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图他年纪大?图他脾气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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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了春后虽还有些冷,但不至于是那种刺骨的凉,厚厚雪层也渐渐的化了,沿着屋檐伸出的檐角滴答滴答落着水,在地面汇成一个又一个的水洼,恍惚间还以为是在下雨。

    这“雨”下了几日才停,最先感知到春意的是河岸两旁的柳树,细长的柳枝抽了新芽,嫩绿色的新芽看起来比墨绿色的柳叶娇嫩极了,却又充满着生机。

    临安这座城从正旦节的热闹和喜庆中清醒了过来,纷纷恢复了正轨,忙碌繁华的热闹便能概括完临安的每日。

    街道两旁满是吆喝声,吃食的摊热气腾腾,空气中满是油香和米香,让带着凉意的清多了几分暖意,天还有些凉百姓们有的还穿着冬衣有的却已经着了春桥,还有的工匠苦力活着赤膊,一眼瞅去,像是把四季都体现了个遍。

    一辆马车从远处驶来,样式极简但熟知的人却能瞧出车身所用木料上乘,那车中主人自然非富即贵,一旁的百姓不由得多看了两眼,恰好这时窗帘被人掀起了一个角,露出几根白的有些病态的手指,还未待瞧清楚,那手便收了回去帘子也合上了。

    注意到这处的百姓纷纷叹了口气,在心中暗自到:这应该是谁家的姐吧。

    车轱辘在地面上碾过留下痕迹,驶的不算快,可没一会儿功夫便走远了,嘴中停在了皇城外的宫门口。

    守门的侍卫远远便瞧见了,看清马车上的标识自然清楚这是谁家的马车,连忙躬了身行礼,“见过王爷。”

    车中传来了几声咳嗽,随着车帘被人掀开,走出来的确是个穿着粉色宫裙的女子,容貌算不上角色,却也是清秀佳人,此时脸苍白,满面的恐慌,侍卫愣了愣,随后便见这女子慌里慌张就要下车,还险些绊了一跤,才欲伸手将人扶住,车中便伸出了双苍白的手,揽住女子芊芊细腰往怀中带,这才免了她出糗。

    “你这冒失的性子,何时才能改改,该罚。”男声温润宠溺,甚至还夹杂着几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那被揽住的女子闻言,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身子无意识的颤抖了几分,又只能强行压制住害怕,强行扬起了个笑。

    见状,侍卫这才清楚这女子是秦王新纳的侧妃,听闻同他们一般也是个做下等人的,却不知怎的被秦王看中,还亲自去皇上跟前讨了旨婚书,众人都在传,秦王这痴情的模样倒同那些个荒唐惯了的王子皇孙不同。

    秦王成婚才过不久,这皇室成婚同普通百姓不同,除了正妃需得按六礼来,皇子生母可在场观礼,其余侧妃只有个随随便便的喜宴便成,秦王今日想必是进宫来瞧淑嫔娘娘的,故而行了礼也没多加盘问,便放了人进去。

    淑嫔听见宫女传消息时愣了愣,还未反应过来便见两人走了进来,笑意妍妍望着二人,“今日怎的有空进宫,也不提前让人通报一声。”

    “来瞧瞧母妃同您话而已。”相比淑嫔的激动和欢喜,李弘煜则冷淡了许多。

    母子二人这些年的关系便是这般不冷不淡的,淑嫔心中难过可也知晓,暻明不再同以前一般,求着自己抱抱他,得到一句赞赏便能欢喜上一天,如今自己越发看不懂他在想些什么,在心中叹了口气。

    余光瞥见站在一旁的人,笑着招了招手,“觅儿,过来。”

    觅儿踟蹰犹豫着,抬眸望向李弘煜,后者冲她点了点头,她方才缓缓走了过去,轻声唤道:“娘娘……”

    “怎还唤娘娘,”淑嫔嗔怪了句,“往后可得唤母妃了,瞧着瘦了许多,是暻明对你不好吗?”

    这问题让觅儿脸色一变,张了张嘴想些什么,可又顾及一旁的人,虽然并未回身他却依旧能感觉到,那人在看着自己。

    李弘煜坐下接过宫女奉上的热茶,抿了口茶才开了口,“这丫头闹腾得很,总是闹着要进宫瞧母妃,成亲那日惹了她,连着哄了许久才让她消了气,年岁不大脾气倒是不。”

    话中的爱意不掩丝毫,像是情人间的低语,万分缠绵。

    觅儿身子一僵,唇角扬起一个笑,喏喏道:“王爷对妾身自是好的,是这些日子府中琐事累了些,不碍事的。”

