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把面巾摘下
寻常人不知道百药谷有多厉害,但是朝廷中的官员知道啊。
蝉衣师姐弟这几日在清渠县里可谓是被捧成了神仙,哪怕是郑清岭自己都没口福享用一口的肉食,她俩都能从齐王的锅里分走一份。
这样的待遇让陆英的脸总算没那么臭了,也不会见着谁没给他行礼就阴阳怪气。
只是这天发生了一件事,让鄢听雨不得不出来。
蝉衣二人在临时的搭建起来的油毡布棚子里治病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病患问道:
“蝉衣姑娘,你们知道平善医女去哪里了吗?”
“对呀,我也想问问,都好多天没见着了,是不是生病了啊?”
“能不能把她叫回来给我们治病?”
蝉衣面上保持的高雅温柔有些破功,陆英却当场爆了,指着一帮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病患骂道:
“好生不知好歹的东西!我与师姐在这里劳心劳力给你们治病,你们不知感恩就算了,还挂念别的大夫,我们是没给你治好还是怎地?”
骂的人满脸错愕,又极为尴尬。
“我们也没不感激啊,只是想让平善医女回来而已。”
“她回来也不过一个打杂的,有与没有都无所谓!”
在陆英看来,只要他们百药谷的人出,别的大夫就得靠边儿站,没资格与他们共事!
蝉衣没有这样,却是这样想。
“有我与师弟出,足够了。”
其他打杂的大夫不禁侧目,这几日见识过师姐弟的医术和行事作风之后,对于百药谷的人是又敬畏又不满。
可是这些普通老百姓不知道百药谷的厉害,他们只知道这两人一个养鸟,一个养扑棱蛾子,也没见施针下药,于是就诚恳地道:
“我们见着平善医女才放心些。”
人大多都是这样,看病的时候总愿意相信自己常去的大夫,他们也一样,因为最先是鄢听雨出救治,就好比雏鸟情节一样信任她。
这可把陆英气炸了,那模样,就像指责自己那朝三暮四的丈夫的怨妇。
“我倒要瞧瞧,那个妓女出身的女人有什么厉害的,去,把她找来!”他立刻吩咐外边的大夫去叫人。
在等的过程中,陆英是被扯了尾巴的狗,烦躁地走来走去,“不过偷学一封术,就自以为是大夫了?多了这么些天指不定心里有鬼呢!”
蝉衣觉得他吵得难听,细眉轻蹙,却没有阻止。
她也想瞧瞧所谓的第一医女究竟长什么样。
没多久一个身穿浅碧色袖口绣栀子花的年轻女子就来了,却蒙着白布,只有一双漂亮的丹凤眼露在外头,睫毛浓密,若有秋水。
陆英却没空欣赏这份遮遮掩掩的美色,一个箭步冲上去不悦地的瞪着她。
“你就是那什么平善医女?”
他这副冲动易怒的德行还是和以前一样,鄢听雨藏在面巾下的嘴唇下撇,“正是。”
陆英越发不爽这女人了,总能唤起他心头那份令人不悦的回忆。
“听你的医术很好?”他上下打量着女人,“你师从何人?”
“比不得百草谷出身的二位。”
令陆英诧异的是,这女人把姿态放得很低,“我不过是家学罢了,连正经师父都没有。平时也就给人瞧瞧头疼脑热,混口饭吃。”
祁北寒领着林芝治走过来的时候就听见这句话。
表情就和那些面色怪异的大夫一样一样的。
除了好糊弄的平头百姓,他们被下了封口令,可都知道哪里来的什么百药谷老前辈,时疫全靠她一个人解决。
这样的人是混口饭吃,他们呢?要饭吃?
甭管真相如何,陆英舒服了,从鼻孔里吐出口气,“我就,别人捧得高,不过是因为我们百药谷的白术前辈的药方给得好。”
他围着无语的鄢听雨走了两圈。
“这次时疫之难解前所未见,要不是你们刚好遇上白术前辈,整个金原国都完了。”
嘶
几个大夫倒吸一口凉气,一直观察着他们表情的蝉衣心中不屑,现在知道什么叫差距了吧?
然而她并不知道,这些人的震惊来源于鄢听雨。
祁北寒瞄了眼老神在在的某女人,忽然看向蝉衣,问道:
“如果是蝉衣姑娘,要研制出针对时疫的药方,需要多久?”
蝉衣不知为何他要这样问,却被他直白的目光看得面带羞怯,别过脸故作镇定,“没有具体试过无法估算。”
边上的陆英有心替她挣面子,养着下巴得意地道:
“前不久南州的某个村子同样遭了瘟疫,症状比清渠县的时疫相差不多,我师姐只用了半个月就研制出了药方,她底下一个人也没死!”
有的时疫喝一贴风寒汤药就能好,但是有的时疫如这回,症状复杂,致死力强,轻易解决不了,还得请前辈出。
蝉衣不自觉地挺起胸口,口上却极为谦虚,“别听我师弟乱,那一次的疫情可比不上清渠县。”
上次因为解决这件事情,她还得到了师父的嘉奖。
然而蝉衣完就见其他人的面色忽然变得奇怪起来,好像再也不过如此。
陆英立刻冲到那些大夫面前,撩起袖子,“你们这什么表情?看不起谁呢!”
大有他们敢点头就狠狠揍一顿的架势。
鄢听雨扶额,“我们只是太震惊了。”她看了眼面含得意的蝉衣,一点也不想昧着良心夸她,只好了一句,“百药谷的弟子果然如传中的厉害。”
“哼,算你识相。”
也只有陆英和蝉衣两个,还得意洋洋。
其他大夫看着鄢听雨的眼神恨不能跪下顶礼膜拜,乖乖,这位研制出克制时疫的药方不过三日,算上被赶走治病也不过七日,可比百药谷谷主的亲传三弟子都厉害!
此时只有祁北寒的脑回路是清奇的,他在想:这个女人虚伪起来了谁都能糊弄。
因为鄢听雨及时出现,化解了蝉衣姐弟俩心里的疙瘩,两人对着众人也能继续保持高人风范。
陆英对她的‘谦逊敬畏’感到满意,盯着她脸上的布巾,叹了口气,“你把面巾放下来吧,就算长得丑我们也不会计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