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初冬, 昼短夜长。六点时分,窗外的天宇还沉浸在夜色之中。
陈竹轻手轻脚地换好衣服,俯身亲了亲沉睡中人的脸颊。
最近他要上早课, 而天气太冷, 陈竹不愿意叫叶熙大冷天里还起来给他做早餐。
陈竹匆匆啃了几口面包, 将冰箱里的牛奶放进热水里过了一遭, 等没那么冻得下不了口,就着面包吃了一顿简单的早餐。
光微, 陈竹套上大衣, 开门的时候听见房间里叶熙细微的呼唤。
陈竹:“你再睡会儿,我去上课。”
“哥哥。”叶熙还没睡醒, 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怎么这么早哇,我想陪你一起去呀。”
陈竹:“试听课一共有十节,我不想浪费时间,所以就都安排在了同一天。”
叶熙强撑着爬起来, 十节免费课、还是全美最专业的免费课, 也就只有单纯的陈竹会相信,真有这种近乎是做慈善的活动。
“哥哥,我跟你一起去。”叶熙匆匆换好衣服, 叼着面包冲出来。
看着头发凌乱,睡眼惺忪的人,陈竹好笑又感动, “你不是不爱听课么。”
他可记得,当初这子连哈佛的公开课,都想尽办法躲。
“夜黑风高的,”叶熙拿起钥匙, 换鞋,“我得保护你呀。”
看着分明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还是从暖烘烘的被窝里爬出来的人,陈竹忍不住俯身揉了揉他凌乱的发。
原来有人陪伴——虽然对方不定一会儿就会当场睡过去,陈竹也会觉得安心而温暖。
意外的,叶熙整堂课都十分清醒。
“抱歉,DR Edward请了病假,这个礼拜的课程暂时由我代讲。”
讲台上,男人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我叫沈清渠,来自麻省理工大学。”着,年轻的男人转身,在白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
沈清渠这个名字,除了陈竹,在场的人都并不陌生。
有人兴奋地低声议论起来,“终于见到本人了,好帅啊。”、“可是他不是在哈佛那边讲课的吗…”、“不枉我今天特意从哈佛那边跑过来,终于见到传闻中的金牌讲师了。”
沈清渠对于众人的议论声置若罔闻,他开笔记本,鼻梁上的无边镜片泛着一层微光。
男人确实生得好看,骨子里透出一种别样的书生气质,文质彬彬、斯文有礼。
但陈竹更关心的是他的讲课水平,毕竟他原本是冲着Edward的实力来的。
陈竹甚至后悔将所有的试听课都安排在了今天,因为他并不清楚沈清渠的水平。
“OK”沈清渠的目光在薄薄的镜片中透出沉稳和冷静,“我相信大家来这里的目的都是为了自己的理想同未来。”他扫了一眼偷偷拍照的几个学生。
“所以,请大家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今日的内容中,而不是我本人。”
课堂里一阵细微的哄笑。
“今天,我们的主题是——”沈清渠淡淡一笑,开始讲课。
“哥哥。”叶熙低声在陈竹耳边,“这个人你认识吗?”
陈竹忙着做笔记,“不认识。”他客观地,“不过水平应该是不错的。”
沈清渠讲课的速度很快,删繁就简,往往能一言道破问题的核心。
大部分人都不太适应这样快的节奏,频频举手发问,沈清渠也没有不耐,一一细心地解答。
半个时的试听课暂时结束,陈竹原以为叶熙已经睡着,没成想,一偏头,就对上了叶熙直勾勾的眼神。
“嗯?”陈竹好笑,“你困了就睡。”
叶熙了个呵欠,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望着陈竹:“不要。”
他一点儿也不喜欢那个叫沈清渠的人,更不喜欢沈清渠在上课的时候,时不时对陈竹的夸赞。
陈竹太过优秀,似乎到哪儿都是人群中最闪耀的存在,叶熙为此骄傲,却也因此不安。
没想到,更令叶熙烦躁的是,沈清渠竟朝陈竹走了过来。
男人身上萦绕着木质香的尾调,有点像淡淡的墨水香。
沈清渠站定在陈竹跟前,又看了看叶熙,微微一笑,“同学你好,你们是一起来听课的?”
