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女皇登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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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真的笨。前朝之事,李靖樨怎会晓得呢?从她入宫到?出宫也不过才两刻钟功夫,黄门哪有时间从后宫到?前朝跑个来回?能晓得她入宫又做出此等怪异安排的,除了这位神通广大的皇太女还?会有谁呢?

    瞧她在书架前目空一切地看书,那杏黄的团龙服尚未换下,和方才公明阁高?谈阔论时的气宇轩昂已截然不同了。只是?这端着架子不爱搭讪的毛病还?是?一点?没变。

    岑杙上前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君臣礼,“提醒”未来的玉瑞女皇自?己?这个大活人已经站在她眼?皮子底下了。

    “殿下您就赏光看我一眼?吧,时间宝贵,我还?急等着回去办差呢。”

    话音刚落,满室的安神香都没能阻止皇太女把手拧在她耳朵上。

    岑杙趁机把人挟入怀中,在她和书之间抢了个有利位置,成功掠了个香吻回去,笑?得热气腾腾的,还?问她,“你是?不是?有千里眼?啊,知道我想你想得魂不守舍了,马上就把我喊来啦?”

    皇太女登时红了脸,指着她,“油嘴滑舌。”

    岑杙一脸认真道:“哪有,你肯定?有双神仙耳朵,听?到?了我在下面拼命朝你喊,看我看我看我,所以回头立马就把我召来了。”

    皇太女哭笑?不得,“你这都是?跟谁学的词儿啊?这么……”

    “好听?吗?”

    “好听?个鬼,我就知道你在阁里没有好好听?!”

    岑杙倒是?没否认,“谁让你太好看了,我感觉两只眼?睛都不够使的,恨不得不要我这双耳朵了,把它?们变成眼?睛来看你。”

    “不要这双耳朵了?那好,我给你拧掉!”皇太女狭笑?道。

    岑杙忙忙地抓住她手,“别别,耳朵还?是?要要的,我只是?个比方嘛!”

    她嘴上的蜜还?没抹完,“但你知道你有多招人喜欢吗?不仅是?我,连华金鹏都看直眼?了,还?是?我偷偷踩了他一脚,他才把眼?珠子从你身上拿下来。我因为要装着好心提醒他,才没下狠脚的,现在想想,我该狠狠跺他一脚的,让他长长记性。”

    李靖梣终于招架不住了,掰着她那愤愤不平的脑袋,勾进怀里,笑?得不可遏制。

    所有美好的感情、入骨的思念都给了她,还?觉得宠爱不够。恨不得真去天上要来一双千里眼?顺风耳,这样就可以时时刻刻看到?她,听?到?她,亲到?她。

    “岑杙,怎么办,我好紧张……”

    岑杙听?到?她在耳边的喃喃,知道她是?在为接下来的登基大典烦忧。

    这么多年苦心孤诣的等待,才换来如今的一飞冲天。本?以为这姑娘已经身披鳞甲,坚不可摧,任何大风大浪在她面前都不过是?等闲。没想到?在快要达到?龙门的关口?,她仍然像个十七岁姑娘那样,轻易就暴露了自?己?的怯怯不安。其实想想也是?,苦熬了那么久,终于梦想要实现了,谁又能真正做到?风轻云淡呢?

    岑杙替她开心,也感同身受她的紧张,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道:“不用紧张,你可以的,你已经跨过了那么多条在常人看来遥不可及的天堑,难道还?会害怕平地上的一条沟坎吗?我会在旁边一直看着你,飞到?九重天上。”

    “我飞上去就下来接你。”

    “好。”

    当天岑大人比预定?时间晚了半个时辰才出宫。从烟海阁出来时两条一尺长的帽翅都折了,七扭八歪的铁丝为骨架的翅脚像火焰一样毫无?方向和目的地盘旋,怎么捋都落下痕迹,岑杙发愁得不行。人家问她,她推脱是?出门前不心摔了一跤,帽翅给压折了。其实是?她下手的时候没轻没重,忘了皇太女在失控的时候,是?什么都敢拧的。没想到?真耳朵躲过一劫,假耳朵倒是?被她拧断了,岑侍郎窝在自?己?的值房里,扭着帽翅一面吐槽一面回味,时不时捋着铁丝傻笑?一下,把对?面的华金鹏迷惑得不行。

    在她出宫后不久,那个黄门又跑到?了宫门口?,悄悄问当值的记事官员,“岑大人出宫了?”

    “刚出去不久。”

    “出入名册拿过来我看看。”

    官员递给她,黄门往上翻了翻,“华大人出宫是?什么时辰?”

