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的薄雾从蕕炔山谷缓缓溢出，渐渐完全笼罩在了这个半大的区域。谷底的花丛在微凉的风中静静地 摇曳，互相张望，窃窃私语。

    “怪老头儿！就知道使唤我当苦力，真是气死人了！”

    有着一头墨绿色头发的少年，一手拎着汲水桶，骂骂咧咧地出门去了。

    也真的不知道这都是些什么事儿，郁郁才回来没几天，竟然莫名其妙地被那边妖法司的人带走了，之后 就再也没回来过。

    这还能怪谁？当然是怪怪老头儿！

    “都不会保保自己人嘛！”

    兰花潜风把手里的汲水桶一摔，愤懑地坐在了坡上。屋里的人听到了声音，探出头去看，撩幵门帘， 一眼就看到了对方正寡坐着生气。

    土地，也就是无什走了出来，他的样貌已经幻化成了普通人类的样子，长得和普通的青年无异，就是偶 尔特别想要摸到下巴上捋捋胡子的时候才发现那里空无一物。

    此时，无什摸着下巴朝潜风那里看，开口问起来，“坐在那里做什么？不是了让你去点儿水的吗？ 你不要水，其他孩子也需要。”

    “你！ ”潜风一听到无什命令他，墨绿的头发就犹如火烧，昂着头，：“关你屁事！”

    他暴躁地骂完这一句，赶紧紧接着劈里啪啦地：“你老实为什么要把郁郁教给那帮人！是不是你心 里也觉得郁郁有错？可是那些人伤害了他和他喜欢的人，还有之前那个......为什么就不能动用一点儿手段自

    保呢？我不明白！怪老头儿，你就是个混蛋！”

    无什被他一顿狂轰滥炸地骂，只是蹙了一下眉。他对于对方的指控也不能完全地无错，但也不是真的 如这朵嚣张跋扈的兰花所言。

    “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的，也不方便。”

    他神神叨叨的话音刚落，坡上坐的兰花就更气不过，站起身来无礼地睡了一口。

    “你娘的放屁！什么方便不方便的！你就是不想保郁郁！郁郁才刚刚成年没多久，什么都不懂，为什么 要被送到那种可怕的地方接受拷问。他死的时候没人管，他侥幸活下来倒有人管了？我不管，你告诉我他究 竟被带到哪里去了，我向他们评评理！”

    潜风的愤慨之词喷薄而出，对着无什一通炮轰。他着着不知道为什么眼角忽然就闪现了许多的泪 花，顺着他的脸颊抛了下去。

    他抬起手臂擦了擦，然后开始鸣咽起来，泪水聚得更多，完全控制不住地哭了起来。

    “鸣鸣鸣，怪你！都怪你！”

    土地站在门前，觉得这个自己生气到哭的兰花真是哪儿哪儿透着一些可爱。但是他也没有看多久，而 是快步走了过去想要安慰那个人。

    他心里很清楚这个人就是个纸皮老虎，估计是想要郁金香的事情真的心里感觉到委屈了吧，但是那又 有什么办法呢？

    “你不知道的是，所有这发生的一切不过都是命数罢了。即使是像我们这样人也很难逃过命数的惩罚，

    89.顾北北被哭唧唧/顾BOSS语言不通千里寻妻 我们谁都活在命数的掌控之下。”

    “狗屁！狗屁！我不听怪老头儿瞎扯！什么命不命的，我是成了精的花儿，早就脱命了！我不信！那你 郁郁的命是什么！他这一去怎么可能是命，分明就是完了！”

    无什安慰潜风的时候又被对方怼了一脸，洋洋洒洒地一通。自从郁金香被带走之后，兰花和土地吵 架的频率明显变高，甚至还张嘴闭嘴恶言相向。

    土地心累，明明是一起教出来孩子，为什么郁金香那么温婉可人，兰花这么暴躁呢？

    要郁金香被抓走的那天，也就是顾北北重返蕕炔山谷的第二天。

    顾北北还跟着兰花的后面想要去看看山谷里的花儿，他在清的冷风中搓了搓手，诧异地问潜 风：“这个时候，不是花儿都凋零了吗？就是我和你也受不了这样的严寒。”

    “是的，是的，所以才学到了人类的法子。不是和我们一样的花，只是我和他在这里很寂寞罢了。”

    兰花没有回头去看后面的顾北北，一边走一边碰了碰山谷里倒败的各种草木。

    “啊？ ”顾北北轻轻地惊讶了一声，随后很快紧接着：“原来是这样啊，我都完全不知道这回事呢，看 来已经很久没回来了。”