    淑嫔不疑有他,拉着人絮叨了不少,觅儿本就不是话多的人,李弘煜就安静坐在一旁吃茶,大多时间都是她一个人再,偶尔夹杂着李弘煜得几声咳嗽,见时候差不多李弘煜这才起身告辞,淑嫔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满眼的不舍却也知晓暻明没法留下,只得依依不舍的将二人送至殿外。

    她想起送给二人的东西落在房中,便发宫女和李弘煜回殿里去拿,待人走远这才握住觅儿的手,温声道:“觅儿,你性子温和是个好孩子,暻明性子就安静,心里头能装事儿,不似别的孩子般闹腾,是母妃不够关心他,没多少人疼他也没人教他怎么去爱别人,若惹你生气你莫要计较。”

    到这儿,淑嫔长长叹了口气,将怀中的镯子拿了下来,替人戴在手腕上,轻轻拍了拍了觅儿的手背,“这是母妃唯一的东西了,如今送于你留作个念想,母妃知晓委屈你了,可如今你二人既已成亲,他第一次有了成亲的意思,心中定是有你的,这宫里头处处都是身不由己,还望往后你二人能互相扶持,举案齐眉,觅儿,多给他点耐心,教教他。”

    话音未落,觅儿眼睛先红了起来,死死咬住下唇,嘴唇被咬的泛白,可却一句话也不出。

    她害怕极了,大婚那日,对李弘煜的爱意变成了满腔的害怕,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秦王不爱她为何要娶她?若是爱她又为何要那般对她?她错了吗?她想嫁给自己心悦之人是错了吗?

    觅儿不知道,她才豆蔻年岁,从未经历过这些事,那些爱意和恐惧仿佛将她割裂成了两个人,各种情感侵蚀着她的身心,将她变得万分陌生,一个人告诉她王爷是心悦你的,白日会替你绾发,替你画眉,替你熬粥;另一个人,那不是爱,没有人会因为爱让心悦之人躺在别人身下。

    黄昏是一个界限,黑夜吞噬了她心上人,将那人笼罩了一层黑纱,变成了一个看不清的鬼怪,于是只能自欺欺人不停告诉自己,在身上这人是她心上人,只要熬过黑夜,等到了白昼一切都会变好。

    “王爷……”觅儿哑着嗓子,忍着那种恐惧道:“对我很好,娘娘莫要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淑嫔笑着。

    “母妃在同觅儿些什么,怎笑的这般开心,”李弘煜抱着个盒子走了过来,目光在二人之间来回量,好奇的问:“与儿臣听听。”

    “女人家的事你留莫要问了。”

    闻言,李弘煜只是看了看身旁低垂着脑袋女子,笑了笑没再多问随意了几句便牵着人离开。

    淑嫔站在原地望着二人的身影脸上笑意不再,轻声询问着:“我是不是做错了?”

    “娘娘只是想护着王爷而已,”凝香回了句,“天底下做母亲的都是护着自己孩子,望着自个儿孩子能过的好些,这并没有什么错。”

    “可觅儿是无辜的,”她自言自语道:“罢了罢了,若真有报应便让我替他受了吧。”

    叹息声飘散开却飘不出这厚厚的宫墙。

    出宫的路上李弘煜都十分温柔得体,满眼的柔情好似教人沉溺其中,觅儿瞧的有些恍惚,好像自己是被爱着那般,直到身后传来呼声才从那双眼中清醒过来。

    “三哥,三哥……”

    两人闻声回头望去,就见李汐笑意妍妍的快步走来,眨眼的功夫便到了跟前,“未曾想能在这处儿碰见三哥。”

    着目光落在了一旁的觅儿身上,愣了片刻方才继续笑道:“这位想必就是嫂嫂吧,这大喜之日顺平没去成,还望嫂嫂莫要同顺平计较,这讨喜的话现在补上也不迟,就祝三哥三嫂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觅儿是宫里出来了的,自然知晓宫里的人又多疼这个公主,处处由着她性子不,要什么都想尽法子替她寻来,听着这番话也明白顺平公主这是有意示好,点头颔首表达了谢意,“多谢公主。”

    “顺平你在这儿做甚?”一直未出声的李弘煜开了口,“我听闻常妃娘娘近日在替你择选驸马,托人搜罗了不少世家公子的画像,你不应该在挑选画像吗?”

    李汐笑意一僵。

    见状李弘煜顿时明白补充了句,“你莫不是想要偷溜出宫?”

    “被三哥猜到了我索性也不瞒了,”李汐好声好气同人商量着,“三哥是看了淑嫔娘娘准备出宫吧,你捎我一程,若是我母妃问起来,就我同嫂子一见如故去你府上吃吃茶如何?”

    “你偷溜出宫是要去见祁子珩吗?”

