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等我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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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月明星稀,犬吠阵阵。

    今夜的月光极明,临安城中没点灯也能看的清楚,一更才过一点,街上来来往往有不少人,集市上的吆喝声显得十分热闹,右侧巷口走出来一人,神色有些慌张,左右瞧了瞧,像是不知道在看些什么,随后理了理衣襟,将脑袋埋得极低,匆匆忙忙的挤进人群中跟随者人流往前。

    十字街口处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像是某家新店开张正在发放物件,门前挤满了围观的百姓,将本就不宽敞的街道变的更是十分拥挤,那人被推搡着挤了进去,周遭都是有些兴奋的百姓,声音震耳欲聋,似要将天给掀了下来。

    被挤在中间这人有些着急,使劲往这人群相反的方向挤去,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挤出人群,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前面那位兄弟,你的东西掉了。”

    这人愣了愣,回头时的脸露了出来,若是季思在的话定然就能认出这人是谁,湘州长史,钱多。

    钱多笑的老实憨厚,驼躬着身走了回去连连道谢,“谢谢兄弟,你看着人多我都没注意,多亏你了啊,要不然我这东西真就掉了。”

    “没事没事,”捡到东西的那男人摆了摆手,“这人多的地儿,你挤我我挤他掉东西是常事,下次心些。”

    “晓得了晓得了。”钱多也跟着笑。

    他伸手接过,那东西是块腰牌,牌面上雕刻的是只栩栩如生展翅高飞呈捕食状的老鹰,神情逼真,鹰眼望着人的时候好似透出狠绝。

    钱多将腰牌握在手中再三和人道谢,这才转身继续往前走,等过了拐角,脸上哪点敦厚老实的笑意立马就没了,急忙加快了脚步钻进了条巷子,这巷中四通八达地形有些复杂,七拐八绕走了一圈在一处院落门前停下,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的敲门声响起。

    半晌,院里传来了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朝着两侧开,里面站着的男人面容有些眼熟,穿着一身黑色劲装,同那日在湘州城门口陪在仲先生边上的竟是同一人。

    “二爷歇了吗?”钱多问。

    “还未,等你消息呢。”这人答。

    两人关上门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屋中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显得不太亮,屋外的月光就透过窗棂洒了进来。

    钱多上前行了礼,“属下见过二爷。”

    “起吧,”前面的男人正在都弄着鸟笼里的鹰,头也没回道,“事情进展的如何了?”

    那鹰瞧起来有些狂躁,毛色生的极好,眼睛却凶狠狠的,不停扑腾着翅膀发出吼叫,长长的鹰嘴看起来锋利极了,男人却没有丝毫害怕,仿佛面前的是只温顺乖巧的鸟儿一般,任他逗弄玩乐。

    钱多将视线从那只鹰身上移开,恭恭敬敬地回话,“一切按着计划进行,孔令秋过几日便要去喀什,季思也跟着去。”

    仲先生勾唇笑了笑,“不错。”

    “二爷,”钱多犹豫了许久还是没忍住多问了句,“您是如何保证大晋皇帝一定会派季思去喀什,若是他不派,咱们计划不就行不通了吗?”

    “你知道李建锋现在最怕什么吗?”仲先生反问道,却也不奢望钱多能答上,自顾自的,“他现在最怕死,这皇帝当的越久皇位坐的越高越怕死,要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多皇帝梦想着长生不死,的再好听又如何,什么真龙天子,帝星转世,到底都是**凡胎,死了统统都是一摊血水几块骨头,李建锋这身子骨撑不了多久的,是油尽灯枯垂死挣扎也不为过,所以只要有一点机会,他一定不会放过,哪怕是传中的九节雪芝。”

    “寻雪芝这等要事更因派能人前往,仅有季思这种草包难成大事。”

    “蠢货,”仲先生冷哼了一声,“你真以为季思是个草包,我看你才是个草包,这人虽是看起来蠢钝了些,实则上心机城府不见得轻,对别人狠最自己更狠,你不会以为他真是靠着溜须拍马坐到户部侍郎的位置吧。”

