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忌日快乐（4)
“你们在这里闹什么！”
老管家举着伞，头顶缠的纱布显而易见地看到他摔到树上的伤口还没有好。
黑色的伞在他的手里了一个转儿，老管家看着面前闹轰轰的人，破口大骂起来。
“谁允许你们在这里闹腾？现在都已经是什么时候了！”
他的目光在铁栏外的顾毓身上扫过，看到了那个孩子身上满是青紫的伤痕。他的心里划过了一丝不忍， 但是它所处的位置并不能承受他的不忍。
他别开眼，不愿意去看那个少爷。他心里很清楚顾老爷把顾毓送出去是为了什么，他也很清楚顾毓在 寄宿学校遭受了什么样的对待。尽管他并不认为这些是磨砺一个孩心性的必要手段，但是他还是默认了这 些。其实顾家的所有人都默认了这些，默认了顾老爷对何沐与顾毓的伤害。
看门的几个佣人手里也拿着伞，他们迅速站到了老管家的身边，和何沐与顾遇形成了鲜明的对立，这就 好像他们天生就不属于这里，而被迫出现在这里一样。
何沐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老管家，知道他肯定是带来了顾老爷的话。于是，她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的 身体贴着栏杆，摸到了顾毓的手，把它紧紧地攥在自己的手中，然后面对着老管家问他：
“你来做什么？他跟你了什么？他是怕自己的丑事，被别人发现吗？还是他突然良心发现？我想应 该都不是吧。他就是想看笑话，想看到我的笑话，而我也经常把这样的笑话给他看。我到现在都搞不懂他为 什么要这样对待我，他最珍愔的一个儿子，又不是我夺走的，如果要复仇，他应该向他自己的儿子复仇， 而不是向我！”
老管家被何沐逼问着，但是他也找不出更加合理的话去服这个女人，去回答她的任何。因为他很清 楚，要想在这个家里活下去，那都必须装聋作哑，所有的一切申冤，所有的一切冲动都是没有意义的。
老管家看着何沐的眼睛，直接转移了话题，他手中的黑伞转了转，对身边看门的佣人：“把门幵， 让少爷进来，老爷想要见他。”
“妈妈......”顾毓还没有在所有人的对话带来的惊讶中缓过来，只是反手握起了和睦的手，嘴里不停的喊
着妈妈。
他确实是逃出来的，从那个寄宿学校逃出来。在没有上学之前，顾毓不知道拥有父亲是一个可以炫耀的 资本，而他因为没有这样的资本，在一群对他的身份充满着眼红的人中，受到了猛烈的攻击。
没有谁不想看看顾家的少爷是怎样落在烂泥里的，是怎样被他们在掌心里玩弄的？他们把这样的冲动 归因为最原始的一种仇富的心理。真是这样的心理，使得他们对顾毓拳脚踢。
不知道是谁，从哪里得到了什么样的消息。他们顾毓是被顾家扔掉的孩子，因为在他之前从来没有任 何一个顾家的孩子会念这样的一个学校。
一个严格封闭的、压抑的、每个人都需要释放的、像流犯一样的学校。
可怜的顾毓，在还没有真正的接触到学校之前就把学校当成了像监狱一样的地方，尽管我们都不知道学 校是不是真的如此。在还没有真正的经历过所谓的同学情之前就经历了可怕的暴力，还没有体会到父爱之前 父亲就已经离他而去，还没有感受到自家的背景与显赫之前自家就已经抛弃了他。
看门的佣人听到了老管家这样的吩咐，走上前想开门让顾毓进来，但是此时的何沐却拦在了顾毓面 前，不相信顾老爷会有什么好事，她觉得她一定是想害过顾毓。
她在每一夜艰难的思索中，最终得到的结论就是把顾毓交给顾缁兰，但是现在来看，她宁可带着顾毓一 起走。
老管家看着何沐像母鸡一样张开手挡着，清了清嗓子：“夫人，现在还在下雨。你能够经受得起这场 秋雨，但是少爷的身体未必经得住。夫人，你还是让幵，让我们开门，让少爷进来吧。”
老管家用妥协的语气，和何沐进行这一番商量。女人转头看到了自己儿子的身体在雨中一抖一抖的，他 的眼睫毛上挂着许多水珠，顺着自己的脸颊滑了下来。那只被她攥在手里的手已经被得红肿，能够摸到上 面的伤口。
何沐转身又蹲在了自己的儿子面前，用手抚弄着顾毓的脸，她隔着铁栏，好像隔着一个世界，面对着自 己的儿子，就像在和他进行最后一次的道别。正因为这是最后一次，所以她想要拥抱他。
何沐点了点头，松幵了，放在顾毓脸上的手对管家：“如果他没有特别的要求，可以把他带到我的房 间去吗？我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我的儿子了。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对你的请求，尽管这听起来像是一种道德绑