    提及祁然李汐难得多了几分少女娇羞,随后抬了抬头一副豁出去的模样,十分坦荡道:“是啊,自正旦节以来我便被我母妃盯着,不是插花就是绣花就是不让我出宫,这绣花绣的我手都要断了,我想祁然的紧,去见见他便自个儿回来,不会耽误多大功夫的。”

    她这番言论把觅儿惊住了,大晋女子地位虽不似北燕那般低下,可也不似南甸那般奔放,更像是深闺中养出的娇花,处处所为都得顾着一个贞洁名声,生怕落了旁人口舌,男女之别最为注意,何时有像顺平公主这样眼中带着笑意,坦荡无畏的诉着对一个男子的情意,丝毫不在意其他人是如何看的,倒让人有些羡慕这份畅快恣意,随心所欲。

    李弘煜眯了眯眼睛不知想到了些什么,随后勾唇应道:“依你便是,待会儿我派人送你回宫。”

    “谢三哥。”

    等马车驶出皇城又过了许久,初春的风扬起了窗帘,有些寒意的风涌了进来,觅儿身上穿的是春衫不禁了个寒颤,下一刻身上被披上了一件领口围着白色狐狸毛的披风,她抬眸望过去,只见身旁人柔情蜜意,眼含笑意,“莫要着凉了。”

    还未等觅儿开口,对面的李汐先趣道:“三哥对嫂嫂真好,我也冷怎不见三哥替我披衣?”

    “一点儿女孩家的样子都没有,”李弘煜没好气道:“这油嘴滑石的的模样,倒跟李汜学了十成十。”

    这个名字一出让车中的气氛突然有了变化,觅儿是听过这个名字的,那个永安王府病逝的王爷,听闻同顺平公主关系极好,病逝的消息传进宫里,顺平公主更是哭的晕死过去,她心翼翼抬头望着对面这个公主,只见公主抿紧了唇一言不发。

    “起来,李汜以前同祁然关系最好,”李弘煜像是突然想起这事一般,顺着话题继续往下,“他性子傲,旁人都瞧不上也只有祁然能入得了他的眼,为了这事你四哥当初没少生气,他觉得李汜有意思,奈何人压根不想同他玩。”

    李汐还是垂着眸没应答,只是时不时的勾着唇点头颔首。

    “可惜了,王爷一向疼你,若是他还在知晓你对祁然的心思,定会有法子的,毕竟祁然待他总归是不同的。”

    马车恰好这时停了下来,车外传来了声音,“王爷,大理寺到了。”

    “麻烦三哥了。”李汐一扫刚刚的安静,抬头笑了笑。

    罢提着裙子踩着垫好的台阶下了车,李弘煜掀起帘子提醒着:“玩够了记得回宫。”

    紧接着又吩咐了王府的下人好生照看李汐,这才放下帘子离开。

    车中只剩下两人,觅儿无意识的拽紧衣袖,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觅儿,”李弘煜突然开口,“你怕我吗?”

    觅儿没应答。

    “别怕,”李弘煜轻轻拍了拍了她的手背,放低了声音,冲人温柔一笑,“本王是你的夫君,这世上本王与你才是最亲近的人,你莫要怕我,出生在帝王家,有些事本王也是无能为力,你莫要怪我。”

    他话中的自责和难过不掩丝毫,那双满是温柔和深情的眼此时含着痛苦和无奈,看的人心口一酸,不由自主被这份难过感染,觅儿少女情愫并未消散,只是陷入了一个误区,她怕这人同时也爱着这人,她是第一次这般心悦一个人,此时听完这番话语,那种情愫再次溢满出来,红着眼喃喃道:“王爷……”

    李弘煜叹了口气将人揽入怀中,“傻丫头,是本王没能力护住你,让你受委屈了。”

    趴在人怀中,耳边听着的是有力平稳的心跳,各种混乱的心思也渐渐平静了下来,她想:王爷是有苦衷的,在这危机四伏的临安每一步都得走的心谨慎,不过是身不由己罢了,那些事定是有人在逼迫他,他心中许是比自己还要难过。

    没事的,没事的。

    她在心中安慰着,好似只有这样服自己,才不至于让自己这份情意瞧起来可怜又可笑。

    李汐现在原地望着马车扬起的大片尘土,脸上神情隐在尘土后瞧起来有些模糊,瞧了一会儿直到马车逐渐消失在视野中,这才进了大理寺衙门。

    刘远道早就闻声赶来,这许久未见顺庆公主都险些忘了这活祖宗难伺候的程度,躬着身声地行礼,心中则是愁的不行,只盼着这公主别再惹出点什么事了,大理寺可经不住她嚯嚯几次。

    “祁然呢?”李汐摆了摆手让人起身,熟门熟路的往里走,一边走还不忘询问。

    “大人在里头瞧卷宗呢,公主不去先去吃口热茶,等下官去同传一声。”

    “不用,本公主自个儿去寻他。”

    刘远道盯着人走远的背影,只能认命的往来的路走去,刚走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脸色一变一拍脑门儿道:“坏了,忘了季侍郎也在。”

    故而等李汐瞧见同祁然有有笑的季思时,脸色的喜悦之情顿时去了大半,她见祁然唇角扬起一个弧度,弧度不大却是带笑,望着人的目光也同望着旁人时不同,心中有些不安遂出声唤道:“祁然!”