    钱多低着头不语。

    仲先生继续道:“大晋满朝文武期望李建锋活着的不少,希望他死的同样不少,因而寻药这事不能闹大,季思去过喀什边境,没人比他更适合了,对了,你没将计划全盘托出吧。”

    “主子有问,但属下按照二爷吩咐给搪塞过去了。”

    “那就好,他最近对季思又来了兴趣,还特意警告我莫要出手,成大事者最忌讳这些琐事缠身,”仲先生眯了眯眼,“季思不除迟早是我们的心头大患,大业未成容不得一点差错,但我即应了他便不会出手,可若别人出手那我也不能拦着,此次喀什之行,是死是活全靠季思各人造化了,季思啊季思,别怪我,要怪就怪你自己,一开始就看错了人。”

    声音带着狠辣,猛禽天生的反应让鸟笼里的那只鹰感知到危险,情绪更加狂躁,拍翅膀的动作用了很大的力气,呼哧呼哧的声音煽动起了的风势,鸟笼中的羽毛四处飞散。

    风势越来越大,激起一阵凉意,树枝沙沙作响,房檐下的灯笼在风中摇曳。

    “阿嚏!”季思了个喷嚏,不知为何身子有些凉,只好揉了揉鼻子将外衫裹紧了些。

    九娘看了他一眼,连忙起身走到窗边,探出身子看了一眼,刚刚还是月色弥漫的天色骤然就暗了下来,乌云遮月,狂风骤起,迎面吹来的风将发丝吹的到处飞扬,挡住了眼前的视线,将叉杆收了回来合上了窗,呼啸的风拍着木窗,九娘转身走回桌旁坐下,“外头起风了,估摸着一会儿得下雨,这天热了好几日,夜里都睡不好,总归能瞧见点雨凉快凉快了。”

    她执起酒壶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你何日去喀什,定了吗?”

    “这两日吧,”季思接过酒杯仰头饮尽答,“虽还没定下来,但我估计不会太久,这边能等,喀什那边可等不得。”

    “那既然这般忙季大人可有空来我这温柔乡,莫不是舍不得奴家,来温存一番。”九娘吃吃地笑。

    “我这次去了也不晓得何时能归,其他事都安排妥当,就还有一事始终放心不下,”他也没把那番话放在心上,只是抬眸看向对面化着妆容,香肩半露,目光无神含着风霜不再如少女般清澈的女子,笑着温声道:“我来给你赎身,银子都带了,往后你想作甚便作甚,我罩着你便是。”

    九娘笑容僵在了脸上,上扬的唇角渐渐下来,盯着面前这个男人,眼中的情绪复杂翻涌,看了好半晌仰头将酒饮尽,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抬眸直视道:“季大人,你其实完全可以不把这事当回事,相反,你什么事都不避讳我,不怕我出去?”

    “那你会吗?”季思反问。

    “也许。”九娘耸了耸肩。

    “那就吧,”季思拿过酒壶往两个空杯中倒满了酒,冲人扬了扬杯,“交友贵在心诚,君子重在守诺,我既应你那要求,自然得去做到,定不骗你。”

    定不骗你。

    定不负你。

    九娘的记忆有些漂浮,盯着酒杯中自己的倒影,语气淡淡地:“以前也有人同我过相同的话。”

    “后来呢?”

    “不记得了,”九娘拿起杯子,自嘲的笑了笑,杯中的倒影被道道涟漪模糊,酒杯再回到桌上时已空,她撑着下巴,眼含柔情带了些酒气开口,“季大人对奴家这般好,不如好人做到底,娶了奴家当个妾侍的也好。”

    “不行,”这次季思没有犹豫便拒绝,“我心中已有人,自是不能负他,已不能耽误你。”

    “噗嗤,”九娘笑出声来,“逗你玩你还当真,你那日的模样我若是看不出心里有人,在风月楼这么多年不就白混了。”

    提起那日的事季思依旧有些尴尬,“那晚多亏了你,还劳烦送我回府。”

    “不是我。”

    “嗯?”

