看着陈竹。
从陈竹进门的那一刻开始,徐兰庭的视线就没有离开过他。
也许是在阎王跟前走了一遭,再看那人时,竟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岁月残酷又无情,时移世易,那个曾经靠在徐兰庭肩上哭的少年,如今倒成了别人的依靠。
原来,陈竹保护别人的样子,是这样的。徐兰庭竟有心思欣赏起来,就是心里有些发闷,叫他几乎难以喘息。
他静静地看着两人成双成对地站在眼前,看着陈竹对叶熙的明晃晃的维护。
就这么怕他么…徐兰庭苦笑,虽他是个人渣,却也不是什么吃人不吐骨头的恶狼——哦,或许在徐家人面前的确是,但在陈竹跟前,他不过是一只丧家犬。
一只连爪子都不敢伸出来的败犬。
叶熙从陈竹身后冒出一张脸,犹豫着:“叔叔,你不会生气吧?”
他妈的…霍焰气不一处来,“你——”
“霍焰。”徐兰庭终于出声,示意他别为难陈竹。
对付叶熙这种朋友,徐兰庭有的是办法,可叶熙身前还有陈竹,徐兰庭不想惹事儿。
“德行。”霍焰实在没眼看,扫了叶熙一眼,便开门出去了。
霍焰出去后,病房里有一瞬间的沉默。
寂静的房间里,几乎能听见点滴嘀嗒落下的声音。
陈竹看着徐兰庭手上密密麻麻的针孔,张嘴想什么,迟疑了一瞬,还是从叶熙手里将那束不合时宜的花,丢进了垃圾桶。
他牵着叶熙在床边的沙发上坐下,又意识到这样的距离有些近,便往后坐直了些。
徐兰庭怎会没察觉陈竹下意识的避让,他扯起一个虚弱的笑,哑声同他了声谢谢。
“不用谢。”叶熙开口,“原本哥哥是不想来的,但我想来看看您。”
“哦?”徐兰庭面上并无多余的神色,淡淡地问,“难得你有心。”
“倒也不是。”叶熙握紧了陈竹的手,“我就是,想让你跟哥哥好好告个别,你们之间的事情哥哥都跟我过了,我觉得,你们当初收场得太过难堪,我不想哥哥以后想起来难过。”
叶熙缓缓将刀子抵在徐兰庭胸口,“哥哥以后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得去上大学,得好好生活。但是,只有将肮脏的过往都收拾干净,才能好好地向前走,不是吗?”
男人沉默了一瞬,轻笑,“所以,你是来当和事佬的。”
徐兰庭并没有看叶熙,他始终望着陈竹。
这样近的距离,是他梦里都不曾有过的,他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陈竹眼底那一层清澈的水膜。
“陈竹。”徐兰庭忽地唤了他一声,可等陈竹看向他时,徐兰庭却下意识垂下了眼。
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有多狼狈,他不愿意叫陈竹看见自己的狼狈。
即使,他的狼狈已经无处可藏。
徐兰庭缓缓:“我欠你的,一辈子都还不清。”他顿了顿,强撑了一会儿,才接着,“我毁了你的前途,毁了你的人生,这些,都不是一句轻飘飘的抱歉能揭过的。”
男人两只手都着点滴,神色苍白,形容憔悴,他逃避似地避开了陈竹的眼,像是不敢跟他对视。
“陈竹,我知道我不配一声弥补,就连赎罪都是奢望。”徐兰庭低声,“但,到底是我欠你,算我求你——”
徐兰庭闭了闭眼,将眼底的通红藏起,“求你,别再还钱。”
他:“就当,拉我一把,成么?”
陈竹从未见过徐兰庭这样颓丧的模样,他手心一缩,却被叶熙紧紧握住。
“都已经过去。”陈竹,“我…”他忽地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从来没有想过,徐兰庭会有连看都不敢看他的一天。
徐兰庭的姿态太低,甚至是卑微。
陈竹可以面不改色地跟强势的徐兰庭对抗,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卑微到谷底的男人。
“钱,是我欠你的。”陈竹还未完,就听见徐兰庭深深的叹息,“陈竹,你不如杀了我。”
他终于睁开眼,叫陈竹看清了他眼底的红。
“陈竹,算我求你。”男人深深看着他,深邃的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软弱,“别再还钱。”
自始自终,都是他欠陈竹,他又如何能心安理得收下陈竹用汗水换来的一笔笔钱?
