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忌日快乐(5)
次日清,何沐给顾毓穿好衣服,带着他下了楼。
顾老爷没有出现,听老管家他一直在书房,不知道在干什么。何沐心里想管他干什么呢,和她有什么 关系呢。
她的目光全部都留在了自己的儿子身上。经过了昨晚的一夜,因为顾毓在外面淋过雨,身上又有伤口, 所以发着低烧。
他们出门前何沐塞了不少药片到儿子的兜儿里,叮瞩她要按时吃药。顾毓的手伸到了放药的那个口袋, 拿出了一些,看了看。她始终没有一句话,任由母亲在自己的面前忙前忙后。可能他需要的并不只是这些 药片。
“毓儿,你为什么不话?是我哪里做的不好吗?我想看到你的笑脸。”
何沐提了提顾毓的衣服,这样跟他。
顾毓根本就笑不出来,在想笑和不想笑之间,反而脸上露出了一个更加诡异的表情。他又低头看了看自 己手掌里的药片,把那些重新塞了回去。
何沐不再管他,给他扣上了最后一个扣子。
这个世界很好笑。昨晚他们非要把顾毓拽进来,而今天又要把他送出去。
“妈妈......”
顾毓看着何沐的双眼,伸出手抱住了女人的腰。他的脸贴在女人的胸口,闻到了上面熟悉的味道。那是 一种让他一辈子怀念的味道。
女人既没有松开,也没有回抱他,而是像一座枯木一样,任由着他抱。她抬手摸了摸儿子的头,咂了咂 嘴,却一个字都不出来。那些话就像好几根鱼刺一起团在了她的喉咙里,刺得她非常难受,而她咽不下 去,也拔不出来,只能用那样的表情抚摸着儿子的头,好像在和他进行着心灵交流。
“妈妈。”
顾毓又喊了一声,这一声显得干脆利落。尽管没有人提到离别这一件事情,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全部都 指向了离别。
顾毓从来都没有看过母亲那么哀伤的眼神,他不明白,其实他只是短暂地离幵,他总有一天会回来,为 什么母亲要有那种哀伤的眼神看着他?这让他有些不舒服,而这样的不舒服,使他对母亲的所作所为更加充 满了好奇。
“好了,毓儿该走了,毓儿该离开这里了,毓儿再忍一忍,就忍一会儿好吗?忍一会儿,忍下去,我们 就可以……”
女人的声音戛然而止,她不再往下了。她在想她最好还是不要把那件事告诉自己的儿子,她不想她自 己的儿子在某一天知道他的母亲竟然是那样的人。
何沐中断了自己的思绪,更加中断了顾毓的好奇。
门外的车声此时正在疯狂的鸣笛,就像在催促他们母子的分离一般。
“滴”、“滴滴”
一声,两声,三声。外面的人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但是里面的人的浓情蜜意却永远都不会停歇。
何沐捂住了顾毓的耳朵,不去理会外面使人烦躁的车声,而是把当前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自己的儿子身 上。她好想再看一看自己儿子的样子,想要永远记住这个模样。
“毓儿,记得,一定要想我。”
女人的眼角开始泛红,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了下来,双手已经开始抖了起来。她用正在颤抖的手又把顾 毓的衣服拢了拢。
正是这个细微的动作,怡巧是他们母子温情的体现,能够让顾毓感觉到自己母亲对他的爱。
顾毓的手按在了母亲的手上,揉了揉她的手背,摸到了何沐无名指上的戒指。
女人也因为顾毓的动作,看向了自己的无名指,看到了那个戒指。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
何沐霍然站了起来,拔出了戒指,放到了顾毓的掌心里,合了上去。
“毓儿,交给你,交给你了。”
她敢此时她是最自私的人,她把自己对生的希望全部交托到了自己的儿子身上,而她选择放弃了那 个。她要去看看这个世界最原始,最开始的样子。他们之中的很多人都将那些称之为原点,一个能够把所有 的东西都恢复原状的东西。
外面的车声更大了,像疯了似的,不停地催促着他们。何沐听到了这样烦乱的车声,她摸了摸顾毓的 头,又抚上了他的脸,滑到他的嘴角:“去吧,毓儿,去吧!”