    九娘趴在桌上仰着脑袋:“秦王送你回去的。”

    “秦王?”季思重复了一遍,皱了皱眉,脑中突然闪过了些东西。

    一直到最后这身还是没赎成,九娘:她还没想好出去了做些什么的好,索性再等等,况且在阁里这么多年和姐妹们都有了感情,这突然要走还怪舍不得的,总得让她一个个道别吧,季思没法子也就由着她去。

    回府的时候听雪早早候在门口,脸上的神色有些凝重,等他一走进便急忙迎了上来,沉声道:“大人,太子殿下来了。”

    季思猛地一下抬眸盯着府中,没出声只是迈开腿跨了进去。

    李弘炀背对着他,盯着大厅中央一副猛虎图看的认真,边上站了一排东宫的侍卫,给这个大厅带了极度紧张的压迫感。

    “给太子殿下请安。”季思垂着脑袋行礼。

    “起吧,”李弘炀挥了挥手,随后转身看着身后俯首垂眸的季思,缓缓走到主位坐下,语气平静的:“你要去喀什。”

    这句话是肯定句,季思将脑袋垂的更低,连忙应和,“陛下重病缠身,听闻南甸边境有九节雪芝的,可药死人肉白骨治百病,特让臣前去查看。”

    “你你,你明明是本太子的人,怎么老在替皇上办事呢?”

    一句话听不出喜怒,季思不敢贸然接话,只好顾左右人言其他,“臣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是大晋的太子,也是储君,臣不是在替皇上办事,而是在替大晋,替太子殿下的大晋办事。”

    “的到比唱的好听,”李弘炀靠着椅背,闭着眼睛仰着脑袋,手指一下一下的敲击在桌面上,“你这世上真有九节雪芝这东西吗?”

    季思拿不住这人是个什么意思,没敢接话。

    李弘炀也没动怒,自顾自的:“你觉得你能找到吗?”

    “臣自当拼尽全力。”

    “那若是我,不需要你倾尽全力呢?”

    “轰隆!”

    院外忽然传来一阵雷响,紧接着豆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了下来,拍着青瓦石板,压弯了院里的树枝,哗哗的雨声似在耳边响起,吵得人心脏如有鼓敲,咚咚咚的响个不停。

    季思维持着俯首垂眸的姿势,盯着面前用金丝绣满暗纹的鞋面,眯了眯眼睛。

    李弘炀等了半晌没听见回话,睁开眼,身子前倾,凑了过去,一字一句将后面大逆不道的话完:“若是本太子,不希望你找到九节雪芝,你当如何?”

    “轰隆”一声,又是一道震天雷响起,季思咚的一声跪倒在地,“殿下,慎言!”

    场面陷入宁静,只余院中哗哗的雨声,时不时夹杂着几声惊雷,片刻后,李弘炀出声了,“是我欠妥了些,起来吧。”

    “是。”

    李弘炀也随之起身,望了望院中黑漆漆的雨夜沉声道:“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时候不早,我也就回了。”

    “臣恭送殿下。”

    “免了,”李弘炀抬手让季思止步,将手背在身后回头,以一种极为复杂的语气,“刚刚就当胡言,莫要记在心上。”

    “臣知晓。”季思恭恭敬敬的应道。

    一旁的侍卫早早就将油伞撑开,等李弘炀出来便急急忙忙迎了上来,将油伞遮在他头顶,任由自己浑身被雨水湿。

    季思就站在屋檐下,目送着东宫这群人离开。

    行至一半时,李弘炀突然停下来脚步,微微侧了侧头问:“季思,你还记得你有如今风光是因为谁吗?”