    这声音不,正在笑的二人闻声望来,自然看见了面色阴沉的李汐。

    季思心道:不好,这祖宗不喜自个儿的紧,别是待会又得折腾一番才舒坦。

    他一边暗暗叹了口气,一边冲人行了礼。

    却不料李汐提着裙摆走来,余光都不带瞧上一眼的,满心满眼落在祁然身上,略带委屈道:“想见你一面真是不容易啊。”

    祁然皱了皱眉头,余光瞥了一眼季思,随后才行了礼语气淡淡地:“公主几时来的,宫里侍卫呢?怎一个人来了?这宫外不比宫里头,一个人还是莫要出宫的好,若有什么三长两短,下官……”

    “行了,”李汐瘪了瘪嘴,“这些个辞我听烦了,你倒不嫌的累,你换些我喜欢听的。”

    “公主想听什么?”

    李汐展颜一笑,也未应话反倒是起了别的,“这几月我天天念着出宫寻你,若不是我母妃拦着我早就出来了,她倒是来了兴致,还寻了些歪瓜裂枣的世家公子哥儿让我挑选,连你一根手指头儿都比不上,怎入得了本公主的眼。”

    祁然的目光又落到一旁的季思身上,后者垂着眸也不知晓在想些什么,他心中有些烦闷,语气也不由得加重了些,“常妃娘娘寻得定是临安有名望身份的公子,公主年岁也不,不应再如此任性妄为下去了。”

    “任性妄为?”李汐冷着脸重复了遍,“我所做种种在你祁子珩看来不过就得了任性妄为四个字,你祁子珩好大的脸面儿啊,怎的?被我瞧上与你而言是受了多大委屈吗?你对季思这种谄媚无能的人都能笑脸相迎,怎就对我别笑了连句好话都没有,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突然被提及名字的季思无奈的抬了抬头,同正在气头上的李汐对上了视线,后者细眉一挑厉声吼道:“看什么看,给本公主把头低回去。”

    他没法子只能继续垂着脑袋,在人瞧不见的地方默默翻了几个白眼,觉得李汐这性子的确被惯坏了,再由着胡来早晚得惹事不可。

    “祁然,”李汐委屈讨好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晓你对我无意,可我能如何,我长的这般大满腔的情意尽数给了你一人,这给出去的哪有收回来的理,更何况我也没算收回去,你喜欢何样的女子与我听听,我把你不喜欢的都改了,改成你喜欢的模样可好?”

    祁然是真有些头疼了,温声道:“公主,你还记得王爷的吗……”

    李汐神情愣住,想起那人轻摇折扇勾唇笑语的身影,我这个妹妹虽是女儿家,却带着一身傲气,她是九天翱翔的凤,千般疼,万般爱,才宠出来大晋公主,往后莫要教旁人折了你的傲气。

    “若是心悦之人需得靠迎合讨好,这讨来的爱又能值几文钱。”

    听着祁然的话李汐的眼眶一下就红了起来,下唇被她咬的泛白她却像是没感到疼一般,瞧起来有些可怜,还是季思看不下去了,声地:“公主莫要难过,这细细论起来也是那祁子珩配不上您,您您图他什么呢,图他年纪大?图他有孩子?还是图他脾气不好……”

    越到后面季思声音越,抬头被祁然瞪了一眼索性噤了声,摸了摸鼻子。

    倒是李汐被他这番话逗乐了,眼眶虽还是红红的,神情却轻松了不少,重新抬了抬下巴,一脸冷傲的上下量着祁然,不屑道:“仔细瞧着你也不过如此,我李汐是大晋公主,要什么样的男子找不到,瞧上你那是给你的福分,如今你不要往后就等着后悔吧!”

    罢朝着祁然冷哼了两声,转了个身望着季思,语气听不出情绪道:“你把头抬起来。”

    季思哪敢拂了她的面子,连忙抬起头来。

    李汐瞧了一会儿才讶异的:“咦,以前没仔细看,现在瞧着,你样貌生的竟十分好看,性子也是乖巧听话,怪不得太子哥哥将你养在身边。”

    一听这话季思暗道不好,都顾不上纠正她话中最后一句引人遐想的误会,李汐就是个看脸的主儿,要不也不会奶都没断就在御花园扒自个儿裤脚,这时听她这么一,顿时急了,连忙慌道:“下官也不配,不配!”