    他听得出来兰花语气中对自己的思念，走在后面的他赶快提高了步速，从后面抱住了他，环着他的 腰，轻轻地低语，叫他“兰兰”。

    “兰兰，对不起。我不该出去的，让你觉得寂寞了。明明好大好大的这里，只有我们而已。”

    潜风被顾北北从后面抱得心头一惊，低头看到自己腰上的手，笑了起来，“干嘛啊！郁郁你怎么怪怪 的！老是这样的话！这样可不像你哦！好了，不是带你回去看一眼的吗？不要抱着我了，这样不好走路

    的。”

    “哈哈哈，是啊，不好走路。”

    一阵风过，拨动了少年的软风，轻轻地搭在了潜风的脸上，弄得还有些痒。

    兰花抿了抿唇，手指碰到了顾北北的发，随即想要转身看他。

    “你就是性格这么软，所以才会被人类欺负的。我听你把在人类世界的事情了这样一遍，感觉你就是 一直在被欺负罢了。果然浪漫总裁都是狗屁！都是骗人的！”

    兰花愤愤地抱着手臂，瞬间就收起了自己脑中的各种粉色幻想，握住了顾北北悬在半空中的手，“郁 郁，不管怎么样，回来和我们一起吧。不要再回去了！他根本就没把你当人看！你怎么会......”

    他是有知道顾北北竟然已经被授粉很多次了，心里开始隐隐地担心起来。像他们这样的花妖，虽然没 有先例，但是也不准。反正如果是和自己一样的花妖在一起授粉的话，成功的概率可是很大的。如果是 和人类......

    嗯......这完全就无人知晓。

    潜风牵着顾北北的手，顺着原路一直把他带到了一个空旷的地方。他伸出手在天上挥了挥，立刻就变成 了另一幅景象。

    为了不被偶尔闯进来的人类发现，土地有特意给他们做了这样的一个幻境，一个可以供他们生活，连接 妖怪世界的地方。

    顾北北和潜风前脚才刚踏进去，后脚就紧跟着一群来者不善的人。

    三四个人，有的手捧枷镣，有的手拿帐簿，为首的一个人走在最前面还带着很高的帽子，一看就极其不

    89.顾北北被哭唧唧/顾BOSS语言不通千里寻妻 好相处。

    “罪花！你可知罪！”

    戴着大高帽的人双眼一直盯着顾北北，动了动手指，让拿账簿的人走到前面来。

    拿着账簿的人点点头，走上前，翻到了其中一页，大声地起来，“罪花，拟名顾北北，蕕炔山谷生 人，初入人类世界，擅用妖法，致三死一伤，穷凶极恶，现以重大祸乱罪将其抓捕归案。”

    穷、穷凶极恶？

    兰花听到这句话，下巴都差点儿没惊得掉下来。

    他？郁郁？穷凶极恶？

    你谁穷凶极恶都没关系，但是你要郁金香的话，那真的就......离谱了。

    前面的人完，后面拿着枷镣的人就走了上来，大概是要带顾北北走的意思。

    兰花才不管这些“人”是些什么东西呢？横身挡在了前面，一副要架的样子。

    “别过来！我才不管你们都是些什么鬼东西！要想带郁郁走，没门儿！你们一定是搞错了！他怎么可能 会有什么什么祸乱罪！”

    潜风的目光很凶，可以已经好久没这么凶了。他盯着对方看，心里一阵一阵地不爽，想要和对方动拳 头比划比划。

    “闲人请勿擅动，不得包庇罪者。如是妨碍我等，当一同降罪。”

    为首的人看着兰花，声色粗壮如洪钟，听得他抬起手臂去挡。兰花的心中稍许被他的威势吓到一 刻，但还是晈了晈牙关，挡在前面，不肯听令挪动一步。

    “为什么？我不要！”

    但是那些人可容不得他的不要，一通架势，好像要把兰花一起抓走似的。

    顾北北看到这样的情形，淡淡地笑了起来，拍了拍兰花的肩，“我跟他们走就是了，兰兰，你要挡着 了。如果兰兰都被抓走了的话，以后还哪里还有人救我了不是吗？我本来也是因为这种事才回来的啊。现在 终于还是等来了，我能够不去吗？”

    少年笑得很温和，暖洋洋的。他从兰花的身后走了出来，换作是他护着对方的样子。

    顾北北大张着，毫不畏惧地对上来人，：“不要伤害兰兰，我跟你们走。”

    为首的人听到顾北北这样的自愿之言，也没有其他的什么动作。他们都是些嫉恶如仇的人物，心硬得像 石头，即使是遇到顾北北这样愿意配合的罪犯，也丝毫不会手软。

    顾北北见他不话，缓缓地迎上了手拿枷镣的人。

    那人把一副四肢铐分别锁在了顾北北的手脚上，让他跪在地上，又封住了他的嘴，拽着引绳，牵着顾北 北爬到了他们脚下。

    兰花对他们的一系列动作顿生反感，大叫起来，“他都自己过去了！你们为什么又要这样对他！”