“有什么想报考的大学么?”沈清渠不过是闲聊几句。
叶熙扯起一个笑,:“我是他男朋友,我来陪他听课的。”
男人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只是微微颔首,“这样。”他的视线缓缓看向陈竹,“留学机构不仅有进修班,也提供关于留学的途径,如果你想报考本地的大学,我建议你可以跟相关的人员咨询。”
陈竹正低着头整理笔记,闻言,从一堆书本中抬起头,“我是自修生。”
“是么。”沈清渠这才有些惊讶,来上课的一般都是家里提供资金、有意向出国留学的在读高中生、或者一些本地衔接班的学生。
陈竹的水平很高,沈清渠还以为是哪个国内顶尖的高中送过来的留学生。
没想到,陈竹竟是靠着自己的本事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自修生的路很难走。”沈清渠,“愿你一切顺利。”
陈竹一笑,没有多,继而将注意力都放在了下一趟课的资料上。
等沈清渠离开后,叶熙忽地靠近了些,他抱着陈竹的腰,静静地看着陈竹做笔记。
“嗯?”陈竹感受到了叶熙的沉默,还以为他困极了,“叶熙,你休息一会儿,不用这么陪我的。”
“不。”叶熙双眼微微眯起,他的哥哥太过吸引人,他一刻都不能松懈。
“今天的课程到此结束。”沈清渠收拾着资料,班里的大部分都围了上去,着问问题的幌子,跟他搭讪。
而另一部分人,则不死心地盯上了陈竹,奈何陈竹身边的金发少年存在感极强,将上来扰的人一个一个全都赶走。
陈竹还沉浸在方才的考题当中,对于教室里的哄闹无动于衷。他徐徐翻阅着试卷,眉心微微蹙起。
“怎么了,是有哪里听不懂?”
沈清渠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陈竹循声望去,见他已经摘了眼镜。没有了镜片的遮挡,男人眼里的书卷气反而更重。
“没有。”陈竹知道,像沈清渠这样的金牌讲师每一分钟都无比宝贵。现在已经下课,他不想占用对方的私人时间。
或许是沈清渠不想让陈竹这样优秀的人才被埋没,总之,他展现出了意外的耐心。
“如果你想通往最好的大学,还是要有一个桥梁作为接轨。”沈清渠给出了自己的建议,“或许,你可以给你的母校写一封信。有名校的推荐信,还有过往的获奖证明会更加好。”
沈清渠想了想,又:“最好的话,你可以用原本的学籍,跟班上那些准备留学的同学一样参加这边的考试。这样能少走很多弯路。”
对于沈清渠的善意,陈竹道了声谢。他收拾好书包,牵起叶熙的手,“我会试试的,谢谢您。”
“不客气。”沈清渠递过来一张名片,“我平时也会做一些留学方面的咨询,你有问题可以随时找我。”
叶熙伸手接过了名片,灿烂一笑:“谢谢叔叔。”
“嗯。”沈清渠笑,“祝愿你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取得好成绩,到时候Edward应该很愿意免费教你。”
陈竹一笑,牵着叶熙离开。
路上,叶熙困倦地靠在陈竹肩头,懒懒地问他:“哥哥,你是不是想继续在进修班上课?”
“嗯。”陈竹,“这间是最好的选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通过联考取得免费生的名额。”
叶熙内心腹诽,别联考了,就算陈竹不去考,背后的那个男人也有千百种噱头,叫陈竹免费上课。
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叶熙皱着眉头,徐兰庭分明是居心不良,他不能看着陈竹陷入徐兰庭的阴谋诡计中。
“我想,个电话回母校。”陈竹忽然。
叶熙一怔,他知道,当年那个优秀保送生忽然的消失对于十六中师生是很大的击。
而陈竹这些年也一直因为愧疚,而没有联系自己的老师。
“哥哥,你是想保留学籍吗?”叶熙不是没有听过这条路,可是现实告诉他,很难。
除非,当时有那个手眼通天的人,强行保留了陈竹的学籍。
陈竹想起当年班主任对自己的期盼,他听,自从自己消失后,那个和蔼的班主任竟辞去了工作,孤身去了云南山区支教。
而一向严厉的教导主任也四处奔波,想将陈竹的学籍留下。
陈竹不确定,自己这个时候联系他们是否合适。
谁又不想金榜题名,荣归故里呢?
