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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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湘州的山地都被开垦出来给百姓农作,年年粮食产量极多,若是赶上收成好的时候,能抵得上整个陇西粮食库存的三分之一,这都是窦元亮任职以来所做的改变,故而在湘州百姓里名声大噪,各个都认他是父母官,恭恭敬敬称呼一声刺史大人。

    随着粮食增多,以前那个粮仓太了,窦元亮索性下了令将老粮仓废置,重新在北街选了块挨着山的空地俢了仓禀,还让专人负责看管。

    仓禀占地较大,因而修建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民居,选在了一座矮山旁,意为靠山为山之意,通风极便,采光顶好。

    二人跟着窦府护卫到时,仓禀前围了不少来看热闹的百姓,也不知来了多久,被官府的人拦刀挡在外面,交头接耳叽叽喳喳吵个不停。

    前头就是湘州的仓禀,挨着矮山那面被滑下来的泥沙、折断的树木和碎石压塌,粮仓里的稻谷麦子撒了一地也没人顾得上可惜,布政使司和湘州官府的人手上拿着锄头铲子,冒着雨争分夺秒的将压在仓禀废墟上的沙石挪开,连喘口气的功夫都没有,要知道这里头压着的不是哪个普通百姓,是京中御史,是陇西布政使啊!

    无论哪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呀!

    这雨越下越大,被湿的泥沙粘糊湿润,每次一铲子下去,都陷在泥土中,得用脚抵住铲顶,花上十成十的力气才能**。

    “祁大人!”刘仁信瞧见他俩,将手上的铲子递给让人慌里慌张迎了上来,他只着白色单衣此时已经被泥水弄的污黑,发髻微乱,脸上鬓角都沾着污水顺着脸颊轮廓滑下,他嘴唇上粘着枯草被冻的泛白,神情紧张阴云密布,话间都带着焦虑不安。

    来的路上季思把提盒和伞丢在了路旁,脚步极快,此时也是冒着雨,发丝衣服都被湿嘀嗒嘀嗒往下滴水,显得有些狼狈。

    祁然一边将被雨水湿的发丝撩至脑后,一边往前方走厉声道:“究竟怎么回事,怎么这仓禀好好的就塌了!”

    刘仁信跟在他二人身后,闻言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也顾不上嘴里吞下几口含了泥沙的雨水,着急:“这几日连着下雨就没晴过,矮山上的黄土土质本就松散,被雨水冲刷的更是松了不少,矮山上都是些大腿粗细的树木,也没什么高大树木能挡一挡土壤流失,平日里看守仓禀的人检查的都是粮仓有无发霉造鼠,也没注意矮山的情况,再加上当时湘州这个仓禀用的木构悬山顶的修建法子,怕夯土木基不稳,就从矮山底下把桁条了进去,好稳住仓禀,本意是为了挡雨,可这矮山土质本就松散,山脚两头一重一轻,经年累月的这头支撑就不稳了些,今早布政使和杜大人来视察账目,这事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就留了几人,其余的就在外头候着,谁知道也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日里夜里都下雨的缘故,矮山山顶突然轰隆一声滑了下来,我们还没来得及反应,那处就被压塌了。”

    祁然脸色不悦,皱着眉怒道:“看守仓禀的司仓呢,这滑山是一日两日能成的吗?”

    “也在底下压着呢。”

    “挖的如何了?”

    刘仁信摇了摇头,哭丧着脸道:“这雨把土给压实了,那山上时不时还有落石,一会儿功夫已经砸伤两人了。”

    “窦元亮呢,他管辖的地儿出了这等事,他身为一方长官,怎不见他人?这刺史莫不是不想当了!”季思冷着脸问。

    话音刚落,就见窦元亮扒开人群走了过来,身后跟着王之贵和几个护卫,脸色白的不见血色,瞧见眼前局势整个人险些站不稳,还是王之贵急忙上前扶住了他,才避免了他晕在众人眼前。

    窦元亮掐了自己一下,颤抖着手对其他人吩咐道:“快……快……快就去救人啊!”

    他完后,松开王之贵踉踉跄跄往前扑去,也顾不上满地污水积潦,咚一声跪倒在地上沙哑着声音:“侍郎大人!是下官……是下官疏忽啊,下官一定会将布政使和杜大人救出来的,若是二位大人出了事,下官也无颜苟活于世了!”