顾毓也哭了,脸上还贴着创可贴的少年,紧紧地抱住了母亲的腰,也跟着哭了。
“我一定会回来的,妈妈。”
女佣已经来催过好几次了,第四次来的时候顾毓自己开了门,跟着她们出去了。
又是那一道挂着照片墙的窄门,随后是一片更加开阔的地方。女佣带着他七八拐八拐地来到了一辆车 前,拉开车门请他进去。
顾毓隔着车窗看着身侧高大的城堡,如同在看一座冰冷的朴素建筑。他曾经以这座房子的华丽与宽广引 以为傲,而现在他明白这只是蜘蛛结出的一个网,一个想要把所有过路的人都粘在上面的网。
也许离幵是对的吗?但是她还不想一个人离开他,想要带着自己的母亲一起离开,一起离开顾家。他从 来没有觉得自己的姓氏这样使人可耻过。
车子发动了,顾毓本能地向后一仰,觉得这次逃出来是一个值得的算。他只是还没有想好,现在再去 那里的话,会接受怎样的惩罚?
因为他是个joker。
何沐看着儿子离开的方向,呆呆地立在门前,看着天空中氤氲的天际。她从来没有像此刻一样看着远处 的天空,那是一种蓝青相间伴着一些灰白的天,这是晚秋的天,这或许也是她人生最后一个天。
今天就是顾纵的忌日。还在洛杉矶的时候,何沐就惦记着今天,所以她用尽了浑身解数去求顾老爷,求 他给她这次回来的机会,他她是为了纪念故纵,但实际上她也不知道她会在一天干出些什么事来。
“夫人,还请夫人回去。我们都已经布置好了,等客人来了,就可以开始了。”
女佣向何沐点了点头,告诉她这件事。何沐的嘴角扯出了一个讽刺的微笑,她从来不知道她的丈夫的 死,还需要这么多人一起纪念。
她从来都不觉得死亡需要什么纪念,就像她认为新生也不需要纪念一样死,仅仅是一个人一生的结束, 或许是另一段生命的幵始。死亡所带来的悲伤,其实通常仅仅局限于与死者相关的人之中,贸然地去请那些
死者生前并不喜爱的人,或者是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这本质上来就是对死者的一种不尊敬。他们并没有
对这场死亡产生怎样的记忆或者哀悼,他们只是为了通过这场死亡,为自己的生活谋取一些利益。对于他们 那样的人来,任何地方都可以成为他们的名利场。
人们整齐划一地穿着黑色的西装,手里捧着白色的菊花,举着伞,来到了死者的墓前。表面上看来,他 们对死者充满了尊敬,充满了怀念。但是一转身,他们又端起了酒杯,互相之间交谈起了其它的事情。有的 人会在葬礼上故意肃穆,而有的人却在嬉皮笑脸。这就是他们的世界,她一直所处的这个世界。
尽管她这样认为,但是她并没有决定的权利。以顾家显赫的地位与背景,即使是不邀请那些人,也会蜂 拥而至,就像苍蝇一样,闻着味道飞了过来。事实上,顾老爷回来这件事情已经在那些人之中传开了。他们 也在思考顾老爷究竟还有多少年可以活。他们同时在想,顾老爷死之后,顾家的下一个接盘人会是谁。于是 他们便更想趁这样的机会来到顾家,来参加这场悼念会,来看看现在究竟应该把赌注下在谁的身上。
何沐又被叫去了书房。书房的门开着,她走了进去,坐在了沙发的一角。女人低着头,一直抠动着自己 的手指,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坐在对面的顾老爷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看到指针指向了七。
已经七点了,是那些喜好名利场的人该进场的时候,又一场演出要幵始了。
“他走了?”
“嗯,走了。”
女人刚刚回答完顾老爷的话,就被扔过来的时候砸了个正着。
坐在对面的老人确定了女人仍然是这样唯唯诺诺的样子,但又想起了昨晚她炯炯有神,护着自己儿子的 眼神,心里还是稍微有些不悦。
他生来就是那个不可一世的掌权者,天生的气质使他对任何东西都有着一种掌控欲。而这样的掌控欲在 他最喜爱的女人死后变得更加汹涌了。
此时,何沐又看到了这样危险的光一直冲荡着她所坐的地方,仿佛激荡到了门窗上,摇得整座屋都诚惶 诚恐。
女人害怕的抱住了头,嘴里发出了一声尖叫,随后又被更多的书砸到了头。
这种事本来对她司空见惯,但是由于今天的心境带着一些莫名的兴奋,使她竟然本能的害怕起来,害怕 那个时刻的到来。
她的额角渗出了血,顺着她的眉毛和眼皮留了下来。她长卷的睫毛上沾上了血珠,在翻动眼睛的时候粘 连在了一起。血与泪混在一起,铺在了她的脸上。
她仅仅在最开始的时候尖叫了一声,随后抱头鼠窜地恐惧着环视周围。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何沐的眼神变了,她睁开了被鲜血浸染的双眼,看着对面的人质问起来。她的声音很大,好像把这些年 所受的所有苦一下子都爆发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我自从嫁过来从来都没有干过任何事情!你为什么要这样 对我!我知道你是个疯子!”