“哥哥。”叶熙看出了陈竹的犹豫,灿烂一笑,“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只要你知道,你做的每一个决定,都是为了你所期待的那个未来。”
陈竹心中一暖,是啊,为了那个美好的、光明的未来,他要做的不仅是埋头苦学,还要学会面对自己的过往,接受充满遗憾的那段日子。
报亭旁的邮箱里,又多了一封薄薄的信。
从莫斯科到美国,又从美国返归故乡,那封信,就是陈竹这些年交给母校的答案。
他并没有因为苦难而退缩,如今,他要重新启航,重新开始。
陈竹原以为,他还得等上一段时间。可就在信件到达国内的当晚,陈竹便接到了十六中的电话。
电话那头的教导主任,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语气难免惆怅。
“陈竹。”教导主任的声音远隔重洋,却依旧亲切,“当初的事情我不会多问,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会走上那样的一条路,肯定是有你自己的难处。”
被莫斯科的暴风雪砸得头破血流都不曾流泪的人,在一瞬间红了眼。
陈竹几乎不出一个字,他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对不起。”
他辜负了太多人的期待,而他最对不起的,就是当年那个满怀志向的自己。
教导主任叹了口气,宽慰了他几句。
“不过,我也不知道当年你的学籍是否还保留在十六中。”教导之人想起为了这件事当初跑遍了京城几乎所有的门道,“保留学籍需要你本人签字,或者校董出面给你做担保人。”
可是谁又会在那个时候冒着被舆论淹没的风险,给一个忽然消失的学生做担保人呢?
教导主任:“我回头去学校问问,你先等几天。”她顿了顿,又,“但是我相信,无论你将来的路如何崎岖难行,凭你的能力,理想成真只是时间的问题。”
夜色温柔,陈竹抬眼看了看窗外雾蒙蒙的秋色,:“谢谢。”
这一生,他要感谢的人太多,无论是家人还是朋友、亦或是现在在他枕边沉睡的恋人,都以一颗真心待他。
陈竹自问不是个善于交际之人,却收获了这样多诚挚的情谊。
似乎,只有徐兰庭是他生命中最为灰暗的存在。
“哥哥…”叶熙睡得迷迷糊糊,仰头望着他,“你在想什么。”
陈竹躺下,摸着他柔软的发,“我在想,上天虽磋磨我的意志,却将你们带到了我的生命中,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叶熙听得迷迷糊糊,翻身抱住了陈竹,“谁都不能欺负你,就是老天爷也不行…”
陈竹低声一笑,吻了吻他的眉心。
待陈竹的呼吸渐渐平稳,原本熟睡的人却缓缓睁开了眼睛。
叶熙俯身静静看了陈竹一会儿,轻声:“哥哥,你知道吗,我真的很爱你。”
只是,年少的叶熙还不懂改如何正确地爱一个人,他只是热烈地,掏心掏肺地捧出一切,却并不知道陈竹真正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所以,叶熙擅自从公司挪用资金,暗中竞拍下附近的一块地皮。
又一间留学机构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了街对面,似乎在跟对面的机构叫板。
一场无声的较量暗自拉开帷幕。
“嗯?”医院里,恢复得差不多的男人看着手头的资料,皱眉,“那子…”
徐兰庭脸上的病色不复存在,哪怕身上穿着宽大的病号服,也挡不住他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强势。
更何况,他已经隐隐愠怒。
“叶熙他是在玩儿火。”徐兰庭低声骂了句脏话。
他转身拨通了自己助理的电话,“盯紧叶福来,要是他去找陈竹,务必给我拦下。”
而助理却迟疑了一瞬,:“那位叶总的公司好像传出了一些风声,是一笔资金不翼而飞。”
徐兰庭闭上眼,以手抵额,咬牙,“接着。”
“叶总,已经去到陈竹工作的地方了,我们正要跟您——”
徐兰庭挂断了电话。他一把扯下碍事儿的病号服,不顾医生和护士的劝阻,提前出了院。
“给叶福来那边放出消息…”徐兰庭一边扣上袖扣,一边沉声,“要是他敢动陈竹,就等着全美的市场份额被徐氏瓜分。”
餐厅内,陈竹看着莫名出现的中年男子,有些疑惑:“您好?请问,您想吃点什么?”
男人微微一笑,上下量了一会儿眼前人,而后缓缓地:“你好,我是叶熙的父亲。”他,“也是id酒店的老总。”
作者有话要: 我好爱写修罗场~大家应该不介意三个人行(bu侍!
一万道一千,狗男人们互相残杀,不会波及到咱们竹儿哒(竹子:都滚开,老子要去建设祖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