    语气之紧张,生怕晚一步就得同李汐乱了礼仪纲常,那样半夜里他爹是真会爬他床收拾人的。

    李汐被他这语气吓了一跳,呆滞了会儿,骤然反应过来,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你什么呢,你当本公主是眼瞎吗?能瞧上你这么个东西吗!本公主还未担心你心怀不轨,你倒忙着拒绝,你们一个个的,你们……”

    到这儿她停了下来,显然气得不行,指着季思瞪了一眼,随后又想起来身后还有个更不是东西的,又回过身指着祁然瞪了一眼,气恼道:“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等人气冲冲跑了,季思这才一脸茫然的抬头,疑惑的问:“是你拒绝的她,却连累我也被骂,我怎的就不是个东西了?”

    问了话却未听见人回答,季思有些不解的回身,就见祁然阴沉着一张脸盯着自个儿,他被瞧的浑身发怵,下意识退后了一步,祁然便跟着上前一步,勾唇一笑,阴沉沉道:“我年纪大?”

    季思咽下唾沫,知晓这是来秋后算账的,一边退后一步寻个安全的地儿,一边赔着笑:“我年纪大,我年纪大,你风华正茂正当壮年,我如今还比你大上两岁不止呢。”

    祁然步步逼近,挑了挑眉继续列举,“我有孩子?”

    “咱俩一块儿养的,那也是我孩子。”季思又往后退后了一步。

    “呵,”祁然冷哼了一声,“你何时养过了,分明是我一人养的。”

    “你这话的,我好似个抛妻弃子的负心汉一般。”季思咂了咂嘴不是很认同。

    “抛妻?”祁然挑了挑眉。

    听着这语气季思明白不把祁二少爷哄好,今日这事是没法翻篇了,连忙换了辞,“我是妻,我是妻。”

    “孩子谁生的。”祁然不依不饶。

    闻言,季思颇有些哭笑不得,戳了戳人一胸膛没好气道:“我,差不多行了,咱俩想生也生不出来啊。”

    祁二少爷也跟着笑了笑,继续追问:“我脾气不好?”

    这会儿季思已经退到了墙角,脊背正顶着屋檐下的柱子,退无可退的境界,他扬了扬下巴勾着唇道:“是不怎么好。”

    随后便瞧见祁然脸色不大好看,季思笑意加深伸手环住人脖颈,凑上去在唇上盖了个戳儿,笑的眉眼弯弯格外惹眼,“没法子,谁让少爷我就喜欢你这臭脾气,甘之如饴。”

    他语气满是戏谑和不正经,盯着人的目光有些轻浮,祁然脸色未变可耳尖却是肉眼的变红了起来,抿了抿唇压着嗓子道:“季思……”

    “我知晓你又觉得我礼义廉,无耻了,”季思笑呵呵断人的话,凑近人泛红的耳边语气带笑的:“我还有更无耻的你可要瞧瞧,嗯?”

    贴着耳边呼出的热气有些挠人,祁然深吸了口气才将那份躁动抑制下去,一把捂住人眼睛,将那带着钩子的眼神挡住,另一只手缓缓向下覆住那身后的部位,稍稍用了点力,五指便印进了软肉中,他冷声道:“我倒有些好奇了,有劳季侍郎展示一二。”

    这平日里一本正经的人突然不正经起来,倒让人有些招架不住,季思被身后肆意的那只手弄得红了脸,在心中啐道祁子珩不要脸,面上嘴角一僵想到才有好转的腰,顿时怂了,扒下人捂住自己眼睛的手嘿嘿的笑着:“呀,不知不觉过去了这么久,时候不早了,我还得把大理寺的账目拿回户部衙门核查,走了走了,莫送啊。”

    话音落下急急忙忙往外跑,留下祁然没好气的笑了笑,低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落入耳中,像是把上好的古琴如泉水叮咚般落在心上,听得季思双腿一软更是走的慌张了。

    直到人出了院落瞧不见身影了,祁然的笑意这才收了起来,仰头望着暗沉的天,神情却是难得的愉悦惬意。

    天上的云层灰蒙蒙的,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被微风吹着飘动,当乌云一点点汇集起来,厚厚的云层便将天压低了许多,仿佛抬手便能碰到,轻轻用力便能划破云层刺穿天际。