架 ”
老管家的眼里写满了错愕，但同时也有着无比的沧桑。他当然十分理解这个女人，理解这样一位母亲。 可是，他对这些的同情是有限的。
他机械地转述着顾老爷的话，意思是让他们开门将顾毓带到书房里去。
“不，不要！为什么要这样做？毓儿，你为什么要回来？你不该回来！你快走！你快跑！不要和我一起 在这个吃人的地方！这个肮脏的地方，我每一天睁开眼，只要想象着有一条耸动的蚯蚓要爬上我的身体，我 就毛骨悚然！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回来！”
女人再度疯狂了起来，陷入了一种极端的歇斯底里的状态，她把自己的儿子一把推了出去，看着他摔到 了地上。
何沐的眼里在流泪，心里更像在流血。她是和顾缁兰完全不同的人，顾缁兰会在这个泥潭里疯狂地拉着 对方下水。但是她何沐却想把所有人都推得远远的。
老管家不想再跟这个女人多浪费什么口舌，他让几个佣人拉开了她，“不要不识好歹，我们这里的任何 人都没有空听你发疯！夫人，你最好注意分寸！”
被推倒在地的顾毓摔得很疼，整个人都滚到了雨水里，看起来真是狼狈不堪。
他才一抬头，就看着几个人在拽着她母亲的手，要把女人从铁栏处拉幵。直到此时，顾毓才总算看懂了 -些。
他疯也似的跑过来，对着佣人们大喊：“你们不能这样对妈妈！你们放开她！放开她！”
顾毓比之前在学校里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怨恨起自己的无能。他想要冲上前去救下母亲，但是却看着面 前的那道铁栏被幵，几个明显比他还要高大的人走了出来，一把就拉住了他受伤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
少年被笼在了阴森的阴影中，他无能为力地对着这些人辱骂踢却没有丝毫的作用。这样的事让他想起 了他在寄宿学校的经历，他也是这样被所有人拽到厕所，拳头落在她的身上。他想要反击却更加无能为力。
“放开我！放开我！ ！ ！ ”
顾毓在雨中被顾家的佣人拖了回去，他这才明白了为什么自己的母亲要他往家跑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因为这里根本不能称得上是他的家，但他又实在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地方可以去。所以，最终的结果就是他又 跑回了这里，并且要遭受那样的对待。
74.忌日快乐（4)
何沐看到顾毓被强行带了回来，高大的黑色铁栏门关上了，发出了一声闷响。
女人的脸色苍白，形容枯槁，动了动满是雨水的嘴唇，再也不出任何一个字。她甚至开始怀疑那个告 诉她这件事的女佣是奔着想看她笑话的态度才来，但是他也确实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她没有任何不到这里来 的理由。
“妈妈......”
佣人们松幵了手，顾毓就立马跑到了何沐那里。何沐瘫坐在地上，眼神空洞地抚摸着顾毓的脸。
她的嘴里不停地着：“阿纵，你看到了吗？你看啊！你看到了吗！”
女人的呐喊声伴着一声雷，被砸破，一起混在了这场雨里。她很痛苦，感觉到浑身上下的每一寸细胞都 像在被人疯狂地碾。她在经历着她人生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伤痛，这样的痛苦是不能和从前遇到的一切相提并 论的。不论是死了丈夫，还是服侍
最后她的脑海里最剩下最单调的一句话：为什么那个人是我？
何沐跪在地上，浑身都湿透了，他们母子紧紧地相拥，体会着温暖在彼此的身上片刻的停留。
我诅咒他们，更诅咒我自己......
顾毓被何沐抱了个满怀，眼里也流着痛苦的泪水，“妈妈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是 我不在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吗？你告诉我，我们可以一起解决。但是我求你不要再把我送到那样的学校去。”
女人听到了儿子的哀求，张了张嘴，把雨水浇得都不睁不太开的眼睛睁开，张了张嘴，却笑了起来。
她神经质地贴在自己儿子的耳边，：“毓儿，不要求我，不要求我......”