女人从沙发上站起来,用手指着对面坐着的老人指控他的疯狂。她的声音歇斯底里,像一头被关在笼子 里的母兽,发出了最后绝望的叫喊。
她想起了他们当年在西双版纳的时候所看到的那样的场景。那是一头瞎眼的母狼,肌肠辘辘,伤痕累
而它的幼崽们就在这场搏斗中四散逃去,直到猎人被母狼扑倒的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前面的一切,不 过是这个母狼所使的障眼法。母狼之所以那么做,不过就是为了这一刻给它的幼崽逃跑的机会。它成功了。
但是它又是不成功的。它的身上中了一枪,被猎人捉到了。凶狠猎人挖去了它的一只眼睛,流下来的血 浸泡在了西双版纳的土地上。
何沐听到这个故事的时候,除了反感以外,更多地是一种找到新希望的冲动。那个年迈的老猎人,并不 只是为了生计才上山猎。他直言,他只是为了猎物,在他的枪下死前的那最后一点点生机。而这样的生机 能够充盈他已经衰败的肉体,给他的感官带来兴奋。
女人有理由想象,现在坐在她对面的那个老人同样用老猎人的目光看着她。他一定也想象着,想象着她 的灵魂在腐烂发臭之前发出的那最后一声呐喊,那样的呐喊,该给他肮脏的人生,死前的人生,带来多少快
感。
不!她不是野兽!她不是任何!
何沐壮着胆子,站了起来,眼神更加地凶狠。她一边想象着自己就是那头母狼,一边又在心里默默的 她可千万不能是那头母狼。她面对顾老爷的这场战争,她一定要胜利,并且是完全的胜利。
“顾正先!我受够你了!受够你了!”
女人的吼叫声更大,但在老人听来却无足轻重。他并不是没有看过这个女人发疯的样子,何沐的疯狂, 他们彼此的疯狂在他们眼中都已经司空见惯。
顾老爷安稳的坐着,就连手里的拐杖都没有动一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你又在发什么疯!今天是他的忌日,这不是你一直恳求的东西吗!你的样子也真是难看!”
“我难看?你在谁的样子难看?我会被一个老人难看吗?是,今天是他的忌日。所以我想你当着他 的面告诉他,你对我究竟做了什么,你敢吗?你不敢。你不敢把自己最变态的样子暴露在自己的儿女面前, 所以一直把你的这些全都强加在我的身上。我又做了什么对不起你的事吗?我什么时候会做那样的事呢?是 不是你那变态的欲望无处发泄?所以才想要从我这里获得一些聊以慰藉的安慰?”
女人的言辞非常犀利,一直盯着老人的双眼,想要把他盯穿一样,她继续下去:“哈哈哈,安慰......
我为什么要做那个安慰你的人?你爱的那个人已经死了这么久了,你却因为那个人让所有和他相关的女人都 遭受了莫大的痛苦。你爱她,但是你没有得到她。在你没有得到她之后的很多年中,你做了许许多多对不起 当初你对她许下的那个诺言的事情。你一边享受着你的人生一边怀念着她。你在怀念的时候,又陷入了无尽 的懊悔之中。那些明明就是你的错误,你却把这些归结为女人对你的勾引上。所以你亲手害死了你的一个又 一个女人。但是我并不是你的,你永远没有办法伤害我!”