    季思冷着脸听他完,下一秒抬脚猛地一下将人踹翻在地,指着他大吼:“窦元亮!今日之事你为湘州刺史,当负全责,若是布政使和杜大人在你的地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本官定当亲手摘了你这乌纱帽!”

    窦元亮哪敢多言,被季思一脚踹进水坑中,黄土沾满了全身,他连脸上的泥沙都顾不上擦,忍着腹部的痛意急忙爬起来又跪在季思跟前,颤着声:“下官的过错,下官的过错!”

    一旁的王之贵迟疑片刻,忍不住出声道:“今日这事并非刺史大人之过,这水患滑山乃是天灾,刺史大人一心为湘州,为湘州百姓,去年湘江桥塌了,是刺史大人带着下官们修葺,百姓无粮朝廷不发,也是刺史大人开城门收容周遭百姓,出仓放粮,刺史大人从未有过二心,怎能因为把这天灾怪罪到刺史大人头上,当真是冤枉啊,还望侍郎大人明察!”

    他这话出口,人群中立马响起了议论声,字里行间满是对窦元亮任职多年的赞赏,话里话外倒是显得季思不近人情滥用职权仗势欺人,议论声音越来越大,但有些群情鼎沸的意思。

    季思紧抿着嘴皱了皱眉,正欲张嘴时就听见祁然问:“刘参政,写出滑山如此危险,为何没人驱散百姓,由着他们在此?”

    跪在地上的窦元亮身子一僵。

    “这……”刘仁信愣了愣,仓禀塌了的第一时间布政使司众人派人寻了工具拼尽全力的挖废墟,各个神情凝重万分,倒真是没人注意这群百姓何时来的,湘州官府的人又为何只是拦着没把人驱散开,经祁然这么一才发现不对劲。

    祁然眯了眯眼睛,也没在意刘仁信没出个所以然,而是垂眸看向窦元亮,朗声道:“窦大人,你湘州仓禀底下压着的不仅仅是大晋两位官员,而是十几条人命,他们还没死,不过若是再耽误下去可就不一定了,当务之急是应该先把人救出来,至于那些领罪认错的由头事后在议不迟,非得现在自乱阵脚抓着些虚名博名声吗,这人得救,必须得救!”

    “祁大人的是。”窦元亮垂着眸道。

    思索片刻,祁然侧首瞧了身旁的季思一眼,随后挥手不容置喙吩咐道:“这地儿第一波滑山刚过,碎石枯木还时不时的掉落下来,雨也未停,谁也不能保证不会有第二次滑坡,人太多了一会儿真出点事人群慌乱起来四处乱跑更是危险,刘参政你把看热闹的百姓驱散开,要是有不走违抗的的抓了便是,湘州牢房多的是地方!王判司你回趟府衙速速让司功将仓禀图纸带来,再安排人手,让他们照着图纸薄弱点挖,好过胡乱下手的好,再派人随时备好汤药热水大夫,隔半个时辰就得换一遍,这处我和季大人受着,至于难民所那处还需要人守着放粮,只能辛苦窦大人了。”

    祁然用手背擦了擦眼前雨水,褪下宽袖外袍往前走了一步,眼神透着光,盯着废墟那处沉声道:“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掘地三尺也得把人挖出来!”

    雨声轰隆,祁然的声音却好似压过了这声音在每个人心中,本还不安忧虑的众人稳下心绪,抹掉脸上水痕转身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着各自的任务。

    每个人都在麻木不停的重复着动作,下铲,用力,挖,下铲,用力,挖……

    随着时间流逝,众人都有些怀疑再继续挖下去,一会儿见到的只是十几具尸体,雨水在脸上感觉有些疼,像是针刺一般,一根针也许不疼,可成千上百根针,却是疼的,靴中进了水,脚在里头浸泡着,踩在地上有种咯吱咯吱挤压积水的声音,极其的不舒服。

    连着挖了四个时辰,握着锄头的十指都已经止不住的抽搐颤抖,险些就要从手中滑落下去,众人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

    很累,无论是身体还是大脑,要是就这么闭上眼睛往后一道睡死过去就好了。

    季思有些不安,他身上的月白素衣被泥土雨水湿的瞧不出本来的颜色,整个人透着疲惫,围着废墟饶了几圈,看着挖出来排水的沟渠沉思,随后抹了把脸上的雨水,走了过去冲祁然问道:“已经过去四个时辰了,照着这处挖真的能通?”