何沐和顾毓都被带到了顾老爷的面前，老人因为它们被扰了睡眠，脸上还有些不开心。他看着地上披 头散发，浑身湿透的女人和我站在女人身边，眼神炯炯有神的孙子。
“明天会有人送你回学校，今天可以在这里住一晚。”
他的话不留情面，不仅仅是给顾毓听的，同时还有何沐。
“为什么！我不要去那种学校，我知道明天是父亲的忌日，那么作为儿子的我为什么不能参加呢！”
顾毓攥紧了拳头，怒不可遏的看着对方。他弯下腰把地上的女人扶了起来，扶到了凳子上，看着顾老爷 的眼神更凶了。
顾老爷见过这样的眼神，他在顾维的眼中就看到过这样的眼神，就是在顾维的母亲死去之后，顾维就一 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顾老爷，他很清楚。
而现在他又在顾毓的身上再一次看到了这样的眼神，他不允许这样的眼神存在，这样的眼神意味着又会 多一个人忤逆他！
“你为什么要参加？你就这么想要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父亲的死吗？明天会有很多人来，你要当着大家的 面告诉他们，你是一个没有父亲的孩子吗？我从来不知道我的儿孙总是这样傻得可怜。”
顾老爷陷在自己的扶手椅里，完全没有想要站起来的想法。
顾毓听到了老人这本身就很无力的解释之后，反驳道：“对！他们都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孩子！”
女人听到了自己的儿子竟然耿着脖子对爷爷这样话，惊讶地抬起头看着对方。她看到他可怜的儿子眼 中有一种无法阻止的火苗，正在熊熊的燃烧。
74.忌日快乐（4)
而她现在正要保护这样的火苗。
何沐发觉顾老爷对顾毓的突然出现充满了敌意，她又一次拦在了顾毓的面前，把顾毓护在身后。
“你......你不能动他！”
女人的话音还是稍稍有些抖了，她不敢去看顾老爷的眼神，生怕从那里看出对于她儿子的敌意。
可是，她还是把那句话了出来，她不希望因为今晚的事情让这个心理几近变态的老人再对她的儿子做 出什么不利的事情。
顾毓听到了母亲的颤音，不由自主地把自己拳头攥得更紧。也只有此刻，他才感觉得出在这个家里，永 远只有他们彼此，而没有其他的任何人。他们也只拥有彼此了。
“那你最好想清楚！只是一个学校，那样的地方都待不下去，还想要去其他什么地方！”
老人当然对顾毓非常生气，他用怨毒的眼神看着他们母子，迅速了一个“滚”字。看起来，他之所以 这样兴师动众只是为了告诉顾毓他还是得被送走这件事，以及他就是一个没有父亲的、没皮脸的孩子。
顾毓还想什么，但是何沐把他拉走。其实她也想让顾毓明天离开这里，她不想让他看到什么。
何沐把顾毓带回了房间，赶紧让女佣送来了毛巾。她好似对刚才发生的事情毫不在意一样，放了热水招 呼顾毓去洗澡。
顾毓站在原地对母亲的献殷勤无动于衷。何沐接下毛巾擦过了儿子的全身，火急火燎地：“毓儿快去 洗澡，不要感冒了。伤口等洗好澡，我帮你处理_下。”
顾毓仍然站着，即使是何沐拉他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反应。他看着态度转变如此之快的母亲，心里充满了 莫大的疑惑。
为什么她可以像个没事儿人？
“怎么了？”
何沐看到了自己的儿子没有什么动作，放好换洗衣服后转身这样问他。
“怎么了？ ”顾毓重复了一下母亲的话，一直捏着的拳头始终都没有放开，“为什么，为什么妈妈从来都 没有告诉过我这些？为什么我今天才知道、才知道我的家......”
着着，顾毓的眼里就有了泪花，忍不住用手抹了抹。他哭哭啼啼地看着何沐，委屈得很，尤其是 话时候的那点儿哭腔听了机就会让人万分心疼。
“毓儿......”