徐兰庭顿了顿,用陈竹能接受的方式:“如果,没有当年的事儿,你现在应当是在科大上学。以你的能力,每年都当有一笔丰厚的奖学金,还有各种比赛的奖学金,随便给哪个高中生补课的工资——这些加起来,大约也有几十万。”
陈竹静静地听着,徐兰庭描述得那样翔实,甚至超过了他自己对于大学生活的幻想。
仿佛,男人已经在心里试想过无数次,他上大学的模样。
“你毕业后的工资,年薪不会低于百万。”徐兰庭握紧了手,慢慢地,“陈竹,一直是我欠你,对不起。”
对不起、抱歉、忏悔,都太过苍白无力。
陈竹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开口:“既然如此,那我们之间的债务,就算了吧。”
男人微微松了口气,淡淡笑着:“起来,我还得算一笔钱还你。”
“不必。”陈竹拒绝,“当初的决定,到底是我自己做的。”
而且,他也不想再跟徐兰庭有过多的牵扯,话尽于此,多无益。
他跟徐兰庭之间,那一点儿微弱的联系,也终于斩断。
“好。”徐兰庭深深看了陈竹一眼,“谢谢你今天来看我。”
陈竹正想起身离开,而他身边一直沉默的叶熙却幽幽开口:“谢谢叔叔。”
叶熙握紧了陈竹的手,:“从今以后,你们就再也没有任何纠缠牵绊,我想,叔叔也可以从哥哥的世界退场了。”
他又回过头朝陈竹一笑,:“哥哥,今天是不是还要去进修班试听?我陪你去。”
他将进修班得很清晰,叫徐兰庭听得清清楚楚。
而徐兰庭也只是勾唇一笑,连眼皮都懒得睁开。
叶熙:“叔叔,谢谢你这些日子的不扰,让哥哥能安安心心地上学、上班。”
徐兰庭拿捏着他的软肋,叶熙也同样清楚徐兰庭的。
他话里话外,都在警告徐兰庭不要再出现,扰乱陈竹的生活。
只要徐兰庭不再扰,那么陈竹去哪儿上课都没有关系。
可偏偏,男人睁开眼,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叶熙心里登时火起,他就知道,这事儿没完。
人都离开后,霍焰也刚好抽完了一支烟,他带着一身的寒风进了门,声音也冷涩涩的,“怎么样,琼瑶戏演够了?”
徐兰庭忽地偏头咳嗽起来,刚才一直强压着,此刻肺里都快要缺氧。
见人咳起来,霍焰也不数落他了,寻了位置闷头坐着。
徐兰庭喘匀了气儿,低声:“放心,死不了。”不仅如此,他还得赶紧好起来,叶熙那样的人不能久留。
霍焰冷冷地:“你倒是会算计,那毛头子眼看着就要憋不住。”他想起叶熙离开时的眼神,冷笑,“都他妈是狐狸,非得装白兔。”
“所以,他不能留在陈竹身边。”
霍焰无语了一瞬,:“徐兰庭,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别那是陈竹自己的事儿,就算你是他老子,他也有恋爱自由。”
“嗯?”徐兰庭居然认真思索了一会儿,陈竹在床上有没有喊过他爸爸…
很遗憾,陈竹的道德感不是一般的高,被逼急了,也只是哥哥、哥哥地喊几声。
霍焰毫不留情地击碎了徐兰庭的美梦,冷声:“没了叶熙,还有下一个,徐兰庭你得明白,陈竹到底得跟人定下来。”
“要真有那么个合适的人,真有那一天,你总不能又去毁他。”霍焰这样,却知道,徐兰庭不会。
这些日子,他看得很清楚,徐兰庭几乎是心翼翼地捧着那人。
男人似一匹拔去了獠牙,收起了利爪的狼,叼着嘴里的兔子,不敢下嘴,也不舍得放。
“真有那么一天…”徐兰庭阴森森地,“我会祝福他。”
霍焰冷哼一声,“我信你个屁。”
确实,徐兰庭自己都不信,他心里清楚得很,这辈子,哪怕是死,他都放不开陈竹。
徐兰庭叹息,被自己这样的人渣爱上,陈竹也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试听课结束后,陈竹心满意足地收拾好东西,离开了教室。
讲师的水平非常高,甚至超出了他的预期。
无债一身轻,陈竹安心地踏上了求学之路,当然路过花店的时候,也没有忘记给自己的男朋友买上一束艳丽的玫瑰。
“一美元一朵。”花店老板娘。
陈竹掏出口袋里的最后一美元。
付过钱后,他忽地想起在报纸上看到的那行情诗——“亲爱的,我愿意陪你浪漫至死。”
陈竹看着手上火红的玫瑰,心念一动。
他走到报亭,翻看着今日的邮报。
那个匿名者已经有好几天没有再写过情诗,不知道是终于追到了自己喜欢的人,还是终于放弃追逐那份无望的爱。
陈竹凭着记忆,去看报纸的角落。
意外地,消失了几天的情诗再一次出现。
“devil love…”陈竹低声读着,恶魔之爱?
情诗照旧只有短短的一行,却让陈竹失神了一瞬。
“恶魔像疯了一般爱着你,
但是,亲爱的别怕,
恶魔已经败给了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