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吴星伯的秘密
“野狐已救走,留意男妾动向。戈。”纸上几个字,字虽,但力透纸背。
“戈?”叶同尘心里七上八下,“他是暗殿的人?”
“暗殿首领戈辉,陛下身边一明一暗,两名最得力的护卫,一个是雷钧,一个是戈辉。”夏和光道,“夏一与夏十去追踪那些杀手,想救剧援。却不料剧援已被暗殿的人救走,戈辉用暗殿的”清刚匕”将此信钉在破庙门框上,夏十认识这把匕首,而我不仅认识匕首,还认识戈辉的字,所以确信无疑。”
叶同尘心里一凉,原来夏无极如此精明。他面上叫三郡太守破案,暗地里命自己的人在这里私访。
这回戈辉救走剧援,想必剧援都会招认吧?他既然已经走出来,定是存了破釜沉舟之志。
或者,因为信任夏和光,他才愿意出来指证?那么在皇帝面前,他会么?
戈辉对自己的了解到了何种程度?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看似平静的莒里郡,暗地里波涛汹涌。
而自己的男人刚才语气沉重,眼里含着担忧,原来,他担忧的是自己的身份被陛下识破,他担心自己被治罪?
他觉得喉咙被堵住了,眼眶发红,喃喃地唤:“王爷。”
夏和光见此模样,又是生气,又是心疼,指着他骂:“你个混账东西,一味肆意妄为,还自以为聪明绝顶,可以瞒天过海。可知陛下英明神武,眼里揉不得沙子。我只当你平日耍点心计,不过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地位,没想到你会在这天大的事情上玩弄手段。”
叶同尘被骂得差点落下泪来,颤声道:“我只是杀手,按雇主的要求做事。”
“还敢狡辩?”夏和光怒道,“你自己明明已经承认有私心。即便你是杀手组织的首领,你也可以不接这桩生意,甚至劝野狐去告官!”
叶同尘无话可。他虽然是叶桑泊酒后乱-性的产物,虽然母亲在叶府含冤而死,虽然对叶家没有多少感情,可真要他灭绝人性,亲手推翻叶家,将叶家搞得家破人亡,他也做不到。
他还没有狠到那种程度。
他甚至有些感激叶桑泊将他嫁给夏和光,虽然明知道他们是有目的的。
他解下身上的软剑,双手递给夏和光:“王爷,妾身知错,请王爷惩罚。”
夏和光推开他:“我没力气惩罚你,我要休息了,你继续跪着,反省一夜。”
祖宗,我宁愿你我一顿。叶同尘暗道,可他不敢出来,只能乖乖应了声:“是。”
夏和光闭上眼睛,脱力一般,脸色在灯光下看起来有些灰白。他眉心微蹙,还在思索着什么。
叶同尘想对他,你什么也别想了,该来的就让他来吧。有你对我这份心,我已经满足了。
“我会保护你。”夏和光突然吐出一句话,“至于惩罚,我给你记着,别以为我会饶了你。”
叶同尘石化。
院子里,夏十藏身在大树的枝丫间,一直看着夏和光的房间。他的脸上没有表情,可是那双眼睛深得如此刻的夜色。
虽然夏和光闭着眼睛,可叶同尘就是知道,他一直到下半夜才睡过去,而且睡得极浅,梦中总是有些轻微的动静发出来。最后他还听到他喃喃了句梦话:“磨人的东西!”伴随着一声叹息。
他虽然双腿已经毫无知觉,可还是努力跪得笔直。在听到这声梦呓后,他不由自主地露出笑容,眼里有什么东西亮晶晶的。
只是烛火已经燃尽,房间里彻底陷入黑暗,他看不到夏和光的脸,只觉得遗憾。
可是他没有起身重新点蜡烛,他连动都不敢动。
寂静中,他想起新婚之夜,夏和光罚他跪,他却偷偷跑到湘妃榻上去躺着。时隔不久,自己却不敢再违抗他的命令。想着,真是感慨万千。
叶同尘,你竟然会被一个男人抓在掌心,任由他搓扁捏圆,卑微到这种程度。还那么,心甘情愿。
义父啊,您若知道,会不会骂我没出息?会不会恨铁不成钢?
清,夏和光醒来的时候,第一时间看到了跪在床前的叶同尘。少年的样子有些疲惫,眼睛无神,可是在看到他睁眼的刹那,那双眼睛又亮起来。
那种毫不掩饰的喜悦,还有像动物般想亲近他的表情,令夏和光心头一热。明明很愤怒、很郁闷,可就是对他狠不下心来。
罚也罚过了,而且,这一夜,他很乖顺,夏和光想起他刚进府时的样子,心里百味横陈。
他的男妾不仅是云空师兄的徒弟,有极高深的武功,而且还是杀手组织的首领,高高在上。
他在手下面前,和在自己面前完全是两个模样。
“王爷,您醒了?”叶同尘躬了躬身,“妾身给您请安。”清俊的眸子沉静如水。
夏和光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这一夜,你可想清楚了?”
叶同尘温顺地看着他:“是,妾身想清楚了。以后,妾身不敢再欺瞒王爷,妾身一定事事服从王爷……”
夏和光忍不住勾了勾唇:“我没那么霸道,我只希望,你有事别瞒着我,跟我一起商量。记住,我是你丈夫。”
“是,妾身谨记。”叶同尘露出笑容,“王爷,妾身服侍您洗漱?”