何沐失笑，还以为自己的儿子因为什么闹脾气呢，原来竟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女人笑着：“我根本没有把那些告诉毓儿的理由啊？如果能让毓儿觉得我们的家是温馨的，活在温室 里的话，那不是很好吗？”
很好？为什么她可以把这种事情得这么轻松？好像轻松得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为什么！为什么妈妈还可以笑着话！妈妈的想法难道和我并不一样吗！”
顾毓抬起头，对着带着笑容的女人，产生了莫大的不理解。而这样的不理解，在一开始就在他的心里扎 根了。还在外面的时候，他就不理解他的母亲，为什么会发疯？而现在他又不理解他的母亲，为什么又露出 笑容？
他很愤怒！因为今天所有的事情堆在一起，到了现在这个时间，他要全部的爆发出来。
“这并不是一个重要的事情，我们没有必要去讨论这件事。”
这是何沐对儿子最敷衍的回答，他拉着儿子受伤的手，把他一直拉到了浴室里。
氤氲的水汽飘荡在周围的瓷砖墙上，结起了一串又一串的水珠，使得这个浴室就像外面秋雨洒过的世界 一样，湿漉漉的。更像他们的心情一样，湿漉漉的。
顾毓拼命地挣开了母亲的手，把它甩得很幵。
“不，我不想听到这些。”
“那你想要听到什么？那你要我告诉你什么？你要我告诉你，我这几年来在这个家里所受的苦吗？可是 你知道了那些又有什么用呢？时间可以倒回去吗？你能帮助我吗？你不仅不能帮助我，而且你还需要我的帮 助。对，帮助。我们就是这样两个互相扶持的人，仅仅只是直到现在，我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了而已。毓 儿，你要求我的，在我看来都没有意义。你以为我不清楚我到现在所受的痛苦的根源吗？是你该死的父亲！ 和该死的你！”
何沐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几乎是吼出来的。她的心里难道就没有怒火吗？她的儿子怎么敢这样那样 地想要一次又一次地揭开她的伤疤！怎么敢！
女人的怒气来得快，消散得也快。她依旧坚持地招呼顾毓去洗澡，好像又变回了原来那个温柔的母亲。
顾毓也不知道自己是用怎样的方式答应了女人的发疯。他脱掉了自己的衣服，露出了满是伤痕的身体。 他很白，属于那种一有什么伤痕，即使是按了一下手印都能被清晰得看到的孩子，而现在，他的身体满布着 这样那样的痕迹，青青紫紫，新旧相加。
“怎么……”
此时，何沐才看到了自己的儿子在那个吃人的学校里受到了多大的痛苦。她知道那个学校里有什么，他 们都是一群需要管制的少年犯，聚集在一起，无法无天。就是那些人对他的儿子下了这样那样的狠手。
她扑过去，抱住了顾毓，眼泪刹那间就涌了出来，断断续续地0: “妈妈......是妈妈的错！是我的
错......对不起，对不起......妈妈没有办法给你最好的，给你......”
女人的泪水一时间决了堤，有一些眼泪咸咸还滴到了顾毓的伤口上，弄得少年抽痛了一阵。
“妈妈，不怪你，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是我太弱了，我没有过他们。”
顾毓替何沐擦了擦眼泪，反而安慰起了女人。
何沐的眼泪却怎么掉都掉不完一样，在儿子的手里擦了一遍又一遍。
“毓儿再等等好不好？再等等，你会被救出来的，不会太久的，不会太久的。”
女人一口一口地给顾毓承诺，看着他的眼睛好像为了确定她这个承诺的可靠性。
顾毓点了点头，算作是答应。但他也不知道他究竟答应了什么。
他跨进了浴缸里，热水漫到了他的腰。他伸直了腿，转身看向了站在一旁的何沐，“妈妈，你可以出去 —下吗？”
顾毓这样对何沐，不是什么征求意见，而是要求。他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跨间，看着那里被磨破的皮， 看着那里的斑点还没有被擦干，看着水里似乎也渗入了他的血，变得开始有些酱红。
那个人对他做的事情似乎比他想象得更加严重，顾毓的腹部开始有一阵绞痛，低着头不肯出声。
他抬起头，对着何沐笑了一下问：“妈妈，我想吃草莓蛋糕，家里还有吗？”
74.忌日快乐（4)
“嗯？蛋糕？”何沐愣了一下，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出这样的要求，“那我去看一看。”
何沐想着顾毓的，转身就走了，没有看到自己的儿子捂住肚子，伸出手指*挖出那个人*进去的东西的 样子。
为什么男人会对男人做出那种事情！这简直是太恶心了！
他当然要回去，他要回去报仇！
顾毓的一拳砸在了水里，想到了对方玩世不恭的样子和挑逗的态度就直冒火。
他一定会抽到那张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