“你……”
顾老爷的眼神出现了一些变化,他不知道女人竟然知道这些事情。他的声音也陡然大了起来,对女人 :“你根本不知道那是什么?你们连她的一根手指都比不上,所以你们都应该去陪她。我为什么不能伤害 你,你就在我的手里。”
女人的拳头攥紧了一步一步的走向了老人,她感觉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吐出了嘴里的血沬。管家和屋里 的佣人都已经出门去迎接客人了,现在书房和整个屋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因此,无论他们把声音吵得有 多高,都没有任何其他的人会发现。
猎峙就人 实对,猎 其人奇和 。猎好气 狼和了力 母在满的 头它充后 这。为最 了 了行尽 住不的拼 捉逃狼,
就就母去 ,本对过 气根人了 力,猎扑 的崽。人 大幼崽猎 多着幼向 花带个身 有她I转 没果的狼 人如中母 猎,其, 。道了候 了知到时 现地晈的 发楚是兽 人清倒母 猎狼反的 被母,了 ,。后疯 候了身临 时跑在濒 的逃护经 物却崽已 食崽幼乎 找狼把似 寻是地个 山但纯这 下,单近。 恵崽有靠斗 幼狼没步搏 着到并I场 带捉,步I 它想候I 了 。更时他行 累人的在进
75.忌日快乐(5)
何沐走了几步,在快要靠近老人的时候,转身走向了另一张桌。
“够了,你不要再发疯了。”顾老爷看着他转身的样子,以为又和从前一样,女人选择了妥协他,“这笔 账我们之后再来算!”
他又扬起了他习以为常的威胁,以为所有的事情都会像他想象的那样发展。
但是很可惜,这一次并不是。
何沐没有告诉顾老爷那头关在笼子里的瞎眼母狼是她放出来的,饥饿又疯狂的母狼晈伤了村庄里的一个 孩子。
她没有办法告诉一头畜牲她的敌人究竟是谁?但是这头畜生确实有在那群敌人中选择了一个最弱的下 手。
可她并不是一头畜生,她很清楚的知道她现在最大的敌人是谁。
“呀!”
女人的眼下还挂着血线,那是刚才被书脊到的痕迹。她举起了桌上的翡翠玉雕,冲了过去,朝坐在扶 手椅上的老人砸了过去。
翡翠玉雕和那些书一样落在了额头上。但是这些还没有完,她并不是扔过去的。
何沐的手里还牢牢的拽着那个翡翠玉雕,顺着刚刚在老人额头上砸出的痕迹,又拼命地砸了一下。
老人吃痛,抬起了枯瘦的手,想要推开女人的猛砸。但是毕竟他只是一个年迈的老人,没有力气对抗一 个发了疯的女人。
“晤”
“啊啊”
“你……”
他的嘴里含糊不清的着各种话,但最多的还是因为疼痛而发出的一些嘶哑的喊声。
“去死!”
“去死!”
“去死!”
一开始女人还能感觉到老人的挣扎和抵抗,何沐害怕得更加用力,把原先的痕迹砸出了一个凹坛。 鲜血浸染了翡翠玉雕的一角,而何沐正是用这一脚在老人的头上拼命地砸着。
她杀红了眼,用最原始最粗暴的方法想要结束老人的生命。
“去死!给我死!”
“去死!肮脏的禽兽!”
女人一边做着疯狂的举动,一边叫骂着。她良好的教养在此时荡然无存,凭着本能从嘴里宣泄住了一些 污言秽语。
血溅到了她的脸上,何沐把顾老爷砸得奄奄一息,像回声一样,猛地放开了手。她手里的翡翠玉雕抛滚
75.忌日快乐(5)
了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叮当的脆响。
在她的设想中,她以为她会用更加优雅的办法杀死老人,但结果她却选择了最粗暴的那种。
她知道这样简单粗暴的方法是没有办法完全杀死老人的。
顾老爷歪在椅子上,额角流着鲜血,手凭本能的握紧了拐杖。他的意识仍然存在。
不!不能让他活下去!不可以!如果他活下去了,那么死的就是她,或者那是比死更惨的一种境地。 一定要杀了他!
何沐向后退了几步,在惊慌中撞到了桌角。她好像想起了什么,拉开了抽屉,发现了一把刀。
看起来只有这种东西才能完全杀死老人,而她就得承受谋杀的罪名。幸运的是,在她决定要杀死老人之 前,她也并没有想要洗脱谋杀罪名的想法。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她的心里一直有这样的声音催促着她,以至于她拿起刀的手更加地决绝。
一定要杀了他!
女人跳了起来,握着手里的刀,好像拿着刚出炉的滚烫山芋。
她晈紧了嘴唇,握紧了手里的刀,重新走到了老人身边。女人害怕的闭紧了双眼,握住了刀柄,一下子 猛地扎了进去。
鲜血喷溅到了她的脸上,混着她的血,一时间难舍难分,分不出究竟是谁的血。
杀了他,杀了他,我杀了他!我杀了他!
何沐看着扎在老人心口的那柄刀,倒退了几步,狂笑了起来。
我杀了他!我杀了他!我终于......
终于......
“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