    “是殿下,”季思回,“臣有如今多亏殿下知遇之恩,若是没有殿下,臣依旧是漳州那个不受宠的弃儿,殿下对臣的恩情,臣日夜铭记,不敢忘却。”

    “记得就好,”李弘炀点了点头,“莫要忘了。”

    一内一外,一明一暗,雷声轰轰,雨水落在地面上,溅起大片四散的雨珠,那雨珠跳进檐下,湿了季思衣衫的下摆。

    李弘炀的这番话不是胡言,他知道,李弘炀自己也知道,此次喀什一行还未出发,便已是困难重重,许是到了更是少不了麻烦。

    季思长长的叹了口气,叹息声飘进雨中,融入风里,最后归于平静。

    去喀什日程的安排是翌日下达的,如季思猜想一般很是着急,明日就得起身,同湘州那次轻装简行不同,皇上念着他和孔令秋都是文官,特意调了支巡察卫一路护送两人周全。

    他本意是不想带初一一道儿,想着路途遥远又跋山涉水的,耐不住初一一哭二闹三上吊索性只能应了让他一块儿,故而许多东西就得准备充足些,户部的公务更是得安排妥当,不由多费了点时间,天黑了才散值。

    街道上只有零零星星的几人,季思也未举灯笼,只是踩着月光慢悠悠的走着,拐进巷口时,脚下突然多出了一道影子,他顺着影子抬头望去,便瞧见了影子的尽头是祁然。

    季思歪了歪脑袋,有些逗趣的问道:“祁大人可是特意等我?”

    “是的,”祁然这次没否认,“我在等你,等了许久,生怕错过了。”

    他直直看着人的时候目光显得格外深情,到让季思有些不好意思,摸着鼻子移开视线。

    “你明日几时出发?”祁然问。

    “寅时吧,城门开。”

    “走哪边?”

    “北城门吧,官道绕路了些。”

    祁然点了点头,“衙门事儿多,那我便不送你了,此去喀什,一路平安。”

    像是等了许久就为了这句话,完后便转过身便算离开,刚走不过三五步,身后突然有人唤自己名字。

    “祁子珩。”

    他回过身,就见身后那人脸上带着笑,迎着风,披着漫天星光,用尽全力的奔向自己,风变的温柔,星光暗淡,眼中仅有这一人明亮。

    季思跑过来笑的尤甚所有,随后按着祁然脑袋向下用力的吻了上去,这个吻很轻,不带任何**,仅仅碰到一下便快速松开,就像是这夜里的风一样柔和。

    “等我从喀什回来,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季思笑着。

    “好,”祁然也勾唇笑了笑,“等你从喀什回来,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月亮躲在云中,羞涩的不敢看这人间的少男心思。

    第二日寅时刚到,城门开,孔令秋和季思在巡察卫的保护朝着喀什出发,与此同时西城门刚开了缝隙,一匹白色骏马便冲了出去,速度快的压根没瞧清马上的那人。

    那马跑的极快,马蹄越过山沟,踩过草丛,直直朝着山顶奔去,最终马上那人勒紧缰绳,稳稳当当的停住,远处的山道上便是季思一行人。

    季思似有所感,突然停了下来,朝着左右张望。

    “季侍郎怎么了?”孔令秋问。

    “无事。”季思摇了摇头,随后冲着身后某处扬唇笑了笑。

    林间鸟鸣而过,马蹄声阵阵未歇,他好似在这其中听到了一句。

    “保重!”

    *

    作者有话要:

    剧场:

    帅气的作者:采访一下仲先生,作为本文目前最大的反派,你有什么话要吗?

    仲先生:我的目标是,搞死季思,搞死季思,搞死季思,搞……

    祁然:只有我能搞。

    仲先生,卒。

    贴士:

    古代一更两更这种,是两个时辰120分钟

    一点大概是二十四分钟

    一更是19:00-21:00

    一更一点大概就是19:24左右

    宵禁时间一般是一更三点,用的是明朝的规矩。

    也就是20:12

    ps:下一章要开启新地图了,在新地图里面季大人会遇到什么危险,奇迹暖暖的感情又该何去何从,敬请期待接下来的,对入朝堂之我的奇迹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