    “半个时辰前。”

    “把岑大人的出宫记录改成三刻钟以前。这是?殿下的命令,不准向任何人透露。”他在衣袖里悄悄掏出一块东宫令牌,那记事官忙道:“是?是?,下官一定?遵命。”当天这名记事官就获得了提拔,而总记事官照例在天黑关宫门前来收缴册子时,查看了东华门所有官员的出入记录,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只有皇太女破天荒地取消了下午的一场例行会议,着喷嚏回到?寝室,拼着耗尽的力气洗了个热水澡,洗去了烟海阁书架和地板在秋冬交接时入骨三分的寒凉。躺在温软的枕上,疲倦且放松地睡了个饱觉。

    这年的年尾,今上正式下召宣布退位。退居九华宫东北角的太华宫做了太上皇。皇太女先是?在太华宫接受传位诏书,宣布即皇帝位。而后在新年年初的登基大典上,正式受皇帝玺绶,登基为帝,改年号为建纯,并大赦天下。

    在那一天,京城数得着的皇室宗亲,功勋贵戚、以及七品以上文武百官及命妇,全部入宫朝贺新君。岑杙也在朝贺之列,她穿着只有在重大仪式上才会穿的梁冠礼服,站在元华殿前一块不起眼?的方砖上,遥望身穿天子衮冕的李靖梣,手持玉圭,腰携瑞剑,从汉白玉的中央御道上阔步走来。所过之处,命妇屈膝降身,梁冠弓腰折拜。

    她目不斜视,神态庄严,肩背日月华章,足登祥云皂靴。沿着陛阶徐徐高?引,似要走到?九重天上去。

    作为时隔百年后玉瑞出现的又一任女帝,她的即位可以称得上一段逆天改命的传奇了。从不被世人认可的“有子传女,违背祖制”,到?而今令所有人信服的“君临天下,众望所归”,这一条路她走得异常辛苦。

    但她是?幸运的,虽然这个过程历尽坎坷,但她终于没有辜负上天对?她的额外垂青。从一个茫然无?助的少?女,长成如今心怀天下的女皇了。

    岑杙看不清她的表情,但联想到?她平常训示臣下时的样子,猜测那五色的十二旒珠后面,定?是?一张冷峻藏锋、不怒而威的脸。但又联想到?她平常发怒时那高?飞的眉翅、平平的嘴角,不自?禁流露出会心的微笑?。

    她就是?那样一条永不服输的鲤鱼,不到?龙门誓不回还?。如今蓦然回首,岂止是?龙门,连江河湖海都在她的脚下了。

    她这丝微妙的笑?容,一直维持到?了大典结束。那时,陛阶上的典礼官已经宣读了新帝即位诏书,群臣也向新君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边上的华金鹏、郑郎官都注意到?了她这股迷之微笑?,面面相觑一会儿,均纳闷不解。

    而在接下来的宫廷宴饮上,百官命妇们依次上前向新君祝贺奉酒。岑杙作为户部的头面被理所当然地推到?了最?前头。而就在她持着酒盏向御座前走来时,原本?因为宫廷礼节的繁琐而维持了一整场冰块脸的女皇陛下,就在众目睽睽下露出了自?然的笑?容。

    她笑?了。

    那是?她整场宴饮上唯一的一次笑?容。

    对?于江逸亭这种一心扑在政务上的人,当然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对?于那些善于察言观色、寻找机会的人来?,这就是?一个非常耐人寻味的信号。

    船飞雁瞥见她的命妇姐妹团,集体骚动了一下,捂着嘴窃窃私语起来。她激动地攥紧了拳头,忍不住轻锤了下桌面,终于有人注意到?她俩的“奸|情”了。再没人注意,她都想去街道上发传单了。

    船飞雁来的晚,不知道京城的道消息系统曾遭到?过一次毁灭性的击,而罪魁祸首就是?“我不杀伯仁”的岑杙。她对?京城吃瓜群众们的反应迟钝有一种恨其不争的失望与茫然。

    如果在船山,以岑杙的品貌、才学和话题度,就算是?天上的玉皇大帝有个适龄的女儿,也得把她列为最?热门的女婿候选,给传得满天飞了。

    但在京城,居然到?现在才有人怀疑她和弟妹在处对?象,这简直就是?没天理啊!明明是?多么郎才女貌的一对?,全京城的人一个个都像瞎了眼?似的,硬是?连个谣言都传不出!害她吃瓜都没地方吃,简直是?气得她满腔热情只能怄在心里独自?消化,平白掉了不少?冤枉头发。

    现在好了,终于不用憋着了,船飞雁感觉自?己?的孕吐一下子都好了。没等宴席结束,她就迫不及待地搬个板凳跑到?命妇团里吃瓜。

    结果刚吃第一口?她竟然就楞了。

    “看来这曹公子真就是?命定?的皇夫人选了,你们瞧见了没?那么多人上去敬酒,陛下唯独对?曹公子笑?了一下,这可真应了那句,是?你的终究是?你的,跑也跑不掉。”

    “还?有一句,不是?你的终究不是?你的,抢也抢不来。”一阵揶揄的窃笑?声后,船飞雁对?这帮女人彻底就无?语了。

    这帮人是?什么脑回路啊这帮人!

    曹嘉绅虽然当时也在队伍里,但他站得离女皇八丈远好吧?冲他笑?你觉得能笑?出个啥?考验他眼?力给他颁个状元吗?

    瞎子都能看出她是?冲岑杙笑?的好嘛!你们这帮妇人,眼?神不好使,吃瓜都吃不到?热乎的,就别?瞎话了成吗?气死她了。

    回去的路上,她还?跟岑杙叨叨这事儿,气得她又要孕吐了。

    岑杙笑?道:“你管她们?什么呢!反正我知道她是?对?我笑?的就够了。”她心里美的不行。女皇陛下登基后的第一个笑?容,是?属于她的。够她美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