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川在门前坐了一会儿, 一维跟在莫琦身后从教学楼走出。

    “时同学，我......”

    话音未落, 时川就向她伸出手：“死亡时间。”

    她的身影立刻闪至一旁，没有犹豫一秒。这一击径直点在后头的一维身上。

    “呀，你在干什么呢！”她似乎是受到惊吓，眼睛瞪地大大的。

    “好了，别装了。”随着眼前一维的消散，时川转过身面对她的方向撩起额前耷拉下来的头发，露出一只充满戾气的眼睛, “蠢货, 要装就装的像一点啊。”

    她还是那副无辜的表情：“你在什么？我听不大懂。”

    “啊, 是你们这批次的垃圾们都不用挑选了么？已经沦落到你这种型号都可以进入A区？”相对而言, 蓝玻不知道比这些脏东西强多少倍。

    不, 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较简直是对蓝玻的侮辱。

    至少他是通过自己的努力，也不会做这种低劣的伪装。

    “第一, 莫琦不会抛弃伙伴，就算她抗下这一击, 也不会让我把异能发动在一维身上。”

    “第二, 我都在月考的题目里受了伤, 一维怎么可能连眼镜都没碎, 完好无损地跟在你身后。”

    “第三, 你现在犯了第四条誓言, 不能依靠别人的力量, 只有你这种低劣废物才会成群结队的出现，实则为掩饰自己的不足。”

    他将手上的绷带拆下，只在伤口处简单裹上一圈，试图活动着手腕, “所以，你必须死。”

    “我就是莫琦呀，时同学。”

    “好，现在再加一条，冒充神的主人。这条比较严重，现在就要死。”他边边抬起手，然而还没有触碰到，就被她灵活翻身躲开。

    “不愧是第一，很强啊。”她喘着粗气，“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但是同样的异能是没有用的哦时同学。”

    “不好意思，现在是第二。”时川默默观察着，继承了莫琦的体能，反应速度极快。

    大概是蓝玻的那种不知道自己是仿生的仿生，不能通过血液和记忆分辨。

    但到现在依旧没有用异能...劣质品就是劣质品。

    他突然明白，为什么C区的仿生里没有他和莫琦。

    机械还不能做到完全复刻名列前茅的异能天赋。

    只是如此一来......

    还是没能阻止。

    明明已经提醒过很多次，还是没能阻止笔记本上的预言。他咬紧牙关，更加气愤。

    “真是没用至极的异能。”看到一切却仍旧无力改变结局。

    晴玲的弊端注定她的异能对仿生人无效。

    “嗯？是在我吗？”

    “时间逆转。”他现在只想赶紧解决掉这些令人生厌的废铁。

    在他下令后，她乖乖地走回他面前，倒着重复了一遍之前做过的动作。

    “去死。”

    .

    莫琦推开教室门时，一维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无神地目视前方。

    衣服上沾染到的血迹和灰尘使他看上去狼狈极了。

    短暂的思考，莫琦蹲在他面前，“一维同学，出去吧。”

    “嗯，几点了？”

    莫琦掏出怀表，告诉他准确的时间，“9点30分。”

    他没头没尾地回答：“嗯，月考8点开始，已经一个半时了，这会是该吃早饭的时间。”

    ......他，疯掉了？还是饿了？

    莫琦挠挠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荷糖，“垫垫肚子？”

    “该是吃早饭的时间，该是吃早饭的时间......”他低下头自言自语，肩膀轻轻颤抖，“可我怎么一点都不饿呢，已经过去一个半时了啊，一个半时...”

    再抬起头，泪痕布满他的脸，“我怎么能让她自己在那种环境里呆一个半时呢，她是个笨蛋啊，我找不到再次进去的地方，找不到，找不到...”

    他们所在的教室是C班，他坐的椅子是金的座位。

    在来这里之前，他去过所有可能再次回去的地方。食堂，宿舍，操场...好运让他成功避开学校里的仿生人。

    最终，还是走到一开始被传送出来的地点，教室。

    金是个笨蛋，笨到什么地步呢？笨到没有分清一维和分.身。

    连异能都用错了地方，他什么都没忘。

    是个需要人照顾的笨蛋，要人照顾是笨蛋的特权。

    可她又聪明伶俐。

    聪明到看几部剧就能学会人类的英雄主义。

    “偏偏在该笨的时候她选择了聪明...你，她不是笨蛋她是什么呢。明明可以继续做一个什么都不用想的笨蛋...为什么死的不是我？”