    承德帝的心一如这空中连日阴沉的天一般,半点瞧不见喜色,他那噩梦并未停下,整宿整宿的睡不着,神色越发差了,性情更是变得喜怒无常,只有借着严奕的药方才能静下心了片刻,每日能睡上一两个时辰,可只要睡熟便会继续做噩梦,太医院的御医都拿之束手无策,下令斩了几人后依旧寻不到解决的法子。

    夜夜被梦靥缠身,承德帝自是十分痛苦,用药无用之前被搁置的搭建问天台,上表苍天众神的念头再次浮现了起来,顿时不顾三公劝阻下令搭建问天台,为了在一月的时间内将问天台搭建起来,工部和户部动用了不人力,众人处处心谨慎,唯恐哪处有了纰漏出了差错,可最终还是出了事。

    出事那日是问天台搭建的第十日,这天阴沉沉的连着下了几日雨,风是刺骨春风,雨是毛毛雨,虽是不大,可城中的护城河都涨了不少,地形低洼处更是有了积水。

    雨雾将黑漆的夜变得更加暗,能见度不高,抬眼望去竟是只能瞧见些微弱的光,倒是从远处传来了急促的马鸣,哒哒的马蹄声越发清晰,渐渐从雨雾中显现出来,马蹄从积水上踏过可以溅起大片的水花,泥水沾上了衣摆留下了痕迹,等马蹄走远四周的雨水又再次沿着石板沟壑汇聚到水洼中。

    那马在季府门前停了下来,下人迎了上来,待瞧清那衣衫和发丝均被雨水湿的人面容时,惊呼出了声:“杜大人!”

    季思散值的晚又因为淋了些雨受了寒气,回府用了点吃食喝了碗祛寒的药便早早躺下了,下人来通传时他捂在被窝里出了一身的汗,被急促的敲门声惊醒,趿拉着鞋下床开门,一眼便瞧见了一身寒气脸色凝重站在门外的杜衡,他还未出声,杜衡先开了口:“出事了!”

    闻声,季思心下一慌,一身的汗被夹杂着雨水的风在脸上,身上未凉透的汗顿时变得刺骨起来。

    同时祈府那儿也得到了消息,祁然闻讯来寻祁匡善时,还未踏进院中便瞧见了祁煦,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并未多言一同走了进去,他们到时祁匡善正盯着窗外的雨夜,面上神情隐在暗处,让人瞧不出是个何意,直至脚步声停在身后才缓缓回身,淡然道:“都来了。”

    祁煦和祁然面面相觑,先开了口,“听问天台出事了?”

    “嗯,”祁匡善知晓他们都听到消息也没瞒着,“亥时出的事儿,当时是工匠正是换班的时候,聚集了不少人,那台子突然塌了,压了不少人在底下,有的当场就没气儿了,脑袋直接给压碎了,还有的是还未来得及下来,高台轰塌时从高处摔下来摔死的。”

    他面容疲惫,灰白的发丝在这个夜里泛着几分衰败凄凉,一边着一边揉了揉眉心,长长叹了口气。

    “伤亡如何?”祁然抿着唇问。

    “一万工匠,压在底下的起码有一半,消息传来时巡察卫还在核查救人,具体情况还得再看看。”

    祁然脸色一变,手背青筋爆起,语气也有了些躁意,“当初都了这问天台修不得修不得,皇上就是不信,如今还让工部加班加点一月赶出来,这般大的工程地基都需得一月,时间不够自然就有隐患,他难道不知道吗!非得拿这一万条命去买个教训,这一万人也是爹生娘养的大晋百姓,他们的命难道就不是命吗!”

    “行了,别了,”祁匡善心累的摆了摆手,“国子监的三千学子这会儿都在宫门外跪着呢,皇上性子不同以往了,连方太傅都拿不定他心中所想,他性情大变喜怒无常,这事再闹下去,死的就不止是搭建问天台那五千工匠了。”

    话音落下,祁然松开拳头转身就要往外走,祁匡善提高声音唤道:“你要去哪儿?”

    “古有魏谦之自诩明镜,望高祖自正衣冠,排万难于殿前作十不端细数高祖有损皇家天威的不妥之处,一头撞死殿前才换的高祖幡然醒悟,这才有了大晋的盛世开端,他一谏议大夫都能直言不讳,我又有何惧,如今便去做一做那魏谦之!”

    听着这番话祁煦脸色不悦,祁匡善更是重重的一拍案桌,气的吹胡子瞪眼,“胡闹!”

    他起身朝着祁然的方向走来,看着祁然那同亡妻肖似的面容,满腔怒火最后也只是化成了幽幽的一声叹息,“你这大理寺少卿跟着瞎掺合做甚?真当那以血为谏是什么好事吗,这先不局面还未到要去死谏的地步,就算真到了那般境地,我如今还没死呢,堂堂一国之相两朝元老,不比你有资格和威信吗!”