    那些人不答，而是牵着顾北北转身，一行人就此消失。

    顾北北一直都跪着，稍微动了一下，手脚上的四肢铐就会慢慢地收紧，疼得他直落眼泪。

    这可比跪着挨先生的疼多了。

    89.顾北北被哭唧唧/顾BOSS语言不通千里寻妻

    北北真的好想先生，如果北北死了的话，是不是就不能再见到先生了呢？

    他的眼珠儿不安地动了起来，被为首的人看到，以为他想要求救，招呼拿枷镣的人把罪花的眼睛也封起 来。

    顾北北被这样一番对待，心里委屈得很，浑身都抖了起来，弄得手脚上的东西更紧了。

    啊！真的好疼！

    “罪花擅动，责重棍十。”

    话音刚落，顾北北就感觉他的头被踩下趴在地上，疼痛如雨点落下来，一共落了十粒滚烫的球一样。

    他的头还被压着，耳中听到这些人在对顾北北惩以诫之后解释：“杀人之妖，罪重罚重，况又是凶 首。目不可视、嘴不可严、身不可正、行不可乱。”

    白了就是，杀过人的妖，都是一些罪名很重的妖。妖法司以前就遇到过这样的妖，没有做好防护措 施，结果抓他的都被杀了。从那之后，从逮捕有罪的妖开始就要做好防护措施，上锁堵口牵绳，一有不对劲 的苗头就要惩罚对方，让他不敢造次。

    话......也没错。

    但是对顾北北？

    花妖这还没被送到妖法司就先吃了十记闷棍，心里哭翻了天。他也不过就是一朵柔嫩的花儿，怎么受 得了这些。

    可是就算疼得很，连动一下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就这样挨，不然手上和脚上就会更疼。

    先生......

    先生！

    “北北！”

    顾维从梦中惊醒，愣了好久也分辨不出自己现在身处何地。

    他记得他凭着记忆，顺着原先找到顾北北的地方走，前几天夜里在公路上遇到了一个拉货的司机，带了 他一程。

    他只自己是去山里考察的，穿的也不是正装，而是随意的一些衣服，对方也就信了。

    一路上，对方一直都很亢奋地要和他闲聊，但是顾维忧心忡忡的没有精力。但是对方毫不在乎，扯着一 口顾维听不懂的方言，看样子应该是在什么。

    顾维点点头，对他微笑，就差拍手附和对方了。

    “你嘎木即赵，额滴桥你成咧？额冬，额冬，额女成咧。”

    ? /p，，

    顾维愣了好久，可从对方的神情判断，应该是一件好事。他就不由得竖起了大拇指，微笑着点头。

    “前咧破路，犯咧犯咧，额冬行犯咧，一页肖肖。”

    ? /p /p，，

    感觉是件不好的事情，顾维配合着对方叹了一口气。

    89.顾北北被哭唧唧/顾BOSS语言不通千里寻妻

    顾维在心里苦笑，看起来顾少爷离开顾家之后就像废物一样了呢。

    尽管如此，他们之间的交流还勉强算是流畅。

    大货沿着盘山公路一路向上，跨过了两座山才放顾维下来。

    顾维环顾四周，发觉自己真是鲁莽了。他虽然不是一个路痴，但也对只走过一次的路没有什么太大的印 象。

    他顺着一条路下了公路，身上的大衣扑了一地的土。

    周围的树林深密，遮遮着看不清前面的路是什么。他的脚下一个踩空，整个人就摔了下来。

    哦，原来是摔了下来，怪不得了。

    思绪回笼，顾维扶着自己的老腰，看着自己满布尘土的裤子，心里有一万个人儿在尖叫，但脸上却很 平静。

    虽然不能忍，但也不能光着吧！

    顾维一步一拐地往下面走。他一边走一边想，现在找到顾北北很重要，但是同时的，先安顿一下他自己 也很重要。

    不过，他要怎样安顿他自己。

    白了，之前他那样无比厌恶的顾家可是给他点好了一切的，现在他忽然一个人出来，感觉还有点儿 不适。

    但是再怎么，他也不会回去了。那一天，他从顾缁兰的话语中就已经听到了对方的意思。她要顾维稍 微站在她那里一些，摆出了一副胜利者的姿态，让人不得不多想。

    顾维还是想要相信姐姐的，但是她又不得不起疑。尤其是姐姐明明知道他想离开顾家，在父亲死后竟然 还能出让他留下的话，听上去就有问题。

    是什么让她忽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还是......她的想法一直都没有变过。

    他是因为对顾纵的愧疚才留下的，会不会她利用......