    他发狂地抓住莫琦肩膀，“你是我的朋友，你帮帮我吧，好吗？把我杀掉，用什么异能都行。如果你下不去手...镜子，对，镜子。”

    一维开始翻找口袋，里面的镜片把他的手都割破了他还浑然不觉。

    “逃生魔术。”

    莫琦凭空变出一条绳子，将他牢牢绑在椅子上，“一维同学，你先冷静点，听我完。”

    一维依旧不断挣扎，想从椅子上挣脱。

    “如果我完，你还是这个选择的话，就算不用反性，我也会把你杀掉的。好吗？”

    她的声音平静且认真，在分辨出她的想法是真实的后，一维停下来点点头。

    “金同学，她不笨，她很聪明，还很漂亮，我们都很喜欢她。起码我是这么觉得。”

    她一边一边回想，在酒吧初见金的样子。

    非常惊艳，除去话有些直白，任谁也不会舍得跟那样一位美人较真。

    “所以，就算是笨蛋，也是只属于你的笨蛋。嗯，看来一维同学很让人放心，她在你身边什么都不用想，不需要任何伪装，大大咧咧的就好。你会帮她解决所有她无法解决的事情，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不会觉得不对。”

    “是......啊。”如果最后也让他来解决，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呢？

    为什么这次不交给他呢？她明明就很怕死。

    “如果金同学知道你这副模样，她绝对会：什么？你就这样白费我的好心？好啊那你赶紧去死吧，一刻也不要耽误，最好立即马上。”

    她学的还真有几分像，一维想。

    只是没有挂在口头禅的那些脏话，金会破口大骂。

    “但是，她心里真的如这副口气所吗？她肯定十分生气，你践踏了她这片好心。一定十分难过，你现在是这副颓废模样。”

    “所以，一维同学，活下去赎辜负了她真心的罪吧。死亡不痛苦，活下去并铭记一切的那个人才是痛苦的。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金...”

    她得没错，如果现在坐在这里的是金，那他连眼睛都不能安心闭上。

    如果把现在自己的绝望安在金身上，他宁愿自己被千刀万剐也不想让她来承受。

    不过......她会有这种感觉吗？

    一维抬起手扇了自己一巴掌，响亮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教室内。

    她当然会有这种感觉，她把钥匙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她已经是人类了。

    “现在，你依旧保持想死的观点吗？”莫琦问。

    “不。”确实，到现在还保持清醒地活下来才是最痛苦的。

    无数个午夜回廊被无助包围，反问自己真是个没用的东西。

    每次的梦里都会出现同一个身影，分不清哪个是现实哪个是梦境，在现实和梦境中反复挣扎，不断重复着折磨欺骗自己。

    到天亮，一切随之消散，伸出手只能抓住一片空气的无力。

    “我会......好好活着，帮她看看世界。我要......研究机械，让她再次苏醒。”几度哽咽，一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不容易讲出来，“还有，还有她就算不记得我，也要让她，让她当一次人类。”

    机械的构造他了解甚少，半晌又补充：“如果不行......把流淌的血液，跳动的心脏，全都移植到造出的她身上。就算没有，就算没有我...”

    她也能快快乐乐的活着。

    “好，那我们定了。”莫琦用力挤出一个难看的微笑，伸出手和他拉钩，“在金回来之前，要好好活下去。”

    “嗯。”

    一维没嫌弃这个难看的笑容，他觉得如果自己照照镜子，这会一定更丑。

    他也曾想过，假如金遇到个异能比他强百倍的人，结局是不是能好一点，至少能保护她......

    想了几次，他还是无法接受拱手相让。唯独这件事，他比任何人都自私。

    他嘲笑自己，人类有时候并不如仿生无私到哪去。

    他是个真真切切平凡的人，异能算不上强，性格算不上好，只有脑子还算清醒点足够思考事情...遇见她之后也不清醒了。

    畏畏缩缩，从不招惹任何人，尽量避免纠纷，总是极其害怕超出自己能力范围内的麻烦...

    但这一刻起，他多了一个更平凡的梦想。

    去拯救他的笨蛋，去面对他能力范围外的领域。

    相比之下，他们的心思少了点伟大，可不妨碍他们将彼此视作救世主。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英雄？不过都是因为爱。

    大到种族之间的和平共处生死存亡。到一切的起始是一块口袋足以装下的镜片。

    他们可以是平凡人，也可以是救世主。