    到这儿祁匡善往屋外迈了几步,望着那瞧不清景物的雨夜,沉声道:“有我在,这天塌不了。”

    声音并未传出去多远,被厚厚的雨夜阻挡住,只听风吹树叶雨滴水洼发生的声响,钟曲筠将目光从窗外飞檐滴落的雨珠上收回,垂着眸替人将官服衣襟整理服帖,温声道:“外头的雨还没停呢,别坐轿了还是改坐马车吧。”

    “马车还需得去马窖将马牵出来,一来二去得费不少功夫,等不及了,还是坐轿方便些。”方清荣一边将官帽戴在头上,调整好帽正。

    “这好生生的怎又出了事,这才开年便出了这般大事,也不知是招惹了谁,唉!”

    方清荣手上动作一顿,也跟着叹了口气,“多事之秋,还望这事过了,今年能消停些。”

    二人从房中出来,太傅府的下人早早就将油伞递了过来,方清荣接过冲身后的人:“夫人,外头天冷你快回去歇着莫要受了凉。”

    钟曲筠站在檐下,发梢被风雨吹乱,她揪着心眉头紧蹙,心中涌出阵阵不安,下意识往前迈了一步,提高了声音,“老爷,早些回来,我熬好甜汤在府中等你。”

    方清荣行色匆匆并未回头,只是摆了摆手,没一会儿功夫便消失在了雨夜中,徒留下钟曲筠面色凝重。

    这雨下的比一开始大了,雾蒙蒙的雨雾笼罩着整个临安城,季思衣衫和头发都淌着水,冒雨奔来,人还未到隔着一条街都听见宫门口那齐刷刷震天响的呼喊声,心中越发不安只能加快了速度。

    等到了宫门外这才瞧见国子监的三千学生跪了一地,身上月白色的学子服被雨水湿溅满了泥污,看了起来狼狈不堪,严青率领着巡察卫制衡着众人,神情也是烦躁的很,刀刃的冷光在黑暗中有些刺眼。

    季思同杜衡勒紧缰绳匆匆下马,随意抹了把脸才跑上去,正在劝解的工部侍郎何江海也是一身泥污,嘴上满是一道道口子,瞧见季思也赶忙迎了上来,“季侍郎,这劝不动啊,你快想想有何法子,皇上听到消息后已经发了两通火了,再由着他们闹下去,得出事不可。”

    闻言,季思垂着眸量着那三千学子,脸上带着寒气不知在想些什么,杜衡抿了抿唇率先走了上去,他弯下身作势要搀扶一老者,老者额头红肿泛着血丝,嶙峋的身子在雨中格外单薄却跪的笔直,看身份应是国子监的先生,后者却按住了杜衡搀扶的手,摇了摇头。

    “先生,你这是做什么!”杜衡有些急了。

    “存孝啊,”老者开了口,“你也是太学出来的学生,你知晓太学校训:廉以养德,正身修己,传圣贤之道,执不平之声,今日之事凉的不仅仅是那五千大晋尸身,是成千上万的大晋百姓的心,是天下千千万万学子的一片赤忱,老夫拖着这烂命一条,哪怕血溅御台也要以死明志,莫让皇上再昏庸下去!”

    罢,他重重的将脑袋磕在地面上,混浊的雨水中混杂了几丝鲜红,高声呼道:“请陛下给枉死的五千冤魂,给天下百姓一个法!”

    身后学生跟着磕头,异口同声开口,“请陛下给被枉死的五千冤魂,给天下百姓一个法!”

    声音响彻天地,余音不绝,声声掷地。

    不同于几人的忧愁,季思则是冷着一张脸,也不知是不是受了凉的缘故,整个人都带着寒气,一言不发在众人惊呼声中抽出了一把长刀,刀刃半尺直直对着国子监司业的眉心,一身的戾气瘆人的紧,出的话更是让众人吓得不轻,“你若想死何须等到血溅御台,我如今便好人做到底送你一程,倒也省了你不少功夫,我也能回去睡个安稳觉,放心巡察卫的刀十分锋利,我出手也快得很,不过眨眼间你就能咽气。!”

    罢刀刃用往前刺了半寸,直把那司业下的六神无主,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身后的三千学子见状顿时骚动起来,作势便要朝着季思扑过来,那满面怒火的模样不难看出恨不得将季思千刀万剐,幸而严青反应快急忙抬手下令,巡察卫眼疾手快纷纷抽刀横在身前逼得那群学子止了步。

    “季……思……”那司业颤抖声开口,“你这个奸佞人,腌臜竖子,正是你这班佞臣当道,大晋才会走到这般境地,君不君,臣不臣,你若是动了我,明日天下文人便会群起攻之对你口诛笔伐,你是大晋的罪人国之奸佞,必将遗臭万年!”