一连串的“妾身”,得无比顺熘。夏和光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伸手捏捏他的脸:“你啊,脸皮比城墙还厚。起来吧。”
“谢王爷。”叶同尘扶着床沿,心翼翼地爬起来,跪了一夜的腿早已不是自己的了,身子一晃,直接扑倒在夏和光身上。
夏和光闷哼一声:“臭子!”伸手一巴掌拍在他屁股上:“压到我伤处了,还不滚起来?”
那语气里透出的亲昵令叶同尘浑身发热。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在夏和光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夏和光把他拉过去,让他坐在床沿上,他拿手去替他揉捏膝盖。叶同尘觉得心里又酸又甜,没想到经过这一次,男人不但没休他,反而更疼他了。
以后的事,以后再吧。至少眼前的温馨,令他喜悦。
“回京城后,你去云空大师那儿住上几天,放松一下心情吧。”夏和光轻柔的声音道,“哦,不需要回京城,你直接过去就行。”
叶同尘一怔,睁大眼睛:“王爷,您想干什么?”
夏和光看他一眼:“我想干什么?不过是让你出去玩玩,散散心。这一路过来,我知道你情绪起起落落,必定是累了。”
叶同尘一把抓住他的手,黑亮的眼睛逼视着他:“不对,您肯定想干什么,故意支开我的!”
夏和光沉下脸来:“同尘,你昨日还,以后事事听我的,我只是叫你去云空师兄那儿住一阵子,你都不肯么?”
叶同尘倔强地道:“您若不清楚,我绝不会走!我要跟着您,不离您左右,您休想赶我走!”
夏和光无奈道:“好,好,当我没。”
叶同尘这才展颜,服侍夏和光洗漱,出门来,丫鬟、僮仆、奶娘都在外面候着了,纷纷进来给夏和光请安。
李府有下人过来,请示要不要送早餐来。叶同尘道好,走到院中去透气。
大伙儿都散去,黑影一闪,夏十出现在夏和光面前,跪下身去:“属下参见王爷。”
夏和光示意他关门,把他叫近来,低声叮嘱了他几句。夏十面露为难之色,正想什么,夏和光沉声道:“不必多言,照本王的话去做!”
夏十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拳头,闷声应:“是,属下遵命!”
早餐后,叶同尘又助夏和光运功疗伤。刚刚结束,就见一名衙役出现在门口,行礼道:“启禀王爷,有位姓吴的乡绅找您。”
夏和光一惊,连忙下床:“请他进来。”
来的人竟是吴星伯,还有他的长子吴时彦。吴时彦给夏和光磕头请安,欲语还休,夏和光对叶同尘道:“同尘,你带世侄去找人吧。”
叶同尘自然知道他什么意思,把吴时彦领了出去。
吴星伯有些惭愧:“和光老弟,实在抱歉。”
夏和光微笑道:“是好事,明他俩有缘。星伯兄是开明人士,想来不会阻止他们?让他当个男妾,也不妨碍你吴家延续香火。”
“是,是。”吴星伯连连点头。
夏和光看着他,眼里带着笑意,但那笑意像湖里的光影,闪闪烁烁:“星伯兄,你此来,应该不会只为了令郎的事吧?”
吴星伯一怔:“和光老弟?”
“野狐剧援和你是什么关系?”
吴星伯面色大变:“和光老弟,你已经知道?”
夏和光微微一笑:“我并不确定,只是猜测。”
吴星伯目光黯淡下去:“我和他是故友。”
“他雇凶杀人,是你出的银子?”
吴星伯苦笑:“你连这个都猜到了?”
夏和光看着他:“我知道事情经过。星伯兄,我只当你怡情养性,不问世事。”
吴星伯怔然片刻,道:“奸臣当道,黎民惨遭荼毒,我岂能独善其身?”
“可是,你为何不来找我?为何要采取这种方式?”夏和光有了些责怪的意思。
吴星伯长出一口气:“是剧兄,他坚持这么做。他性子太烈,我劝不住。他喜欢以血还血、以暴制暴,他还,若不见血光,也不会引起朝廷注意。”
“可是,那三人只是叶桑泊的爪牙,罪不至死。”
“他们是一丘之貉,理当同罪!”吴星伯有些激愤。
夏和光没有与他争,又道:“我来莒里,被李风末堵上,是你给他报的信?”
吴星伯吃惊地道:“你猜到了?”
“是,因为李风末和他师爷的对话,被我的影卫听到了。李风末不能确定给他送信之人是不是同尘,我想,不是叶家人,便有可能是你了。但我以前想不明白怎么可能是你,直到我知道真相,我才想到,可能是你为了保护剧援,故意阻止我去查案。”
“是。”吴星伯面色沉重道,“我本想让这件事尘封下去,因为我实在不想剧兄出事。可没想到,他竟故意跑来找你。”
“他原本就是想把事情闹大,上达天听的。”
“是的。他不相信朝廷,但又想看朝廷怎么做。他这个人的脾气,就是这么怪。”
“我明白。”
“和光老弟,我已经听城门口发生的事,听路人描述,我猜想剧兄失踪了,所以赶来求助于你。”
“没事。”夏和光道,“剧援已被陛下的人救走。”
吴星伯一喜:“你是,陛下早就派人在查此案?”
“是啊。”夏和光有些欣慰地笑,“陛下英明,不是那么容易被人蒙蔽的。”
“可是。”吴星伯又犯愁了,“剧兄落入陛下手中,一样凶多吉少。毕竟是他买凶杀人,犯下命案。”
他起身,一躬到地:“和光老弟,请你帮忙救他。”
夏和光赶忙托住他,牵动背上伤口,疼得一皱眉。
“星伯兄,我一定尽我所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