    不管再想了，如果再想的话，感觉姐姐的形象就莫名其妙地开始萎缩起来了。

    顾维终于走到了底，抬头看看身后也全部被群山掩映着，森森的路意已经完全看不到他来时的路了。

    真是个复杂的地方。

    顾北北给他的信息是有限的，他所了解的顾北北是有限的，他的记忆就更有限了。

    他又逆着水流走了一段，希望能够先发现人烟。

    大约走到了清的冷雾完全散去，日光蒸发掉了树叶上的水珠，顾维才看到了零星的几家人烟。

    真是不太清楚真的会有人住在这里吗？实在是太......好了！ ！ ！

    顾维跳过几颗过河石，下了河梯，又往下走了几步。他得承认他从来都没有来过乡村，更不知道乡村应 该是什么样子的。那些都还没有纳入他的考量。

    但是今天，他有机会真真切切地看到了这样的场景。

    低矮的黑色瓦片屋，歪歪斜斜地几座如同长在厚实的土层中，边边角角被涂上了红泥，一面墙上还盖着 柴薪。偶尔有一个背着孩子的女人从屋子里出来，手里捧着一盆刚刚洗好的衣服，一件一件地往晾衣绳上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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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如果走近一些还能听得到屋里男人传来的声音，也能听到她背上孩子的哭声。

    顾维犹豫了，不太确定自己是不是一定要走进去。而就在他犹豫的这个时候，刚才那个抱着盆的女人刚 巧要来河流这里，一眼就看到了他。

    “啊！ ”

    女人对陌生的男人，或者是陌生落魄男人显得很排斥，尖叫了一声，手里的盆都摔了出去，跑着就回 去了。

    不妙不妙不妙！ ！ ！

    顾维的心中那警钟大作，已经能够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了。

    他家里的男人从屋里探头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榔头一样的东西，显得气势汹汹。女人跟着他的后面， 托住了后背上的婴儿，一直在哄着哭得更大声的孩子。

    “肖咩肖！哈！”

    男人恶狠狠地回头对上女人，背着孩子的女人明显一怔。就在这个时候，左邻右舍，街坊四邻也因为这 样的骚动，纷纷探出了头，准备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们其中也有好几个出来在看，跟在男人的身后，好 像一个队列。

    好像逐渐增加的人群也鼓舞了男人的气势，他手里端着榔头，对上顾维，恶狠狠地：“泥！咩！”

    这样的语言已经超过顾家族谱所有人能够听到的总和了，顾维不太好判断对方的意思，但看样子应该是 生气了。

    生气了？哎，生气了 ......

    究竟要该怎么办才好。

    顾维站上了河梯，指了指河，又指了指沿河的上面，向他们暗示自己是从上面来的。

    他们看着顾维这样一通比划，面面相觑不知道对方在什么。

    人群乱成了一锅粥，那个在最前面拿铁榔头的男人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随即人群中出现了一个清脆的 声音。

    “你是谁？为什么到这里来？”

    顾维听到自己熟悉的语言，突然松了一口气。

    普通话什么的，必须推广！！ ！

    话的人是个扎了两个辫子的姑娘。她被父母放到肩上，看顾维看得一清二楚，张口就对顾维了 这些，虽是他父母怂恿的。

    顾维笑了一下，只对那个应该听得懂的姑娘：“我想要到蕕炔山谷去，但是我迷路了。从公路上下 来之后，一直走到了这里。”

    人群都听到了他的，但是都听不太懂他们的。

    过了好久，他听到那个姑娘微微地声音，像是在把顾维所的东西告诉自己的父母一样。

    顾维听到她又起来，“不知道山谷，如果是公路上下来的，应该朝东面走，这样就能重新找到公 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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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维点头，但是他的目的并不是这个啊！

    他真的很狼狈。

    “除了山谷，可不可以问一下，这里哪里有商场？”

    这次的交谈更久。

    顾维觉得这真是他经历过的最漫长的一次谈判等待。

    站在前面的那个男人也跑过去围住了那个姑娘。人群围住了那个姑娘，准备听听她些什么。

    姑娘把顾维的话全部都给他听，然后他们又围在一起七嘴八舌地开始讨论。里面发出了各种各样 的声音，其中最刺耳的一定是婴儿的哭声，好像他也想要加入讨论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姑娘被推到了最前面。

    她看到顾维的时候还有些脸红，再也不敢上前了。

    “没有、没有商场。如果行的话，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她完这些，赶紧跑回了自己的父母那里，而他们的父母也看着顾维笑。反倒是那个拿榔头的男人却忍 不住睡了一口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