    这老头到后面有些激动,被雨水冻的苍白的脸都多了几分红润,那三千学子更是群起激愤,恨不得将他血肉揉碎吞进肚中,话里话外是丝毫不遮掩的唾弃和恨意。

    杜衡心下一慌,知晓老头儿的却是实话,今日无论季思做了如何,明日免不了被天下文人学子的笔杆子和吐沫星子淹死,张口便欲出声,却不料身旁这人冲他摇了摇头。

    季思听着三千学子的谩骂,这些个文人骂来骂去也不过是些人,奸臣,他听得多了压根未放在心上,远比这难听的都听过,倒是觉得这群人词汇过于匮乏,也不知是不是读书读傻了的缘故。

    一直等众人骂的差不多了,他才冷哼了一声,“骂够了吗?”

    这时那司业朝着季思啐了口痰,落在衣衫下摆处,仰头嘶吼道:“奸佞之臣,人人得而诛之!”

    “得好,”季思怒极反笑,露齿的笑在夜里泛着森森冷光,“我谄媚弄权结党营私,满朝文武都知道我季思是一条听话的狗,指哪哪儿逮谁咬谁,天下文人对我的谩骂我听的还少吗,你当真以为我怕那些个口诛笔伐吗!”

    他冷冷的笑着,“就是可惜诸位自诩高风亮节,学孔孟之道传儒家经典,最是看不上我这般人,可奇哉怪哉,那四书五经大学中庸,诸位是学了个屁放了就完事了吗!除了来这儿以死相逼还有半点用处吗!户部那白花花的银子往国子监送,为的是给大晋培养治国人才,望诸位有学识有魄力能为大晋盛世开太平,而不是一群只会吠吠叫嚣的犬!”

    一番话的难听,有些面子薄的脸色涨的通红,恨不得冲上来捂住他的嘴让他别了。

    季思阴沉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停在了那气的颤的国子监司业脸上,老头儿迎上季思的眼,愤慨不平的瞪了两眼,后者只是勾了勾唇继续道:“司业对大晋忠心耿耿,令闻者动容,敢问,敌国来袭时你在何处?百姓染病时你在何处,新政推行你又在何处?你口口声声是为了大晋,为了全天下百姓,如今那五千工匠还在石块儿底下压着,兴许还有人留了口气儿,你为何不去救!反倒是率着三千学子在朱雀门外以死相逼,巡察卫还需得派人守着你们,生怕你们出点什么事,他们担不起责,生怕被你口中万千文人口诛笔伐,若是没有你们在这儿胡闹,巡察卫不用分人过来,那五千工匠不准早就从废墟底下出来了!”

    “你……你……你……”国子监的司业张了张嘴却不知晓从何处开始反驳,脸却是越发涨的红了,身后的那些学子也是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这些反应季思一一看在眼中,收了那把长刀方才继续道:“这群学子不懂,司业一把年纪了难不成也不懂其中利害,也不怕真闹大了到时候没法收场,这三千学子的命谁来还?我季思担不起,你就能担得起吗?敢问诸位,除了在这儿耽误事儿,对大晋可有半点建树吗……”

    他到这儿停顿了片刻,将那长刀重新塞回刀鞘,发出噌的一声,随后扫过众人神色各异的脸,厉声而言:“不外乎古人常,宁为百夫长,不做一书生!”

    此话一出更是掀起了中学子的愤慨,骂声不绝,倒是那国子监司业阴沉着脸色不语,半晌后才抬手示意众人噤声,咬牙切齿的道:“我们回去。”

    “先生!”众学子一脸的难以置信。

    “我们去救人!”司业瞪着季思,“莫叫人看轻了!”

    众人吵吵闹闹,这时宫门突然开了,一群人急匆匆走了出来让局面变得莫名起来,季思不解的拉住一个太监问:“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儿?”

    “去太傅府,”太监慌道:“方太傅在殿前晕倒了!”

    “轰隆”一声,闪电划破天际,照亮了季思满是雨水苍白的容颜,他空中一片空白,耳边嗡嗡的鸣叫,脑中只有一个声音:

    方太傅晕倒了。

    *

    作者有话要:

    剧场:

    读者可爱:【匕首警告】你想干嘛?

    帅气的作者:【可爱脸】我不想干嘛啊。

    读者可爱:【一刀把土豆砍成两半】我警告你,做个人,要不然你就是这个土豆!

    帅气的作者:【瑟瑟发抖】好好好。

    等离开后:

    帅气的作者:【拿出本子】记仇,超记仇,宇宙无敌记仇。

    ps:祝大家五一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