    祁然站在临时搭起的雨棚中,听见声音将视线从手中图纸上移开,抬头望向站在雨中的季思,点了点头,“司功给的图纸上,为了屋顶不积水,这处少了半阶砖石建的比别处低些,与其再沿着山脚挖,不如挖这处,至少稳妥些。”

    “成!”季思侧脸望着身后矮山道:“如今也无其他法子了,只希望他俩多撑一会儿。”

    “你……”祁然盯着这人侧脸上的伤痕轻声顺:“你受伤了?”

    “啊……”季思下意识抬手碰了碰脸上还有些刺痛的伤痕,又瞧见自己满手污渍匆匆当下,笑了笑摆手,“先头砸下来根枯枝,一时没反应过来被划了一下,并无什么大事,再大老爷们儿又不靠脸吃饭,有点伤痕什么的更显男子气概,不准等把杜存孝挖出来,还能借着这伤占几分便宜,让他回京的时候折子上少写我几句坏话。”

    闻言,祁然有些迷茫了,季思这人不应该是这般,他同这人除了公务上,私下接触不多,可从让人口中明白,谄媚怕死,人得志,不管他人死活才是户部侍郎的本性,课眼前这人恰恰相反,一时之间祁然弄不清别人口中那个是季思,还是自己眼前的才是季思。

    “季……”

    祁然刚张口却被外头突然传来的声音断了。

    “季大人!挖……挖到房梁了!”

    外头雨势未,渗入土中滴落在砖瓦泥沙断木构成的狭之地。

    仓禀塌的时候,崔灏拉了杜衡一把,纵身一跃躲过了砸下来的支撑房梁,随后粮仓一到就被压在了其中,四周轰隆隆的一下就黑了,稍稍一动就能感觉到头顶唰唰往下掉的泥沙,众人维持着艰难的姿势等了许久,从起先撕心裂肺的呼喊到现在的无声,就像希望慢慢消散一般。

    “咳咳咳。”右侧传来压抑着的咳嗽声。

    崔灏动了动耳朵,压着嗓子不确定道:“杜大人?”

    “咳咳咳。”杜衡还在咳嗽声音越来越响。

    “杜大人?”崔灏加重了些语气。

    好一会儿咳嗽声才停下,紧接着杜衡沙哑的声音响了起来,“下官在。”

    听见他声音,崔灏松了口气,“可是有何不适?”

    “不心吞了口沙子,呛到了。”

    崔灏望着眼前不知道是横梁还是树枝的东西眨了眨眼,苦笑道:“未曾想会是这般死法,有些窝囊啊!”

    “不会死的。”杜衡哑着声接了他的话。

    “嗯?”

    “不会死的,”杜衡又重复了一边,这次的更清楚了些,“季大人和祁大人会救我们的。”

    “季大人?”崔灏有些诧异,若是只有祁子珩他能理解,可这里头加了个季思就有些让人玩味了,“侍郎大人此时许是在刺史府吃酒歇息呢。”

    “不,他会来。”

    “杜大人为何这么肯定?”

    杜衡没出声。

    闻言崔灏闷笑出声,不心牵扯到胸前伤处,疼的龇牙咧嘴,缓了一口气正欲再出声,就听见头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大片大片的泥沙掉落在他身上。

    周遭众人开始吵杂起来,大声哭喊着:“救命。”

    “这里……咳咳咳,这里有人!”

    “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压在他们顶上的桁架砖石被挪开,倒灌进来的积水黄土发出哗啦哗啦的声响,险些把众人活埋了,在黑暗中几个时辰,突如其来的亮光有些刺眼,杜衡偏过脑袋闭上了眼睛,身上那些压了自己许久的杂物被一一拿开,被人扶起来时,双脚落在地上,杜衡这才有了些自己还活着的真实感,缓缓睁眼,一抬头便瞧见了身旁的季思和祁然。

    有些狼狈的侍郎大人咧嘴冲自己笑了笑,“杜大人,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往后福气分我些可行。”

    杜衡勾了勾唇点头。

    他信的过祁然为人,于是通过近日相处下来去赌季思这人能为挚友。

    事实证明,自己赌对了!

    *

    作者有话要:

    剧场:

    剧场被窝拿去做双皮奶吃了,没了。

    ps:啦啦啦,杜大人以后可是要当季思僚机的人,他现在官阶,跟着主角混自带buff加成,加官晋爵如花美眷不是问题,哪儿能随随便便就死了呢,湘州这章是第一个副本,先有水患后有疫病还有贪官,平水患治疫病灭贪官,所以不是写的慢,而是因为第一个副本要的boss有点多,可不得慢慢来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